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是五朋初五端午節,少林寺的僧人又給衆多送了兩個素糉子。那糉子內裹有香茹等物,味道極爲鮮美。
郭浪吃得正香,忽聽寺內鐘聲大響。一人叫道:“少林大會要開始了,大夥兒快進去瞧瞧啊!”
郭浪也隨着衆人涌入了寺內,那少林寺內中間的練武場子便搭成了大會臺。靠房的那邊擺滿了桌椅,其餘幾邊卻密密麻麻的擺放了許多大石頭,想是桌椅不夠用之故。
默房方丈不住致歉,衆盜匪綠林之人大吵大鬧爭搶了一陣,大多數也就漸漸在石頭上坐定了。還有些自持身份的、獨來獨往的、不想去爭的、爭搶不到的,便站在了寺門這邊。
郭浪無心去搶,也站在了寺門這邊。
那些名門正派的名宿前輩們在桌椅上坐定了,見這邊亂成了一團,不禁都是大皺眉頭,直吵了近兩個時辰,衆綠林之輩才漸漸靜了下來,眼睛一齊望向默心方丈,聽他說話。
默心緩步走到了場地中間,這才朗聲道:“天下各路英雄今日齊來參加少林大會,老納先在此謝過各位!”說完,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又道:“屈指算來,少林寺自三十三年前爲了殲滅大魔頭北毒君而發過一次武林帖之外,以有三十餘年不曾邀過各位武林同道了。這也是各位英雄齊心協力向善之功,竭盡所能自制之績......”
默心方丈尚未說完,已經有幾人忍俊不禁笑了起來,這句話自然是對那些左道綠林之人說的了,也只不過是說的好聽而已,什麼“竭盡所能自制”等等,只怕沒幾個人做到過。
默心續道:“......才能使江湖上平靜了這麼多年,唉,只可惜,好景不長,現在又有些人野心勃勃,意欲一統江湖,雖然眼下還是無聲無息,但過不了多久,便會有人興風作浪,大起風波了。江湖上好不容易平靜了這麼多年,卻又要因此而血雨腥風了!”
衆人在上少林寺之前,皆已知道少林派這次大發武林帖,必然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是以都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默心方丈這幾句憂心仲仲的話一說出來,衆人還是忍不住皆盡動容。
黑白二道早有數十人出言相詢:“方丈大師,你說的是哪一個惡徒?”“方丈大師,誰人如此厲害?”“格老子的,誰想一統江湖?發他孃的老夢!”“想一統江湖,只怕沒那麼容易吧......嘿嘿!”
默心擺擺手,意示大家安靜,然後道:“此人是誰,老納先不忙說破!今次少林大會請各位英雄們前來,便是想請各位一同出謀劃策,除掉此人。此人厲害無比,那是不用說的!但在公佈此人名號之前,先有兩件事要查上一查,這兩件事與此次江湖大禍有莫大關係,若哪位英雄好漢知道些什麼蛛絲馬跡,還望說告出來,以便大家查證!”
各人聽得他語氣鄭重,知道必是兩件大事,便一起點頭贊成。
武當派的掌門赤明道長站起來道:“方丈大師,既然大家都已經答應了,你便說說是哪兩件大事罷。”
當今武林中,江湖上的門幫如雨後春筍般越來越多,但若論聲望,少林、武當、峨眉、崑崙、青城、丐幫、崆峒幾大門派居道,當年的十大高手中就有七位是這七大門派的上任掌門,而其餘的點蒼、玉山、靈山、雪山、蓬萊……等幾派則次之。象蘇壁華的蘇家堡、杜三孃的錦繡門、衛鵬的衛家莊,雖然是名動一方,但真實聲威,自然比不上有上千上百年聲名的幾大門派,是以這次少林大會,衆人都以爲其餘幾大門派也參與一起了,但一聽赤明這話,知道他武當一派也是一無所知。
默心緩緩道:“兩個月前,在荊州城內發生了一起大慘案,大家想必都已經聽說過了吧!”
郭浪心頭一震,知道默心方丈指的是九龍門鏢局全被毒斃一案,心道:“難道少林派已經查到了真兇?”
旁邊衆人也紛紛道:“是九龍門鏢局一案罷!”“是啊,天下第一鏢的人差不多全死在荊州了!”“唉,四十多人,一個不留,這兇手當真心狠手毒!”“聽說這案不少門派都派人去查過,但什麼都沒查到,現在還是無頭公案!”
一人忽然大聲道:“他們全都都是中了‘九齡草’之毒而死的!”
衆人皆盡向那人看去,只見那人矮矮小小,獐頭鼠目,其貌不揚。
那人見衆人都看着他,臉上大現得意之色,說道:“旁人不知道,我張矮子一聽之下,就知道是這種毒。四十餘人如同睡着了一般全死了,竟無一人倖免,那多半是以‘灌溶術’將此毒滴入了蠟燭內,鏢局中人這麼一點,便一個個都聞毒身亡了!”
