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風浪其實不小,坐在大船上並不覺得,到了小舢板上卻起伏顛簸個不停。
小船穿越過峽道,從波濤間已能夠隱約瞧見海灣內的港口,以及停泊在那兒的數十條海鷹船,正是先前的大隊人馬登陸上島所乘的船隻。
海紅珠皺眉道:“那麼多船停在碼頭上,肯定留下了人看守,我們這般過去定會被發現,到時候那些人不准我們上岸去找人,定會來麻煩囉嗦,可怎麼辦?”
小辛旺道:“不要緊,我沿着海岸悄悄划過去,只要小心一些,他們多半是發現不了的。”
海紅珠大喜,一拍小辛旺的肩膀,道:“好啊,就這麼辦!還是你這小鬼頭的辦法多!”
海岸邊的礁石頗多,加上風浪甚大,都能遮擋住視野,船上三人都伏低了身子,小舢板沿着岸邊划行,果然無人發現,很快就靠近了港口碼頭。
碼頭上的許多船隻都橫七豎八地停泊在岸邊,小辛旺駕着小舢板停靠過去倒是不難,但是在碼頭邊的木橋上就站着七八個兵士,出碼頭的道路上更有不少人把守,想要不被他們瞧見登岸出碼頭去,卻是不容易。
這一回小辛旺也沒有了主意,舢板靠到了岸邊,三個人都蹲在船上想不出辦法。
卻也在此時,變故突生!只聽得一聲慘叫從岸邊的木橋上傳來,一名水師兵士捂着脖子倒了下去,而其他人等尚未反應過來,也一個接着一個地栽倒!
“這是怎麼回事?”海紅珠驚道,想要站起身來瞧個究竟,卻被白奕靈伸手按住腦袋強壓了下來。
“有人從水裡發射暗器,定是‘黑龍宮’的海盜!我們不要被他們發現!”白奕靈低聲道,她所修習的也是暗器之術,眼光見識自是比海紅珠要高得多。
三人曲身藏在舢板上,略微探頭瞧向碼頭,卻見從木橋之前的水中忽然躥出了十餘人,轉眼之間已爬到橋上,這些人身上都穿着烏青色的緊身水衣水靠,背上斜揹着刀劍,手裡拿着奇形的短弩。
顯然他們是從海中潛游到近處,剛纔在水面下發出弩箭,瞬時就射殺了木橋上的七八名兵士。
碼頭上的另外數十名兵士,此刻纔剛剛驚覺敵人來襲,各自拔出兵器,但在這些從海里鑽出來的青衣水鬼手裡的弩弓再次發射之下,頓時又倒下了一片。
一名校尉從懷裡掏出了煙火筒,伸手拉住引弦想要向空中發射信號,卻感覺手臂上忽然一輕,接着鮮血狂噴,劇痛襲來,一雙手竟然已齊腕而斷!
一個身材魁偉的青衣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面前,那支菸火筒已經到了對方的手中,而黑衣人另一隻手上正握着一柄滴着血的鋼刀。小校張開嘴,還未及叫出聲來,青衣人的刀又在他的頸前劃過,他就象是被砍倒的木樁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海紅珠、白奕靈和小辛旺三人藏身在舢板上,對這一切都瞧看得清清楚楚。那魁偉的青衣人從岸邊躥出,一步就縱掠出十丈,砍斷小校的手腕奪下煙火筒,再揮刀殺人,不僅出手極是狠辣,而且輕功更是高強得很。
白奕靈的眼力甚好,已看清此人滿臉黃色卷鬚,獅鼻闊口,相貌十分兇惡,手裡所持的鋼刀長僅有二尺,刀背上滿是鋸齒,這等短兵器在水中使用顯然也甚是適合。
從岸邊不斷有青衣水鬼爬出,這些人顯是龍宮部衆中的精銳,比尋常的海盜更加兇悍。木橋上和岸邊的數十名兵士,很快就全部倒下,在碼頭各處把守的兵士,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就被殺死。戰鬥僅在十餘息的時間之內就已結束,曹暮雲留守在碼頭上的百名兵士,竟沒有一人逃脫!
青衣水鬼們紛紛來到碼頭上,共計六七十人,一人走到那黃鬚惡漢的面前,躬身行禮道:“稟告金四爺,點子全都解決了!”
那被稱作金四爺的黃鬚惡漢一揚手,把奪下的煙火筒扔進了海里,說道:“你們把碼頭內外和那邊的倉庫搜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殘留的官軍藏在其中,找到就立刻殺了!龍王大人吩咐過決不能走漏了風聲,我們在此地守到天黑,再把這些船全都鑿沉,斷去了官軍的退路便是大功一件!”
