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91章 強人所難

二夫人羨慕長榮的閒適,她卻不知道,此時長榮郡主看着她來來回回的身影,眸中也藏着深深的羨慕。

她和沈廷鈞和離,距今恰好整十年。

也就是說在十年前,她本也有機會操持老夫人的四十大壽,做好武安侯府的宗婦的。

可惜,就在那之前,她和沈廷鈞和離了。

當時她是帶着逃避的心態,孤注一擲提了和離,潛意識卻希望沈廷鈞能不再追究那件事。可沈廷鈞更狠,當即一口應下。

她是天子驕子,自來沒有對人低過頭,那時也是如此。

她低不下頭,只能咬着牙和他和離,後續更是不知是出於報復,亦或是出於其他心思,她又迅速改嫁給沈廷鈞的至交好友魏明謙.

一步錯、步步錯,以至於如今,她想回頭,前邊卻阻隔着千山萬水,她寸步難進。

長榮郡主心思晦澀難言,可她面上卻依舊保持着矜持明豔的笑容。

既然打定主意要回頭,沈廷鈞那邊又走不通,那她走老夫人這條路也是一樣的。

沈廷鈞不近人情,可他也有軟肋,那就是他爲人至孝。只要老夫人提出來的事情,哪怕再爲難,沈廷鈞都會應下。

她只要做通了老夫人的工作,就不怕不能重新嫁給沈廷鈞。

長榮郡主心中有了決斷,便愈發從容了。她對待老夫人也愈發誠摯孝順了,若此時有人進來一看,怕不得以爲這是一對親母女。可若是看清此時在扮貼心孝順的是早先與沈廷鈞和離的長榮郡主,怕就要狠狠壓抑,才能不露出異樣的表情來。

花廳內的諸位夫人此時就處於這種情況中。

雖然早在長榮進門那瞬間,他們就猜到了長榮的打算。但長榮真能放下身段去討好老夫人,他們又覺得不適應。

畢竟長榮是名副其實的天子嬌女,比當今的安平公主還要心高氣傲。她也確實有那資本,在她成親之前將滿京城的千金壓得不能出頭。可矜貴傲慢的長榮,此時在做讓他們大跌眼鏡的事情。

儘管她的態度並沒有太過於殷勤,但對於從不俯身屈就任何人的長榮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低頭了。

衆人心中百味雜陳,許久後才忍不住在心中慨嘆一聲:沈候當真魅力不減當年。

不過沈廷鈞如今纔是而立之年,又是大權在握,他的魅力比之剛成年時不知大了多少倍。沒見如今多少京城貴女,還在癡癡念念着想嫁給沈廷鈞麼?即便做續絃他們都樂意,沈候的魅力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不說這些題外話,只說隨着客人越多,後院越熱鬧起來。

桑擰月也見到了二夫人的幾個孃家堂姐妹。之前在沈玉瑤及笄禮上,她和她們處的不錯,如今她們過來,桑擰月有了能說小話的人,倒是高興的很。

衆人聚在一起說笑玩鬧,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時候。

因天氣和暖,碧空如洗,且今天的氣溫也適宜,宴席就擺在院子裡。

與女眷這邊相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那邊空地上坐的是男賓。

老夫人這安排可有意思,隔着湖邊稀疏的花木,女方可以看到男方那邊,男方也能看到這邊影影綽綽的窈窕淑女。

這不是變相安排了一個相見的場合麼?

桑擰月覺得老夫人真是貼心,沒見這邊多少小姑娘羞答答的瞅着那邊的俊秀公子,一個個臉兒紅撲撲,比那院子裡開的桃花還要絢爛好看。

沈玉瑤也往那邊院子裡看了兩眼,然後一雙玲瓏玉耳立馬紅了個透徹。

桑擰月見狀就順着沈玉瑤的視線看過去,結果她沒看清楚沈玉瑤看的是哪位公子,倒是對上了沈廷鈞的視線。

他應該是漫不經心掃過來的,碰見她的視線也沒停留,便再次移向它方。

他眸中無波,宛若她是個陌生人,桑擰月卻因爲他這冷淡漠然的反應,心中莫名苦澀,就連胃口都沒有了。

也就是這時候,雙鯉走到了桑擰月身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雙鯉道:“那邊那位身着藍色直綴,面容較爲端方的男子,聽說祖上做的也是書肆的生意。如今這位公子被賜了庶吉士,在京中買了宅子定居下來,聽說他也有意在京中再開個書肆,如今應該在選址。”

