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拂月說的這個問題,也正是桑父和桑母所擔心的。
老話都說“齊大非偶”,沈廷鈞這自身的本事就足夠驚人了,加上他還有那般優渥的出身,那惦記他的人肯定更多。
他若有心,怕是連公主郡主都能娶進門。自家擰擰是不錯,可和那些天子嬌女比起來,卻毫無競爭力。
話又說回來,公主郡主是皇帝親王的閨女,可擰擰也是他們放在掌心中寵到大的心肝肉。
誰家的寶貝不是寶貝?,讓她們家寶貝去別人家看別人的眉眼高低,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甚至是苛待與俯視過日子,那當爹孃的就先受不住了。
桑父頹喪的嘆口氣,“道理咱們都清楚,可問題的關鍵是,擰擰有心,沈通判有意……”
這兩人都不好解決。
鬧得閨女親事上不如意,就要做好閨女後半輩子日夜臨窗哭泣。若是讓沈通判不如意……桑父自覺自己還沒本事扛過沈通判的手段,所以就越發愁苦了。
而經桑父如此一說,桑拂月也有些麻爪。
這怎麼還有他妹妹的事兒呢?
擰擰也是,這什麼眼光啊。
晉州的大好男兒多的是,擰擰怎麼就看上一個陰險狡詐、老謀深算的沈廷鈞了?這以後真要是一起過日子,那不得被他吃的死死的,一輩子不能翻身麼?
桑拂月皺着眉,苦着臉,深深感覺妹妹的親事比他的親事可難多了。
但很快,桑拂月腦海中就冒出一個餿主意來。
“不如趁現在誰都沒說破此事,咱們先給擰擰相看起來?庭芳那人就不錯,他也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人品模樣你們也清楚。謝家的家風也好,若是擰擰嫁過去,保準擰擰不會受苦。再有齊家的老四看着也還成。他年紀和擰擰差不多大,兩人應該有共同話題。早年祖父還在世時,齊家就有意和咱們家結親。這幾年眼瞅着擰擰愈發纔出色,我看齊家更意動了,今天我看齊家伯母見了擰擰就歡喜的什麼似的,用膳時還一直拉着擰擰的手不鬆開。若是擰擰嫁到齊家去,那也不差……”
桑父和桑母聽着兒子這話,一時間竟也覺得非常有道理。
但也只是一瞬間。
很快,他們就清醒過來。
桑母就說:“擰擰現在跟魔怔了一下,怕是滿心滿眼都是沈通判。你讓她現在去相看,她怕是也不樂意。再來,不管是謝家還是齊家,與咱們家都交好。咱們這邊事情沒料理乾淨,就把人家扯進來,這不厚道。”
桑母似是看開了,又似是無奈到極點,便又嘆一口氣,“爲今之計,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看沈通判接下來怎麼做吧。”
桑拂月輕嗤一聲,“難道神挺進直接來府裡給你們提親,你們也答應將擰擰嫁過去?”
桑母就怔住了,不由看向桑父。
桑父就想說,若他沈廷鈞真敢來提親,他爲什麼不答應?
上好的乘龍快婿自己跑上門來,他不答應不是腦子進水了麼?
但是想想沈廷鈞那鬼神莫測的手段,還有他背後複雜煊赫的門第家世,這些話桑父就有些說不出口。
但終究也不能就這麼含糊着,桑父最終決斷道:“若他真敢上門來提親,且能保證擰擰進門後不受委屈,要我答應他與擰擰的親事也不是不行……”
桑拂月:“爹啊,你可真是老糊塗了。婚前承諾的話而已,有多少是可信的?那些背信棄義的人多的是,你想想若是以後沈廷鈞變了心,虧待擰擰冷待擰擰,我們偏還不能去給擰擰張目。您想想那情景,您不心酸麼?”
