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林握着兵器的手掌,拇指暗自移動,已扣在了軟鞭一端的機簧按鈕之上。
這條“錢鞭”乃是柴林精心打造的獨門兵器,只有尺許來長,平日裡放在身上就如一吊銅錢,與他的商人身份甚是相符。但實際上,鞭上的每一枚銅錢均是特製的暗器,而串着這些銅板的也不是尋常的繩子,而是一條裝有機括的精鋼軟索。
這樣一件奇門兵器,自有其獨特的用途,而其中最厲害的用法,便是按動機簧,“錢鞭”中的精鋼軟索便會瞬間分解,串在上面的數十枚銅錢激射而出,同時襲向敵人。
這一招的名字就叫“遍地金錢”,乃是柴林的絕招,尋常的時候不會使用。但是今天,他卻準備要用出來,只因爲他和姚元孝雖然佔了一點上風,短時間內卻無法取勝,而柴林已看出了崔七廷想逃,而此人輕功了得,要阻止他逃走並不容易。
只有使出這一招“遍地金錢”,才能把這七爺留住!
這一招雖是厲害,卻也有其缺陷之處,便是數十枚銅板乃是依靠着機簧之力彈射而出,四散紛飛之下勢必難以控制,容易傷到旁邊已方的同伴。
不過姚元孝與柴林同門學藝多年,對彼此的武功極是熟悉,姚元孝早就知道他的“錢鞭”之上有這麼一手本事。柴林僅遞出了一個眼神,姚元孝便已經心領神會,知道這位同門師兄要使出絕招,當下手中鐵杖一橫,已疾退而回,避到了柴林的身後。
只因爲他知道,“遍地金錢”一出,銅錢暗器向四面八方發射,唯有柴林的身後乃是死角,最爲安全。
柴林趁此時機,手腕一轉,軟鞭已旋轉而出,同進按下機簧,只聽“錚”地一身清鳴,“錢鞭”的鞭身已斷爲十八截,數十枚銅錢暴雨一般激射而出!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崔七廷手臂揚起,三道金光在空間劃過,朝着柴林當胸襲來!
崔七廷的確是想逃走,不過這位“九龍子”的老七並不打算就這般空手而遁,在逃走之前,他還想要擊傷對方的高手。
無獨有偶的是,崔七廷的奇門兵器“金蜈鉤”上,同樣有一招殺手鐗,而且亦是依靠機括髮動,將鉤尖分解爲三支箭鏃,疾射而出,這一招的名字,叫作“透骨箭”!
只因爲這一擊的威力足以穿透堅骨,才以此爲名。
當柴林決定用“遍地金錢”的時候,崔七廷也準備使出“透骨箭”。二人幾乎是一齊出手,而由於雙方的暗器都是用強力機簧彈射而出,速度和力道均遠超尋常投擲手法,數丈之內實難躲閃!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響,接着血花飛濺,柴林的右肩已被射中,踉蹌後退,而崔七廷則是肋下,小腹等處被銅錢劃出數道血痕!
崔七廷的“透骨箭”射到之時,柴林的“錢鞭”已斷,手中沒有兵器,全無抵禦之能。所幸躲在他身後的姚元孝眼疾手快,鑌鐵懷杖橫出替師兄擋下這一擊,纔有那一聲的金鐵交鳴的聲響。只不過他能擋下的只有射向柴林前心要害的一箭,另一支箭鏃卻已刺入了柴林的肩頭。
而另一方面,崔七廷畢竟輕功高明,見暗器來襲,下意識地側身避過了要害,但也被幾枚銅錢劃過肌膚,深達寸許,亦是傷得不輕。
在雙方各出暗器絕招對攻之中,最爲倒黴的莫過於外堂長老鄧冉。
崔七廷先前就有逃走之意,拼鬥時一直向後退縮,並沒搶前進攻,而這位鄧長老卻是首當其衝,正處在戰圈的中心,距離柴林僅不到兩丈。“遍地金錢”射出時,七爺尚可以下意識地迴避,鄧冉卻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前胸頓時被三四枚銅錢射中。
而更爲背運的是,鄧冉所在的位置,正是位於崔七廷與柴林之間,所以三支“透骨箭”的一枚,也正好刺入了他的背心!
柴林與姚元孝同門習武,心意相通,可以用眼色傳遞信息,崔七廷卻不可能預先告訴鄧冉要使暗器絕招,叫他迴避,否則定會讓對方也聽去。而這位崔七爺出手一向毫不容情,不怕誤傷同伴,自也不會顧及這位鄧長老的生死。
柴林與七爺互發暗器絕招,這位可憐的鄧長老站卻是腹背受敵,同時被兩種暗器命中要害,連一聲慘呼都未能叫出,就直挺挺地跌撲在地上,立刻就已氣絕身亡,當真是冤枉之極!
