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歡坐在磁力公交車上，心裡仍舊琢磨着那個女孩兒所說的話，到底有多少的可信度。
據那個女孩兒說，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不過隱隱約約，她倒是記得，自己似乎遭遇了某個壞人，想對她強暴，結果她殊死抵抗，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通過昨晚檢查，他倒是看得出來，女孩兒烏黑短髮之間確實有一個不規則的傷口，這表明女孩兒的頭部也的確遭受過硬物撞擊，但究竟能否因此而造成失憶，他可就拿不準了。
本來他還想帶着女孩兒，到自己的醫院做一做腦部CT掃描，看一看顱內的情況，但女孩兒顯然還沒有從驚魂未定中恢復，那智商簡直也是沒誰的了，就是賴在啞巴和尚的大牀上，死活不肯出來。
最後，他看着實在沒辦法，只得通過自己現有的醫學技能，給她做了適當的查體。發現她應該不會有什麼顱內出血的隱患，他便安慰了她幾句，離開拜尨寺，前往精神病院上班了。
“拜尨寺畢竟是和尚住的佛門之地，留下她這樣一個妙齡女孩兒住着，顯然不太合適。嗯，今天晚上我是夜班，等到明天下了班，正好有空，我帶着她前往警局，把她交給警方處理好了。”
坐在車裡，他拿準了主意。
公交車很快就到了浦江精神病院的站點，他下了車，進了醫院大門。
“龐醫生，借一步說話。”忽然，從院子角落裡走出一人，離着不遠朝他招了招手。
龐歡看過去，竟是秦小寶，禁不住微微一怔：“他來幹什麼？”
可隨後，他就隱隱明白了，心裡不由一陣冷笑，不過，表面上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應道：“哦，是秦先生。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我還要參加早晨例會，沒有太多時間。”
語氣不冷不熱，他靜靜的看着秦小寶。
“你誰啊？招招手，我就得像孫子似的過去，你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他暗自腹誹。
說到底，對於當初秦小寶那種觀望的態度，理解歸理解，但他還是有一些不滿。
秦小寶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說八面玲瓏，一點就透，此時看到龐歡這個態度，自然明白他爲了當初的事，心中一定還存有芥蒂，當下也不介意，帶着一抹苦笑，主動走了過去。
“別那麼小氣好不好，我當時其實也是很無奈。初到精神病院，我什麼情況都不瞭解，這才採取了觀望的態度。你得理解我，假如在那個關口換成了你，你難道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他並沒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把造成兩人隔閡的要點說了出來。
龐歡見他如此坦白，還是暗暗點了點頭，正色道：“你的直言不諱，給你加了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現在的時間屬實不多。這樣吧，等我參加完例會交班，咱們再詳談。”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好，我等你下來，不見不散。”秦小寶連忙笑着點了點頭，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其實，我在這裡把你攔了下來，想借一步說話，並不是擔心有人看到後，會把我怎樣，主要是出自於對你將來的職業氛圍的考慮……”臨分開時，他不忘又補充了一句。
沒等他說完，龐歡便笑了笑，淡然道：“我明白，你是怕咱們倆這麼一見面，被某些人看到，以後會變本加厲的針對我。現在我告訴你，好意我心領了，但其實真的用不着。”
說完他就走了。
“有個性。”望着他的背影，秦小寶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在心裡倒是豎起了一杆大拇指。
龐歡本以爲，在早晨例會上，嫪偉一定會拿自己昨天脫崗的事情說道說道，可結果卻是什麼動靜都沒有。交完班之後，嫪大主任徑直離開了醫生辦公室，而其他人，也都開始各忙各的，誰也沒對此提上一嘴，就宛如昨天的事情彷彿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見到大家這種似乎是不約而同的默契，龐歡深深領教了工作之後的某些人際規則，由此而不禁暗自感嘆，和這比起來，大學裡的那一片天，簡直是太純淨了。
龐歡沒想讓秦小寶久等，乾淨利落的忙完自己的工作之後，便要直接下樓。
“龐歡！”誰知剛走到電梯口，有一個生了好看小酒窩的年輕小護士忽然喊住了他。
見到是沈舒涵，他微微錯愕，不知她喊住自己幹什麼。
“誒，龐大醫生，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跟你說句話也不行啊？”小護士很敏感，捕捉到龐歡臉上的變化，頓時嘟起小嘴兒，一翻眼白，不樂意了。
對於沈舒涵，龐歡還是蠻有好感的。他並不喜歡那種虛頭巴腦的人，而沈舒菡單純乾脆，敢說敢做，正好對他的脾氣。倆人雖然並不是套班，但有事沒事的時候，湊到一起，也還是會聊上一會兒的。
見到沈舒涵嗔怪自己，龐歡趕緊笑道：“你想哪兒去了，我是真有事，着急忙慌的，沒想到你會喊我。”
“嘖嘖嘖，這把你忙的！也難怪哈，有本事的人哪個不忙啊？”沈舒涵聽了他的解釋，毫不掩飾的露出笑臉，只不過還是不肯輕易放過他，又是咂嘴兒，又是白眼，怪聲怪氣的揶揄了他一句。
龐歡微汗：“好妹子，你喊我究竟什麼事？”
他知道這位小嘴兒不饒人，一旦哪句話被不待見了，定會遭到機關槍般的噴射，於是乾脆放低了姿態，也放緩了語氣。
“嗯，這還差不多。別以爲自己有點背景，手眼通天，便鼻孔向上翻，誰也不認識了。”
沈舒涵滿意的賞他一個笑臉，接着說道：“我其實就是有點好奇，想從你這求證一下。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把你告訴我的事，隨便亂說的……”
說到這裡，在她的一雙眼睛裡，竟然真的像似閃過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龐歡也是醉了，淡笑着晃了晃頭，深深歎服眼前這位的好奇心。
“問吧，跟你沒什麼不能說的。”他無奈的說道。
沈舒涵一聽這話，頓時小虛榮心得到了滿足，滿眼全是小星星，煞有介事把小臉蛋湊過來。
“不準胡來啊，我龐歡活到現在可都是清清白白，絕對不會隨便出賣自己的靈與肉……”看着對方那紅嘟嘟的小嘴，好似被放了慢鏡頭一般，朝着自己湊過來，龐歡往後縮了縮臉頰，非常嚴肅的告誡着。
“你想什麼呢？”
見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沈舒涵差一點笑出來，不過可能覺着不合適，最終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不是對今天早上的結果特別滿意啊？”
“什麼結果？”龐歡皺眉，不明所以。
“揣着明白裝糊塗是不是？”
“什麼跟什麼啊，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龐歡一陣頭大。
他知道自己確實不是裝糊塗，而是真的糊塗了，不明白沈舒涵怎麼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