雙鯉明面上的意思,好似在說,這位庶吉士似乎和桑擰月的情況還挺像。但實際上,這應該就是一種暗示了。

雙鯉沒再說其餘更具體的情況,她好似嘮嗑似的,只簡單和桑擰月說了幾句話,便又回到老夫人身邊。

而桑擰月順着雙鯉的視線往那邊看了一眼,他沒看清那位身着藍色直綴,模樣端方的庶吉士,倒是看到沈廷鈞在與一個男子說話。

那男子略豪爽,似乎與沈廷鈞關係很好,雙方說到某處,男子伸手要拍沈廷鈞的肩膀,卻被沈廷鈞嫌棄的躲了過去。男子不以爲意,哈哈大笑,沈廷鈞卻蹙起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起身去了別桌。

桑擰月收回視線,二夫人的堂妹就問她今天穿的衣服是哪家定做的。她也喜歡這個風格,覺得既有春天的活潑靈動,卻又典雅溫柔。她看的很是喜歡,準備回頭也找人定做兩身。

桑擰月便與這位堂妹,說起了尋何人定製的,還有衣服顏色如何搭配等問題。

她注意力完全轉移過來,也就沒留意到,沈廷鈞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了好一會兒。

將開膳時,桑擰月聽到周圍一片倒吸氣的聲音,隨即又是一片竊竊私語。

她還有些莫名其妙,二夫人的堂妹卻扯扯她的衣袖,讓她往斜前方看。

原來是老夫人與幾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出來了,而攙扶着老夫人行走的,一邊是沈玉瑤,另一邊卻是個全然陌生的女子。

這女子着一身金羅蹙鸞華服,她頭戴紅翡滴珠風頭金步搖,雙耳上是金鑲紅寶石的耳墜。她身段高挑,身姿曼妙,行走間步步生蓮,當真是好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這女子本就生的明豔動人,配上她今天的穿着裝扮,愈發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貴傲慢來。不管是那顏色,亦或是氣派,竟是將今天前來赴宴的所有名門嬌女們,全都壓了下去。

二夫人的堂妹低聲說:“這就是那位盛名在外的長榮郡主。”

桑擰月微頷首。

其實她不說,她也能猜到這人是誰了。

畢竟滿京城都傳,長榮郡主是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美人。即便如今她年紀不小了,可卻依然風韻猶存,比之當年,容色竟是又盛了幾分。

二夫人的堂妹又慨嘆的說:“也就是生了這副天姿國色,長榮郡主纔有資本在兩個男人之間來回打轉。可她長得這樣好看,連我一個女人看了都心動。我又怎麼能責備她不安於室呢?”

桑擰月拉拉她的袖子,二夫人的堂妹陡然意識到自己方纔說出了心裡話,便略有些慌亂。可回頭又看見桑擰月帶着打趣的笑看着她,她又放鬆下來。兩人之間像是有了要共同保守的秘密,關係倒是更親近上幾分。

宴席很好吃,可桑擰月胃口全無,便心不在焉的動着筷子。二夫人的堂妹見狀,特意給她夾了一塊兒魚腹肉讓她嚐嚐。還說這魚兒是用最簡單的方法做的,保留了魚本身的清甜。吃起來肉質綿軟,還有一股子鮮味兒,今天這一桌子菜,她最喜歡的就是這道。

桑擰月不好撫了她一番好意,便把那魚腹肉夾起來吃了。果真味道鮮美,桑擰月讚了句“好吃”,二夫人的堂妹就像是得了認同一般,高興的笑起來。

隨後她又給桑擰月介紹了幾樣別的菜餚,包括羹湯也給桑擰月盛了一碗。就這般東一口西一口的,最後散席時,桑擰月竟然也混了個肚圓。

散席後侯府安排了別的娛樂。

老人家們大多去聽戲了,小姑娘們有的看雜耍,有的聽說書,要是特別無聊,還能結伴去園子裡轉轉。賞賞花、釣釣魚,再不行興之所至潑墨留下大作也是可以的,反正花園裡有桌椅筆墨,總能滿足客人的所有需求。