那水鬼應聲稱是,轉身而去。於是數十名青衣人四下散開,分頭在碼頭上各處搜尋了起來,而那金四爺走到了碼頭中央一站,目光向周圍掃望,監視着全場。
先前金四爺所站之處,距離海紅珠等人所藏身的小舢板並不太遠,是以他所講的話三個全都聽到耳中。如今海盜水鬼們開始四處搜尋,三人已不敢再從船邊露頭,把舢板上一張防雨用的大油氈拉了過來蓋在船板上,三人全都蜷伏在油氈的下面。
“他們要鑿沉所有的船,我們怎麼辦?”海紅珠低聲問道。
“海姐姐別急,他們要等天黑纔會鑿船,現下暫時還不會發現我們。”白奕靈道。
三人之中白奕靈的武功最高,也跟着華不石有不少時日,畢竟有過一點江湖經驗,事到臨頭也比海紅珠要沉穩得多。
海盜們等到天黑才鑿沉船隻,是爲了不讓人發覺,如若現在港口中的船隻都沉了,海灣外面的大船上的人就定會瞧見,馬上就能知道事情有變。
當下最爲緊要的,自是把信息傳遞出去,沒有了煙火筒,發信號已不可能,如今只有趕上已經上島的華不石和曹暮雲一行人,把此事告知他們。黑龍王做此切斷退路的佈設,多半在島上還另設下的埋伏,如若華不石一行人沒有準備,就定然會十分不利。
不過此事又談何容易?從剛纔那黃鬚惡漢殺那小校的手段,以及被手下稱爲“金四爺”,此人多半就是“九龍子”中的老四,如今他就站在碼頭中央,想要從舢板上岸出碼頭,就一定會被他瞧見。
“九龍子”中的任何一人都是絕頂高手,就連錢八斗和錢九空之流,白奕靈也自知打不過,何況是這金四爺,一旦被他發現,恐怕連逃脫都不可能。
海紅珠早已心急如焚,說道:“靈兒妹妹你說怎麼辦呀?我們不如衝出去吧,能跑得了一個是一個,也好快去送信!”
白奕靈道:“不行!我們要是這般貿然出去肯定一個也跑不了,全都會被他們抓到!現在只好等一等看,待有了機會再走。”
海紅珠道:“要是一直沒有機會,那我們豈不是一直都走不了麼?那惡少爺上島去一定有危險,沒人給他送信可是糟糕!”
白奕靈道:“這些海盜既封鎖得如此嚴密,害怕消息傳出去,公子師父他們一時間定然還不至有事。現在離天黑只有半個時辰,若是實在沒有機會,等到天黑下來我們再走,能逃出去的機會也大一些。”
按海紅珠的意思,自是立時就衝出碼頭去送信,但她也知道白奕靈的年紀雖小,但武功比她高,見識經驗也都強過自己甚多,既然白奕靈說逃不出去,想必是真的,於是也只得耐着性子趴伏在船板上,等待更好的逃走時機。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小舢板上的三人被油氈布蓋着,加上心中着急,都出了一身大汗,卻並沒有找到一個可以逃走的機會。
數十名海盜早已把碼頭內外和那些空倉房都搜查了一遍,如今散佈到四處守衛,那位金四爺卻一直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此人是最可怕的一個敵人,只要他不走開,海紅珠等三人就休想逃出碼頭去。
天終於漸漸地黑了下來,海面上的風浪也小了一些,港口內外一片幽暗靜謐。
一名海盜嘍囉走到金四爺的面前,躬身道:“四爺,弟兄們準備了一點肉乾和水酒,請四爺到那邊屋裡去用。”
時間已晚,這些海盜們想必也都餓了,只是身爲頭領的金四爺若不吃飯,他們也不敢吃,於是纔派出一人來請。
那金四爺點了點頭,道:“好,大家快些吃,吃完了飯就開始動手,鑿沉這些船!”
那海盜嘍囉應聲稱是,陪着那金四爺一起向一側的庫房走去。
金四爺走了,逃出港口的機會終於來了!
白奕靈低聲道:“就是現在,我們快走!”
她掀起油氈,從船板上站了起來,伸手一扶船幫,就躍出了小舢板,再雙中一點,縱出三丈,已從木橋上跳到了碼頭岸邊。
海紅珠和小辛旺也連忙爬出舢板,跟在白奕靈的身後。
白奕靈輕功高強,此時把“追風步”施展出來,纖巧的身形猶如一隻白鴿,瞬時就掠過中間的一大片空地,來到了碼頭的大門邊。
在門邊有三名身着黑衣水靠的海盜守衛。遠在五丈之外,白奕靈手指連彈,寒光閃動中,其中兩人立時栽倒。餘下的一人驚覺有變,張口想要叫喊,舌頭上卻忽然被釘上了一根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