啞巴和尚像拖死狗似的,將諸葛俊逸拖到了神堂,這才一撒手,放開了這位警局大隊長。
這一道兒儘管不長,可在磕磕碰碰以及磨磨擦擦之下,諸葛俊逸下半身的警服早已經破破爛爛了,就連裡面的肌膚,也有不少的地方又紅又腫,甚至還禿嚕了皮,滴滴噠噠淌着血。
但他也顧不了這些,趁着啞巴和尚鬆手的機會,趕緊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一邊看着周圍的環境,一邊飛快的轉動腦筋,想尋求脫身之計。
猛然,他看到了神臺上的那兩具屍體,禁不住被嚇了一跳。
“人質竟然被殺了!瑪德,這下可糟了,這兇僧明顯沒人性,殺人不眨眼,現在落到他手裡,可凶多吉少嘍!”
駭然之下,這位一向人模狗樣兒,甚至於在普通人面前時不時的有點作威作福東城警局大隊長,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竟然一下子爬了起來,轉身就朝着啞巴和尚跪了下去:“大師,佛爺,饒命啊!”
“您有所不知,我其實只是奉命行事的一個小警官,家裡還有九十歲的老母,兩個瞎子哥哥,三個癱瘓妹妹,五個尚在吃奶的孩子……大師,佛爺,俗話說出家人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求您發發慈悲,給我一條活路,給我一條活路……嗙嗙嗙!”
尊嚴、骨氣、面子……在生死麪前,那全都是狗屁,或者是連狗屁都不如,什麼特麼也沒有命金貴。所以他是真的豁出去了,跪在大和尚腳下,叩頭如搗蒜,涕淚橫流,幾乎都不用醞釀,直接本色演出,那叫一個可憐。
啞巴和尚微微一怔,他沒想到,腳下穿着警服的這位會弄了這麼一出。不過,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依舊是面無表情,就那麼靜靜的瞅着彷彿帶有無盡人生悲苦纔來到世間的諸葛俊逸。
“瞎編!”
這時候,緣兒拿着一個通訊器在神堂後門露出個頭,顯然是聽到了諸葛俊逸的話,先是大眼翻了又翻,跟着小嘴撇了又撇,非常鄙夷和不屑。
之前啞巴和尚臨出寺的時候,擔心她遭遇不測,硬是將她趕到了後院寮房裡呆着。可她一直擔心啞巴和尚的安危,尤其是又聽到那麼多密集的槍聲,更是心裡惶惶着呆不住了。
利用通訊器和龐歡通過話,簡單扼要告訴他寺裡出事了之後,她就來到了後院,不住地徘徊。雖然害怕那兩具女屍而沒敢進神堂,但她卻始終關注着裡面的動靜,乃至於啞巴和尚剛一回來,她便知道了。
趕巧在進來的時候,她一字不漏地聽到了諸葛俊逸求饒的那些臺詞,禁不住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天,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啊,又是瞎子哥哥,又是癱瘓妹妹,怎麼全天下的慘事都讓你給碰上了?還有那五個都在吃奶的孩子是怎麼回事,你老婆是怎麼生的,不嫌多嗎?
緣兒一聽,就知道叩頭的這位在胡編亂造,走到近前之後,也沒搭理諸葛俊逸,圍着啞巴和尚轉了轉,上上下下好一頓瞧看。發現大和尚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整個人似乎並無大礙,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照着啞巴和尚胸口輕柔打了一拳,恨道:“多危險啊,你那麼魯莽出去幹嘛,回不來了怎麼辦?”
說到這裡,她眼圈一紅,小嘴一扁,竟然無聲地哭了。
啞巴和尚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猶猶豫豫,本想拿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擦眼淚,可又擔心袖子髒,惹她嫌棄,一時間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滿臉的着急,顯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了,你沒事就好。”
緣兒看出他的囧相,破涕一笑,自己拿了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淚,問道:“外面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麼多的槍聲,都嚇死我了!”
“啊吧……”啞巴和尚看到她情緒穩定了,趕緊連說帶比劃,儘可能挑些不太刺激的告訴了她。
即便如此,還是讓她吃驚異常。
“喂,你是那些警員的頭?”她蹲下身子,忽然間像換了個人似的,面色顯得很沉靜,眼神深邃,靜靜看着諸葛俊逸問道。
諸葛俊逸見這位剛纔還像個無助小孩似的哭哭啼啼,眨眼的功夫,竟然表現出一股成人範兒,顯得很睿智,禁不住有點摸不準是什麼狀況。他眼珠轉了轉,沒有立刻回答。
“好吧,本來我還想和你談談今天的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可你不說話,那我就沒辦法了。”
緣兒皺了皺好看的眉毛,隨即仰頭朝啞巴和尚說道:“這人估計是個不開竅的死腦筋,不懂輕重。怎麼處置,還是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她貌似很失望,便要站起來。
啞巴和尚面色大變,橫眉冷目,兇巴巴的目光頓時瞪向了諸葛俊逸。
發現大和尚翻臉比翻書都快,諸葛俊逸忍不住一哆嗦,苦着臉,趕緊問緣兒:“姑奶奶,你能做主?”
“當然,啞巴最聽我的了。”
她很自得,沒有理會那個什麼姑奶奶的稱呼,重新蹲下,恢復沈靜,問道:“你叫什麼,是怎麼來到拜尨寺的?”
察覺到旁邊啞巴和尚的壓迫感在加劇,這回諸葛俊逸很配合,自報姓名之後,答道:“我今天執勤,在下午快到五點的時候,聽到有人報案,說拜尨寺裡的和尚擄掠了兩個女人,我便來了。本來,我只打算走個過場,將兩個人質救出,誰知後續的事情竟然不受控制起來,而這位佛爺又特勇猛……”
說完了之後,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兩具女屍的樣子,不禁連連後悔,頗有一種倒了大黴的感覺。
“我現在跟你說,擄掠人質以及人質死了的事情,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信不信?”
緣兒冰雪聰明,已經猜到整個事件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見到自己問完了之後,眼前的這位明顯神色閃爍,不用想也知道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便笑了笑,說道:“其實,這證明起來一點都不難,因爲我和啞巴有不在場的證人。”
諸葛俊逸眼神一凝,遲疑問道:“你是說真的?”
緣兒點了點頭,起身說道:“你先站起來,咱們好好說話。”
諸葛俊逸小眼神往上瞭了瞭,膽怯的看了看啞巴和尚,發現對方並沒有否認的跡象,這才奓着膽子慢慢站了起來。
緣兒看向那兩具女屍,有些猶豫,啞巴和尚察覺到她的意圖,遂陪着她一起走了過去。
諸葛俊逸不明所以,飛快看了一下神堂通往前院的門口,眼睛中閃過一陣狠厲。可這種眼神很快就消失,最終暗自嘆了口氣,打消了逃走的念頭,垂頭喪氣也朝着神臺走來。
“看到這兩具屍體了嗎,她們應該就是在寺外被擄掠的那兩個女孩子。按着你所說,她們最起碼是在五點之前出的事,可我告訴你,在那個時間段,我正和啞巴在外面買東西呢。而那賣東西的老闆就是我們不在場的證人。”緣兒指着屍體,滿臉自信,侃侃而言。
諸葛俊逸看着她,腦子裡閃過宏毅那張臉孔,忽然間竟有一種掉進了某個黑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