“那就讓沈廷鈞立字據,若成親後敢有負與擰擰,便與擰擰和離,讓擰擰大歸。”
桑拂月被氣得沒辦法,就在屋裡團團轉。
他知道問題的關鍵不在與父親的態度,還是在與沈廷鈞。
那人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今天敢把娶擰擰的話放出來,明日就敢帶着媒人上門提親。
而他權勢滔天,勢力迫人,他若一心一意娶擰擰,那怕是誰也攔不住。
就真的很氣人。
原本還爲自己能在三年間連升幾級沾沾自喜,可他的從五品在沈廷鈞跟前,就真的如同雞蛋和石頭的區別。他不和沈廷鈞硬碰硬且罷,若是硬碰硬,最後落不着好的肯定是他。
桑拂月倒吸着氣,最後將花廳內的椅子都踢飛了出去。但形勢比人強,在絕對的權利和勢力面前,他過往那些伎倆就像是過家家一般,完全拿不到檯面去。
就真的,簡直能把人肺氣炸了。
桑拂月氣惱的出了門,轉頭就把這事兒說給了常敏君聽。
常敏君聞訊後滿臉驚異,脫口而出一句話,“沈通判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桑拂月瞪她,常敏君纔不怕他。就扛着他肩膀說:“我說這話是誇擰擰呢,怎麼就連這你都不樂意?”
桑拂月悶着頭、憋着嘴,不說話了。
常敏君不忍心打擊他,只能想辦法安撫。她絞盡腦汁、想來想去,最後相出了兩句話:“行了,你別煩心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萬一沈廷鈞只是說着玩的,本身卻沒打算來提親呢?那你現在就開始爲此事着惱,不是庸人自擾?”
這話本事用來勸桑拂月的,結果說的不到位,反倒把桑拂月熱鬧了。
就見這人直接暴跳如雷:“他敢拿這事兒開玩笑,回頭看我不打上他通判府去。一言既出,駟……”
常敏君打斷他:“那你這到底是想要沈廷鈞來提親,還是讓他別來?”
不說桑拂月被常敏君的話鬧的滿頭包,黑着臉從她這邊跑出去了。只說這一晚上,整個桑宅裡,除了還在吃奶的清兒外,竟是所有主子都沒睡好。
而讓桑父提親吊膽的事兒,倒也一直沒發生。桑父爲此鬆了口氣,但看着女兒魂不守舍的模樣,他不知爲何,心又提了起來。
也就在桑父爲女兒的親事,煩的頭髮都大把大把開始掉時,這一個休沐日,沈廷鈞早早登了門。
他是提前一天,讓成林親自送了拜帖,翌日才大張旗鼓過來的桑宅。
而從收到他的拜帖時,整個桑宅便陷入了難言的躁動中。
這種躁動,在沈廷鈞翌日到達桑宅時,達到了頂峰。
花廳中,桑父桑母坐在上首,沈廷鈞坐在左下首第一個位置,而他對面,正坐着一臉虎視眈眈、面相兇惡的桑拂月。
桑拂月這種強撐出來的兇殘,在聽到沈廷鈞說,有意迎娶擰擰爲妻時,變成了真正的兇殘。
他站起身、挽起袖子就衝着沈廷鈞而去。
桑父及時站出來阻止,桑母也喊着“大郎不得無理,快坐下”。
有父母雙親親自壓制,桑拂月骨子裡的暴戾纔沒徹底爆發。但他看着沈廷鈞的眼神當真不善極了,像是沈廷鈞不是來提親的,而是來強搶民女的。而被他強搶的民女之後還會被他丟到土匪窩裡,不得善終……
就真的是,只是想想那畫面,桑拂月拳頭都硬了。
他直接越過父母,斬釘截鐵的拒絕沈廷鈞:“你做夢,你休想。我妹妹今生今世就嫁在晉州,其餘地方哪裡都不去。你想娶我妹妹過門,你等下輩子吧。”
沈廷鈞沒理會桑拂月的叫囂和暴躁,他只是平靜又略帶恭敬的看着桑父桑母,“您二位的意思呢?”