桑擰月和二夫人的堂妹,那個名叫邱玉榮的姑娘一道去了園子裡。

她也是此刻才知道邱玉榮的姓名的,之前都是七姑娘、七姑娘的稱呼。可這一頓飯吃下來,兩人關係更親近了,便私下裡問了彼此的姓名,互相以閨名相稱。

邱玉榮成親一年多,可至今沒懷孕,她爲此有些心煩意亂。她也和孃親說過此事,孃的意思是不急,先看着大夫吃着藥調理,若一年後還不能懷孕,再想別的辦法,可婆家那邊卻等不得。

邱玉榮說出這些話,完全是突然想起這茬,順嘴便說了。可她話出口,纔想起桑擰月成親四年都未懷孕,而且如今她還喪夫守寡……

她臉色就有些紅,無助的說:“我,我是無心的。”

桑擰月不想針對此事去說些什麼,她成親四年不孕是事實。雖然之前遺憾,現在卻覺得是好事。

可她也不想去解釋這個事情,感覺也沒什麼意思。她便假裝才聽見邱玉榮的話,好奇的問她:“你剛纔在說什麼,什麼是無心的?對不住了玉榮,我剛纔賞花太入神了,沒聽清你說什麼。”

邱玉榮心性單純,以爲她真沒聽見什麼,就由衷的鬆了口氣。

她歡快的道:“沒什麼,沒什麼。”趕緊轉移話題說,“我看瑤兒幾個釣魚釣的起勁,咱們去看看她們收穫怎麼樣。”

話剛落音,邱玉榮卻“哎呦”一聲,痛苦的捂住肚子。

桑擰月見狀焦急的問她:“怎麼了,玉榮你怎麼了?”

邱玉榮羞紅了臉,捂着肚子小聲說:“我剛纔吃太多了,現在想,想……”

桑擰月輕笑一聲:“用我陪你去麼?”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侯府我也很熟悉的。”說着一邊擺手一邊往前邊的淨室跑去,一邊跑還一邊不雅的“哎呦”一聲,眼瞅着就要憋不住了。

桑擰月笑過後,就自己往前賞花去了,不知不覺就走遠了。卻沒料到,就在她好奇自己究竟走到了哪裡時,突然就聽到有人喊了一聲“表妹。”

桑擰月心跳過快,還以爲是沈廷鈞。可這聲音一點都不熟悉,根本不是他的。

她強壓下那種心悸,回過頭來,果不其然看見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可不就是周秉坤。

桑擰月面無表情的行了個禮,喊了聲“表哥。”

周秉坤六神無主,想過來扶她,可又想起男女大防,他便赧然的說:“表妹你別客氣,快起來,起來。”

桑擰月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周秉坤。幾年不見,周秉坤比之之前更木訥了些,他看起來也沒什麼和女眷相處的經驗,此時站在她面前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甚至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秉坤長了一副周家人的面孔,和周寶璐有幾分相像,他們都像了周母。但周母尖酸刻薄、周寶璐油滑虛僞,周秉坤卻老實憨厚,讓人打眼一看,就不忍心欺負他。

其實方纔隔着湖泊,桑擰月也看到周秉坤了,只是她沒在意,一掃而過後也沒放在心上。

如今周秉坤又尋她來了,他是特意過來找她的吧?

桑擰月如此想的,就直白的問了出來。

周秉坤面紅耳赤的點點頭。 他想起進京趕考前接到妹妹的求助信,妹妹說沈廷瀾變心了,要休妻另娶。還說侯府不喜歡她這個出身不顯的兒媳婦,準備給沈廷瀾娶個新婦。她被送到家廟等死,希望爹孃來京城給她主持公道。

