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到這裡來後,每天早上晨跑之後,季空都會在這裡點一份早餐,然後再打包三份回去,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飯店不大,客人卻很多,季空和麗塔好不容易纔搶到一張桌子,將麗塔安頓好後,季空便熟絡的去飯店裡幫忙。
這家飯店只有幸平父子經營,兩人既是廚師又是服務員,每到飯點的時候便忙的不可開交,季空看在眼裡,偶爾也會幫忙做些事情。
麗塔安靜的坐在一張有着些許裂紋的木桌旁,雙手支在下巴上,從老式的鐵格欄窗戶裡,望着食攤上蒸格里升騰起的霧氣,將整個街道都渲染的飄飄渺渺,綢緞一樣光滑亮澤的長髮靜靜的垂落下來。
於她來講,大概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坐在這樣的餐館裡,看着這樣的景物。
餐館裡人流涌動,她所在的長條方桌還空出來三個位置,其中一個自然是季空的,被她用包包占着,但另外兩個卻是沒有人的。
幾個青春靚麗的女學生走進飯店,似乎是想要在坐在她對面,可是麗塔那精緻地容顏卻讓她們都不由得滯了一滯,隨後看到用來佔位的包包上,那兩個‘lv’的字符後,更是一扭頭便直接走開。
飯店裡人流洶涌,但麗塔周圍卻是出奇的寂靜,彷彿被施加了什麼魔法一般。
季空端着兩碗拉麪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他十分清楚,營造出這種情景的原因,便是金髮少女那獨特的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優雅氣質。
這個來自於大英帝國貴族的女性,似乎把優雅這個詞刻進了骨子裡,哪怕是在這樣一間普通的飯店裡,依然保持着恬淡的笑容。
在普通人眼裡,這毫無疑問就是非常刺眼的裝逼了,只是他們都沒有感覺到是自己太過浮躁。
不過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呢?
季空想起了自己對她的刻意刁難,其中一部分原因自然是不忿她想把真白帶走,但另一部分原因,恐怕便是想要把她那優雅的外衣撕下來吧?
總覺得對方虛僞,看不慣她的優雅和禮貌,自己又何嘗不是浮躁的呢?
稍稍調整一下心態後,季空便端着拉麪繼續走過去,近一些了,正好看見她用手指沾了茶水,似乎是在桌子上畫些什麼。
“在畫什麼呢?”
季空將拉麪在桌子上放好,問道。
“剛纔跑過的街道。”麗塔說道:“東京真是一個神奇的城市,這裡熱鬧喧譁充滿着生活的氣息,但再往前走一百步,便是鐵軌與高樓交織出來的鋼鐵叢林,就好像把兩個時空的景物生生結合在了一起一樣。”
“這一點任何城市都是一樣吧?繁華如華夏中海,不一樣有城中村的存在?就算是你們英國倫敦也一樣吧?”
季空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感興趣的說道:“據說你和真白從小一起學習畫畫,想必畫技應該不錯吧?如果你真的能把兩個街道間的落差畫出來,說不定能夠獲獎。”
“這種事情你還是和真白去說吧,我已經不再畫畫了。”
麗塔一臉平靜道。
“一臉的敗犬像。”
季空簡短的評價道。
“你說什麼?!”
麗塔狠狠的瞪着季空,握着筷子的手指已經泛起青筋,即便是昨晚被季空那樣調戲,她也沒有露出現在這種失態的樣子,只因季空這句話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嗯?難道這個日語很難理解嗎?”
季空先是詫異,然後解釋道:“敗犬,其意爲「失敗得如喪家之犬」,即,非常失敗,非常失落,非常頹廢,一貧如洗,什麼都失去、沒有了,像只只能到處流浪爲生的流浪狗,簡稱爲「敗犬」。”
“你……”
“真的放棄了就給我回答的灑脫點啊。”季空突如其來的一聲冷喝,打斷了她的話語,“故意裝作平靜給誰看呢?你眼裡的不甘和失落都已經快要溢出來了啊。”
“你又懂得些什……嗚——”
麗塔的小嘴被季空用手堵住,只見他做了個‘噓’的手勢,低聲道:“聽起來好像是個挺有趣的故事,不過這裡人太多,你能不能小點兒聲對我講?”
……這個惡劣的男人!
麗塔心裡又是一陣火大,明明是那麼悲傷又辛酸的歷史,這個男人居然準備當故事聽!
“怎麼不說了?”
“不說了!”
麗塔恨恨的一扭頭,被季空一打岔,什麼心情都沒了。
“那讓我猜猜啊……”
季空摩挲着下巴道:“你和真白在同一個老師手裡學習畫畫,結果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真白,再被外界一刺激,或者被長輩說幾句‘別人家的孩子’之類的話,於是你一怒之下就放棄畫畫了,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
麗塔精緻的面孔上浮現出愕然的神色,雖然在一些細節上還有些不對,但季空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幼稚。”
“你說誰幼稚?”
“你啊。”
“你憑什麼說我幼稚?”
“因爲我18歲,你17歲,我比你大一歲而且成年了,這個理由充分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啊?!”
麗塔都快要抓狂了,如果不是估計到這是公衆場合,她恐怕就要吼出聲了。
偏偏那個男人還一臉笑眯眯道:“好了,吃麪吃麪,再不吃麪都要涼了。”
麗塔吸了一口麪條在嘴裡,一臉惡狠狠的樣子,就像是在吃季空的肉一樣。
“好吃嗎?”季空問道。
“好吃……比我家廚師做的還好吃!”
雖然不忿於季空的行爲,但味蕾上傳來的味道,卻讓她無法做出違心的回答。
“創真,你過來一下。”
季空喊了一聲,沒過多一會兒,一個長着紅色刺蝟頭的少年就走了過來。
“他叫幸平創真,是這家店老闆的兒子,剛纔你吃的拉麪就是他做的。”
шωш▪тт κan▪¢○
季空給麗塔做了一下介紹,然後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朝着幸平創真出聲詢問道:“創真,你和你父親的料理對決有多少次了?”
“算上今天有489次。”
“結果呢?”
“全敗。”幸平創真一臉不爽道:“不過我總有一天會贏老爸的!”
“好的,你可以走了。”季空點頭道。
“所以說你喊我過來的目的,就僅僅只是爲了嘲笑我嗎?真是讓人不爽啊!”
幸平創真嘟囔着離去。
“如果他不是那種天賦異稟的主角,估計他這一輩子都趕不上他父親了。”
季空朝着麗塔說道:“但他一直都在很上進的努力,所以他能做出一份你我都要爲之讚歎的料理。”
“不是每個人都能攀上最高峰,把目光放低一點,多看看周圍的風景,或許也有期待着你的人、和爲你的畫作讚歎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