桑母被他逼人的視線看的不自在,忍不住側首過去。
桑父呢,他從沒覺得上首這個位置如此磨人過。
屁股底下像是塞了釘子,硌的他渾身疼。
桑父強忍住種種不適,輕咳了一聲,這才理順思路開口說:“沈大人啊……”
“伯父。”沈廷鈞卻出聲打斷他,“今日沒有晉州通判沈大人,有的只是心慕令愛,親自登門求娶的沈廷鈞。我心儀令愛,想娶她爲妻,與貴府結爲秦晉之好,還望您看在我一片赤誠的份兒,能夠允准。”
桑父似是被噎住了,他似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一個大權在握的正四品官員,真的能放下身架,這般坦蕩與赤誠的說出求娶的話。
桑父不是不動容,但是,想想沈廷鈞的城府與爲人,再想想他身後門庭煊赫的武安侯府……其實,若是沈廷鈞只是沈廷鈞,而不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桑父指不定一口就應下這門親事了。但是,世間拿來那麼多如果啊。
一入豪門深似海,桑父不相信沈廷鈞能始終如一,就如同他不相信,那般煊赫的門庭,能容忍一個普通的書商之女嫁過去做世子夫人。
桑父就嘆了一口氣,說出了心裡話:“沈大人啊,你的心意老夫知道了。只是你要求娶擰擰過門,我卻是不同意的。”
沈廷鈞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因而聽到他這個回答時,並不覺得吃驚或羞惱。
他只是非常平靜的說:“不管您做出什麼決定,初衷肯定都是爲了月兒好。只是,我既開了口,也是鐵了心要娶她爲妻。我們二人天然的立場相悖,可我們也都希望月兒後半生過的好。唯望她平安喜樂、與夫婿鶼鰈情深。我的年齡與閱歷,更甚者是出身與前程,可能都會讓你們心存顧慮。若是一些硬性條件,我許是無法改變,可其餘一些東西,但凡是你們忌諱的,都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商議。”
他又站起身,恭敬的揖了一禮,誠摯的說:“我傾心與月兒,相與她白頭共老。還請您二老看在我一片誠心的份兒上,滿足我這個願望。”
沈廷鈞的表情太誠懇了,擺出的姿態也實在夠謙卑。
高高在上的通判大人,他從到了晉州,就一直在神壇上從未下來過。外人何時見過沈通判這個恭謹的模樣?
可此時,他恭而慎之,做足了小輩姿態,而那些禮儀動作由他做來,便愈發顯得恭謹有加,讓人很輕易就感覺到他的誠心。
桑父和桑母看着這樣的沈廷鈞,不是不爲他的誠心動容。
但是,動容與嫁女是兩回事。
他們會感動於沈廷鈞對女兒的用情至深,但他們不會頭腦一熱,就允諾了這樁親事,將女兒嫁與他。
桑父嘆了口氣,摸了把臉,將還想插話的桑拂月攆出花廳。桑拂月自然是不樂意的,因而強忍着沒開口,但還是大咧咧的坐在沈廷鈞對面看好戲。
他就看看,沈廷鈞能如何憑藉他的花言巧語,打動父親和母親。
應該打動不了吧?
畢竟在某些事情上,父親和母親非常有原則。而擰擰是兩老的心頭肉,兩老對擰擰的親事慎之又慎,又豈是沈廷鈞三言兩語,就能讓父母改變心思的?
果然,桑父露出爲難的模樣。
他嘆了一口氣,靜默了許久,這才又開口說:“沈大人啊。”
沈廷鈞沒糾正他的稱呼,如果這樣叫他覺得更順口的話,那就叫着就是,左右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桑父道:“既然沈大人擺明了車嗎,那老夫也打開天窗和您說亮話。”
接下來,桑父就將他和桑母的顧慮一一說了出來。
沈廷鈞的年齡不是問題,男方比女方大一些,更甚者閱歷比女子更豐富些,這都是好事兒。年紀大了會疼人,閱盡千帆,才能更加知道女兒的單純與好。
真正讓他們忌諱的,是沈廷鈞的出身,以及煊赫又勢大的武安侯府。
桑父說:“我們是升斗小民,從未想過與侯府攀親,更沒想將女兒高嫁。說句不中聽的,擰擰若是嫁在我與她母親眼皮子底下,那有我們二人看着,總能保證她這輩子順順當當的。即便我們兩人故去,上邊有她兄長撐着,擰擰也不會在婆家受委屈。可是,我們能制服得了小民小戶,我們和諾大的武安侯府可抗衡不起來。”
桑父嘆息:“女兒都是爹孃的心頭肉,誰養大了姑娘家,也不是讓她去別人家吃苦受罪的。可侯府勢大,擰擰嫁過去必定被人低看,甚至被人欺辱。我們是惹不起侯府的,更甚者連給擰擰撐腰都做不到。沈大人,若換做你,你願意將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麼?眼看着從小捧在掌心的姑娘家在別人家伏低做小,當爹孃的實在受不住啊。”
沒感覺,寫的煩,肚子還特別窩的慌。實在寫不下去了,明天再寫。每次到星期一我就沒狀態,蔫的不行,躺在牀上就不想起……不行,我再去躺會兒吧,實在坐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