接到這封書信時,家裡又是震驚又是震怒,孃親更是暴走,憤怒之下差點跟着他一道上京。

可還沒等他們動身,織錦就被送回了周府。也是從織錦嘴裡,他們才知道。寶璐之所以被送到侯府家廟,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織錦痛哭流涕,不敢有絲毫隱瞞,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就是妹妹想害表妹,還想把表妹送人做妾,這才惹怒了侯府。侯府斷然容不下這等心思歹毒之輩,所以才把妹妹送到家廟清修。

罪在妹妹,父親和母親的火氣頓時跌了下去。孃親也再不提和他一同上京的事情了。

但是對於桑擰月這個表妹,不管是爹孃還是兄長,心中都有氣。

爹遺憾說,他就是沒寶璐腦子好使,他怎麼就沒想到還可以把擰月再嫁一次。

娘則讓他傳話給表妹,讓表妹回徽州去。她是他們養大的,她的終身大事自有舅舅和舅母說了算。還叮囑他,若是發現擰月和別人勾勾搭搭,就趕緊把那事兒攪合了,她準備在徽州給擰月安排個好親事。

他對母親畏懼到骨子裡,當時硬着頭皮應了下來。可此時面對表妹,那些話周秉坤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也是無顏再見侯府的人,周秉坤進京以後,頂着友人和同窗不解的眼神,硬是住到了狀元樓,而沒有去侯府落腳。

誰知道,他本想着悄悄的來,再悄悄的走,卻在科舉結束後,被他名義上的妹夫找上了門。

那日侯府的三爺尋他說了許多話,也列舉了寶璐針對表妹的許多事宜。一樁樁一種種,都是寶璐的錯,是她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心性險惡。

說真的,那真跟被人打面打臉沒什麼不同,總之他被說的面紅耳赤,頭都快低到地下去了。

本來他也無顏來見表妹,可他覺得,有些事情總該由他來做,由他來給表妹賠個不是。

周秉坤便往後退了兩步,鄭重的代替周寶璐,給桑擰月賠了不是。

桑擰月卻不喜不怒,一副完全不爲所動的模樣。

“表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賠不是,這完全沒必要。表姐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她看不上我,卻還想賣了我……表姐給家裡寫信了?那她沒少罵我吧?她自己不知錯、不認錯,表哥就是替她認了錯,又有什麼用?等她出了家廟,不是照樣尋我的不是,不是照樣針對我、算計我?”

周秉坤紅着臉赧然說:“不會的,不會的,寶璐不是那樣的人。”

“她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比表哥更清楚。”桑擰月平心靜氣道:“表哥的來意我懂了,道歉我就不收了。我不想之後在與周家人有任何牽扯……”

周秉坤連忙出聲:“這怎麼可以呢?表妹你孤身一人,連個撐腰的都沒有。你回周家來,好歹還有我父母……”

“你父母,表哥也知道,那是你父母,不是我父母。他們只是我舅父舅母罷了,若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他們甚至只是我的表舅父和表舅母。沒有嫡親的血脈關係,他們不會真心待我,我認了這樣的親戚回去,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可你,你終究是在周家長大的,是周家給了你一個庇護之地。”

“對,這點我承認。”桑擰月笑的諷刺的說:“可表哥你知道麼?在周家借住的四年,我每年都要拿出一千兩銀子給舅母,作爲我和弟弟的借住費。米麪飯食是我另外掏錢買的,冰盆煤炭我也沒用過周府的一絲一釐。而且舅母隔三差五就到我這裡哭窮,買衣裳買首飾,更甚者買宅子買鋪子,你回頭問問舅母,那四年裡,她從我這裡拿走的銀子,一萬兩能不能打住?”

這些事情是周秉坤全然不知道的,因此他瞪大了眼,滿眼震驚和不敢置信。

“再說回我和王文舉成親那件事。我和王文舉究竟有沒有勾勾搭搭,你清楚、表姐清楚,你們周府每個人都清楚。王文舉是來給表姐下聘的,是表姐看不上他,可舅舅又不想得罪了王主簿家,是以你們算計着,把這件親事推到了我頭上。我百般解釋,你們只裝聾作啞,最後讓我頂着那樣一個壞名聲嫁到了王家。”

“你們坑我這一次,毀了我半輩子。我吃夠了教訓,哪還敢上你們周家的門?”桑擰月不顧周秉坤羞窘的模樣,繼續質問道:“表哥,你上京來,舅舅和舅母有讓你給我帶什麼話麼?”

