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一)
一輪上弦月清冷地掛在天際,揮撒着冰冷的銀輝。
月色使山巒,樹木,河流……全都披上了一層輕紗,一切都顯得蒙朧了起來。這個世界,竟是那麼的寧靜與詳和。
偶爾有樹葉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啪嗒一聲掉落下來,發出沉悶的聲音,在靜夜裡傳出很遠很遠。
昏黃的燭光照得一室瑩瑩,那團毛絨絨的桔黃,給這寒冷的冬夜抹上了層淡淡的溫馨。
“吱呀”一聲輕響,臥室門被輕輕推開,斜靠在牀柱邊小憩的君墨染立刻警覺地睜開了眼睛:“誰?”
“王爺,是我~”綺玉手裡端着一個木製托盤,輕盈地走了進來。
“綺玉?”君墨染下意識地轉頭瞧了一眼窗外:“這麼晚了,有事嗎?”
她就要嫁給蒼鷹,就算只爲了他,也該避避瓜田李下之嫌。
“奴婢做了些點心,拿來給王爺充飢,順便來換王爺回房休息,讓奴婢接着守着小……呃,江姑娘吧。”綺玉臉上堆了謙卑的微笑,溫柔地道。
“東西放下,”君墨染神色冷淡,目光繞在沉睡的姜梅臉上,發現被角微掀,傾身過去替她掖好,轉眼瞧見炭盆裡火光漸熄,順手又挾了幾塊炭進去:“你回去吧。 ”
綺玉壓住心頭的怨氣,低眉順眼,柔聲勸解:“奴婢知道王爺對江姑娘一片真心,不過江姑娘時好時壞,時睡時醒的,也不知要拖多久?王爺衣不解帶地守着她,就算鐵人也受不了哇。”
“這不算什麼~”君墨染不以爲然。
戰場上潛伏待敵,有時一等就是數日,不但要忍飢耐寒,而且其間不論颳風下雨還是烈日曝曬,都不得挪動分毫。相比之下,能夠靜靜地守在她的身邊已是天堂。
“其實,”綺玉輕咬脣瓣,低聲道:“奴婢有話想跟王爺說。”
“嗯~”他索性閉上眼睛輕應一聲,連話都懶得回。
“江姑娘睡了這許多天,如果給她擦擦身體,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會不會舒服許多?”綺玉見他並不搭理,心生怯意,硬着頭皮把話說完。
“哦?”君墨染愣住。
是啊,他怎麼就沒考慮到這一點呢?江湄素來愛潔,以前在靖王府的時候,據他所知每日都要沐浴的,那時他還笑她窮講究來着。
“你看,如意也沒跟過來,她身邊沒個丫頭侍候着。”綺玉察言觀色,已知他有所鬆動,立刻乘熱打鐵地勸:“王爺和江姑娘雖然親近,畢竟……”
畢竟兩個人已然休離,名份是已不是夫妻,就算他不怕世人閒話,也該替江湄留些體面吧?
說到這裡,她停頓下來,偷覷他的臉色,見他神色平靜這才接着往下說:“再說了,王爺一個大男人,這些粗活哪做得來?”
君墨染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冷哼一聲,正欲答話,牀上的姜梅嚶嚀一聲已睜開了眼睛。
“湄兒,你醒了?”君墨染急步過去:“想要什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姜梅勉強睜開眼睛,一張熟悉的俊顏赦然在目,窩心又溫暖的感覺滑過心底,不自覺地綻了一抹羞赦的微笑:“給我水。”
“哦,好~”君墨染轉身,瞧見綺玉愣在房中,皺眉:“還不走?”
“我~”綺玉張了張嘴,終於什麼也沒說,頹然離去。
“跟我來~”黑暗中,一雙手驀地伸過來,一隻扣住了她的腕,另一隻掩住她的嘴,拖了她就走。
“唔~”綺玉大驚失色,死命掙扎,待得聽出是蒼鷹的聲音,已被他挾在腋下帶進了西邊的廂房。
她用力摔開他的手,俏眼圓瞠:“鷹哥,你發什麼瘋?”
“這麼晚了,你去王爺房裡做什麼?”蒼鷹的一雙眼赤紅,死死地盯着面前嬌美的容顏,心痛到無以復加。
綺玉擡手理了理被他弄散的發,輕描淡寫地道:“我去看江姑娘,順便給王爺做了點宵夜,有什麼不對嗎?”
“看王妃是假,纏着王爺纔是真吧?”蒼鷹的聲音裡含着怒氣,臉上浮起一抹潮紅。
“什麼王妃?”綺玉輕蔑地撇着嘴角:“她可是奉了聖旨休了王爺的,跟王爺一點關係也沒有!”
都說婊子無情,但他堅信他的綺玉不是那樣的女人。他們之間曾經海誓山盟,曾經儷影成雙,曾經甜蜜相偎,曾經互許終生……那些曾經支撐着他度過艱難孤寂歲月的美好時光,他不信她能忘得乾乾淨淨,轉身投入別人的懷抱?
可,這些天來,親眼看着她對自己從最初狡辯、敷衍,到漸漸的不耐、冷漠;轉變到現在的迴避和輕視……
反觀她對王爺卻是低眉順眼,卑躬屈膝到幾近謅媚。這教他越發的怒火中燒——爲什麼?他等了她三年,滿心歡喜地以爲守得雲開見月明,執手相看訴衷情;誰料到竟是琵琶別抱淚滿襟?
“你醒醒吧,王爺心裡眼裡都只有江姑娘,怎麼可能看上你?”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吼。
“我有君家的骨肉,他還能把我趕出門去?”綺玉有恃無恐,冷冷地反駁:“我看要清醒的是你,大丈夫何患無妻?何苦死纏着我?”
“你給我閉嘴!”蒼鷹氣得發抖,衝上去,一把攥住她的脖子,一點一點收緊:“你再說,再說我掐死你!”
“掐吧,有本事就掐死我!”綺玉高昂着頭,一臉輕蔑地瞪着他:“算我看走了眼,原以爲你是個爽快利落的英雄,誰知卻是個只會欺侮女人的甭種!”
“你~”縈在蒼鷹周身的怒氣忽地消散,他頹然地放下手,蹲在地上捂住臉痛苦地低喃:“綺玉,算我求你了,回來吧~”
“回?”綺玉冷笑:“除非你比王爺更強,否則,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