原本在外圍裝腔作勢的那羣熊家莊的莊丁,雖然站得較遠,無奈反應太慢武功也差,被四散紛飛的銅錢射倒了一大半,未倒下的幾人也都受了傷,喝罵之聲頓時就變成了一片哭爹喊孃的哀嚎。
此時崔七廷卻已衝向旁邊的木牆,只聽得一聲巨響,牆壁被他撞出了一個大洞,這位七爺業已破壁而去。如今鄧冉死了,崔七廷自己也受了傷,當然不能再戰,只有走爲上策。
而柴林亦是受了重傷,姚元孝一隻手扶着師兄,卻也來不及追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敵人飛縱而走,瞬時間就沒有了蹤影。
※※※
陽光透過木檁和窗紙,照在窗下的桌几上。
桌几之上別無它物,只擺放着一排盆栽,其中四盆已然開花,三株都是紅色,只有一株所開的是淺紫色的花朵。
一位身着白衣的年青公子端坐在屋角的椅子上,正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一株開着紫花的盆栽。
這裡是吠天樓的偏院,而這白衣公子正是曹暮雲。
“切脈拔毒”的手術已過了近一個月,曹暮雲身上的傷也養好了一大半,數日之前他就已可以下牀走動。
在這一個月中,曹暮雲每天躺在牀上閒來無事,都在瞧看着窗下的這幾盆花。如今雖然已可以走動,他卻依然不肯出屋,坐在椅子上對着這幾盆花癡癡出神。
其實他所看的,只有那一盆紫色的花而已。
這世上大多數鮮花都是粉紅顏色,紫色的花要少得多,而這一盆花是何品類,曹暮雲也不識得,他以往在京城裡也時常到處賞花,卻並沒見過這種花,或許這是本地所獨有的品種。
有些花雖然很平凡,可若無機緣卻是難以瞧得見,人也是一樣。曹暮雲眼裡看的是花,心中所想的,卻是與這盆紫花同樣獨特的人,一個爲他而死的女子,也是這輩子他決不可能忘記的女子。
“紫劍金環”伊若瑛,曹暮雲最初遇見之時,並不覺得她有多麼獨特。她若許能算得上美麗,可是這世上美麗的女子並不少,他以前就識得很多,還曾和她們中的一些有過情緣。
曹暮雲原本以爲,這世上所有女子都會被權勢和財富所吸引,她們的溫柔美麗,只要花上一些代價就能換取,所以他從來沒有對她們中的任何一人付出過真心,他所付出的只是銀兩而已,直到他遇見了伊若瑛。
只可惜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卻爲時已晚!
曹暮雲凝望着紫花,似乎已經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但忽然之間,他已回過神來,目光也從花盆上收回,望向了小院的大門,而臉上出現了警覺的神色。
只因爲他聽到院子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至少來了三四十人之多。而他從腳步聲就能斷定,這些人的輕功俱是不弱,而且很快就把整座偏院包圍了起來。
院子的門“呯”地一聲被推開,六七個人直闖了進來,這些人都是勁裝打扮,一個個手持着刀劍兵器,殺氣騰騰,看裝束正是城主府的護衛,而爲首的是一個手提鐵杖,身材矮小枯瘦的中年人,曹暮雲卻也認識,正是“萬金堂”的長老姚元孝。
曹暮雲瞧見姚元孝的同時,姚元孝亦是看見了坐在屋中的曹暮雲,他手掌一揮,喝令道:“來人!把這刺殺司馬城主的兇手給我拿下!”
四名護衛立時衝進了屋門,揮動兵刃向曹暮雲直逼了上來。
但只見人影一閃,“砰砰砰砰”四聲悶響,這四名護衛幾乎在瞬時之間就栽倒了下去,而再看曹暮雲,卻已然站在了屋門之外,他手裡拿着的,正是原本放在屋角的一把兩尺來長的短掃帚。
這位“暮雲公子”本就是劍法如神的絕頂高手,這幾名護衛雖然武功亦是不弱,卻在一招之間就被曹暮雲以木帚代劍點中了穴道而倒地。
姚元孝怒道:“好小子!原來你的傷已好了,那就讓你知道姚某人的厲害!”
他提起鐵杖便要衝上,卻忽聽得有人叫道:“姚長老且慢動手!”
說話的人此時正從院門外走了進來,正是華不石。而本來要上前動手的姚元孝,聽見這位大少爺的呼喊,卻也頓住了身形,橫杖而立。
曹暮雲盯着華不石,說道:“他們都是你引來的?”
華不石道:“他們確是我帶進吠天樓的,但曹兄殺死司馬城主之事,卻不是小弟泄露,不知曹兄相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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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暮雲道:“既不是你,又是何人?”
當日曹暮雲在南泉莊刺殺司馬逐風,知道的人並不多,華不石亦是在萬易島的南石崖上被伊若瑛制住之後才推測出來,而當時在島上的各大門派中人全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