“沒,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事實究竟如何,你清楚,我也清楚。但我還是那句話,周家我是不會再回去了。也請表哥告訴舅舅和舅母,不用再打我的算盤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如今活過來,就什麼都不怕。真要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咱們一起死。”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周秉坤急紅了眼,可他卻連一句辯解和勸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本就木訥,此時更是因之前父母做下的種種,羞愧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支支吾吾的發不出具體聲音,桑擰月便愈發沉默的看着他。許久後才道:“表哥,就到此結束吧,今天之後,你們周家所有人,我都不想再看見。”

話落音,桑擰月轉身就想走,周秉坤這時顧不得羞窘了,他趕緊出聲,喊住她,“表,表妹,留步。”

桑擰月便停在原地,背對着他說:“表哥還有何事,還請一次性說個清楚。”

“寶,寶璐……”周秉坤漲紅着臉,明知不應該,可到底是硬下心腸,說了那強人所難的話。“雖然周府虧待了你與清兒,但周府確確實實在你們姐弟無路可走時庇護過你們。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請表妹看在,看在周府曾救過你們姐弟兩條人命的份兒上,給侯府說些好話,讓侯府把寶璐放出來吧。”

周秉坤長揖到底,桑擰月陡然轉過身看過來。

她眼圈都氣紅了,整個人氣的發抖,甚至就連嘴脣都哆嗦起來。

“表哥說什麼,我剛纔沒聽清,還請表哥再說一遍。”

周秉坤便嗡着聲音,再次說:“請表妹原諒寶璐,讓侯府把她放出來吧。她還有個兒子,表妹能忍心看着榮安年紀小小就沒有母親護持麼?表妹怎麼忍心的啊?”

桑擰月的眼淚從眼眶裡滾了出來,她氣的渾身打擺子。

周家人怎麼這麼無恥啊,他們怎麼有臉說出這樣的話啊?

周寶璐要護持兒子,所以她就必須得放她出來麼?這麼理所應當的麼?可是她做了惡受到懲罰,這不是更理所應當?可到如今她都受什麼罪了,她只是被送到家廟清修而已。她沒有天天跪着抄經,沒有吃不飽睡不暖,她的日子到底苦在哪裡了,如果蒼天有眼,讓周寶璐來過一過她的日子啊。

桑擰月咬着後槽牙狠狠的說:“你休想。表哥別做白日夢了,我不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說她的壞話,已經是仁至義盡。表哥還想讓我替她求情,這種話你怎麼說的出口呢?難道只有她周寶璐可憐,只有她需要護持孩兒麼?我呢?我也有弟弟要照看啊。若是我在王家時早早死了,若是我真被送到王府做了妾,你想過清兒會落得什麼下場麼?有一個做妾的姐姐,他前程都毀了。表哥你可憐榮安,那你也可憐可憐作爲讀書人的清兒吧。”

周秉坤六神無主:“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他說不出,因爲他知道自己強人所難,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可誰讓周寶璐是他嫡親的三妹呢,他不管寶璐,還能指望誰去管她?

周秉坤正“可是”,陡然聽到一聲暴呵:“夠了!”

周秉坤和桑擰月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兩人齊刷刷往右側看去。結果就見沈廷瀾與沈廷鈞兩兄弟正一道從不遠處走出來,而在他們身後,赫然還跟着三個矜貴威嚴的男人。

沈廷瀾猛然出聲,不止嚇住了周秉坤和桑擰月,就連跟着他們兄弟倆站在一處的那三個男人,顯然也都露出吃驚神色。

沈廷瀾雖然看似氣瘋了,但他理智尚存,便回首看向幾人:“太子殿下,屬下有家事需要處理……”

太子秦晟看看沈廷瀾,又看看沈廷鈞。沈廷鈞道:“您不是還有朝政要忙?我送您出去吧。”

秦晟沒說其它的,只點點他,道:“罷了,你就留在這裡,處理你們的家事吧。”

他喊上許知君與樑昊升,“走吧,一道去東宮。”

許知君與樑昊升憐憫的看了一眼沈廷瀾,他們覺得自己家就夠糟心了,熟料外人眼中母慈子孝、一團和樂的武安侯府,竟也有這烏糟事兒。

果然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啊。

什麼表姐表妹換親的,他們今天可是吃到大瓜了。

不過廷瀾這小子也夠可憐的,攤上那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媳婦。怪不得之前隱約聽誰說,侯府的三夫人去家廟了,他們當時沒多想,誰料背後還有這樣一攤子事兒呢。

許知君和樑昊升又忍不住看了看沈廷鈞,這兄弟倆這都什麼命啊?他們娶媳婦時都不睜眼看的麼?看看這娶回家的都是什麼?結果好了,一個和離了,一個……恐怕距離和離也不遠了。

兩人唏噓不已,想留下繼續看熱鬧。但太子有吩咐,他們也不敢不從,便只能一臉惋惜的跟了出去。

再說回當下,沈廷瀾走到周秉坤與桑擰月身邊。

他面色鐵青,手掌攥緊,手面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周秉坤做了心虛的事兒,剛纔好像還說了一些了不得的話,此時他懊悔萬分,看見沈廷瀾就想逃。

但是他能逃到哪裡去?

侯爺還在一旁看着呢。

周秉坤便顫顫巍巍給兩人見了禮,沈廷瀾見狀卻嗤笑一聲:“二哥原是知禮的,我還以爲二哥把禮義廉恥全都還給聖人了。”

他雖然叫着“二哥”,可他語氣諷刺又憤怒,周秉坤本就愧對他,聽了他這明顯嘲諷的話,更是一臉羞愧和不知所措。

他說:“妹,妹婿。”

“當不起。我可當不起二哥這一聲妹婿。”

沈廷瀾靜默片刻,又看着窘迫難當的周秉坤,聲音冷冷的說:“二哥,之前我去找你,便與你說過此事的所有內情。錯在寶璐,我也已經做出了懲罰。我自問此事我做的不算公正,但我不是虧待了寶璐,而是虧欠了桑表妹。”

桑擰月垂首聽着,一句話也不接。但在沈廷瀾說出這句話時,她心中還是控制不住的起了波瀾。

原來他們也知道虧待了她,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繼續無視,繼續這種虧待罷了。

桑擰月的心便又漸漸冷硬起來。

周秉坤聞言結結巴巴的“我”了幾聲,最後,他到底是頂着羞愧,說出了心裡話。“我知道妹婿偏向了寶璐,將此事輕拿輕放了,我若還有最起碼的是非觀念,便不應該再提及此事,更不應該來糾纏表妹但誰讓我是寶璐的兄長呢。”

周秉坤眼角沁出淚花:“我今天在宴席上見到了榮安,榮安埋在奶孃懷裡,一口一個‘要娘’。可他娘被關到家廟了,要一年時間才能出來。寶璐大錯特錯,可孩子無辜。我看到榮安那模樣,我心裡絞痛啊。”

周秉坤繼續道:“妹婿,我知道你不恥寶璐的作爲,更是看不上我今天的舉動。但我是榮安的血脈至親,更是寶璐嫡親的兄長,他們兩人中不管那個受苦,都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明知不妥當,我還是想努力一把。萬一表妹心軟了,幫寶璐求了情,他們不就可以母子團聚了麼?妹婿,寶璐已經知錯了,將她放出來不可以麼?若真要給表妹一個交代,也可以給寶璐其他懲罰,總之不要讓她們母子分隔兩方,那太殘忍呢。”

“我若不同意呢?”沈廷瀾一字一頓的問道。

周秉坤卻似乎驚訝極了,畢竟在他看來,沈廷瀾怎麼會不同意呢?夫妻團聚,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這對他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兒麼?難道當初他不是迫於禮法,纔不得不將寶璐送到家廟去的?難道他是誠心覺得寶璐不妥,纔要給寶璐一個教訓的?

周秉坤覺得這不對。

他問:“妹婿不同意,難不成當真有了休妻另娶之心,想趁機磋磨死寶璐?”

一句話出口,桑擰月訝異的擡眸看過來,沈廷瀾和沈廷瀾卻都忍不住蹙起濃眉。

這說的什麼混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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