郭浪暗暗點頭,心道:“這張矮子毒術也不差,竟然也知道九齡草這種毒,還知道灌溶術這種下毒手法,我倒還以爲除了我之外,只有柳萬心和毒手觀音杜三娘知道。”想到二人,當即踮起腳尖向丐幫和錦繡門處身之地看去,見柳萬心坐在淨衣、污衣羣丐之前,神態冷冷的,似乎是漠不關心。再看杜三娘,見也是差不多。師姐弟間似乎挺有默契,都是靜觀其變,一言不發。
而在杜三娘身後便是杜千金、金蘭、碧蓮和紫菊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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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浪久不見杜千金,此時一見之下,不由大喜。只見她一雙眼睛不時的在人叢中看來看去,也不知道在找誰。再看了一下杜三娘四周,卻無一人有半絲像素梅的,不由又有了些失望。
那張矮子得意洋洋地說完了這番話,只道默心方丈定然會來詢問自己,那這樣一來,自己只怕就風光無限了。
忽然聽一人冷冷地道:“張矮子,你既然知道這種毒,又知道下毒手法,那這件事是不是你乾的?快說,劫了什麼貴重東西?”
那張矮子嚇了一跳,本想出出風頭,卻不料惹火上身了,聽得此人言語不善,只怕是當真已經把自己當成劫鏢之人了,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忙道:“不是,不是!我張矮子雖然知道這種毒藥和手法,卻不會煉製這九齡草!”
那插口之人冷冷地道:“不會煉製?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默心淡淡地道:“兩位施主請靜一下。毒斃九龍門四十餘人的兇手老納等已經查到了,各位不必費心猜測!”
那張矮子頹然坐下,心道:“原來我這番話是白說了,不過也好,少林派既然查到了真兇,倒也省了我的麻煩。”
默心轉過身子,又道:“只是這中間有個大難題!”
赤明道長道:“方丈大師,有什麼難題?難道你不識得此人的來歷名號?”
默心道:“不是!此人來歷甚大,名號在江湖上人人皆知,只是......只是這下毒之人早已死了二十年了!”
赤明等一些掌門們都知道他這番話定有深意,一個個都低頭細思,默不作聲。
一些存心看熱鬧之心的人當即大叫了起來:“方丈大師啊,你這話可欠通了!已經死了二十年的人了,又怎麼會再跑出來下毒?”“莫非是鬼魂來索命?哈哈!”“想必那人死後冤魂不散,二十年後又從墳墓裡跑出來下毒害人了,哈哈!”
這些人本來對少林寺心存敬畏,但聽得默心方丈如此歪言東西,前言不對後語,一個個都沒了恭敬之心,又聽得有人出言相譏在先,無禮失笑在後,一個個便也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一直沒出聲的峨眉派掌門淨蓮師太忽然道:“方丈大師,你說此人來歷甚大,名號江湖上人人皆知,又說他已死了二十年,難道你說的人是......”
默心接口道:“不錯,老納說的人就是蘇家堡的堡主蘇壁華!”
他此言一出,衆人之中倒有一大半齊聲喧譁,就連其餘幾大門派中也有不少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一個人忽地站起來大聲道:“方丈大師,你若是胡謅出一個死了二十年的大惡人出來,我倒還有幾分相信,但你若誣衊我的蘇恩公,我絕不能坐視不理!”他這句話好生厲害,竟然當面直指默心胡謅誣衊,衆人大驚之下,都沒了聲響。
默心雖然是此次大會的主人,卻也不禁心頭有火,他大步走到那人面前,冷冷地道:“請問施主是哪一位?”
那人聽得少林方丈這等語氣,卻仍是不懼,大聲道:“我叫西門豹,江湖上有個外號叫‘千里豹’,西門豹雖然是武功差勁,卻也要爲恩公討還個公道!當年若不是恩公救我一命,我哪能活到今日?今天便是將性命還了恩公,那也是划算的很了!”
默心用眼睛盯着他,緩緩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在胡謅誣衊?蘇壁華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
西門豹大聲道:“蘇恩公早就在二十年前染病過世了,這事江湖上人人皆知!他又怎麼可能再活過來?再說蘇恩公菩薩心腸,就算當真活過來了,也不會下毒害人的!”
默心道:“難道大家不覺得此事蹊蹺嗎?蘇壁華精於醫術,自己又怎麼會在一夜之間病逝?”
西門豹道:“方丈大師,你不必鑽這個空子!蘇恩公仁德天下,醫人無數,可是素來醫者不能自醫,這這是蒼天無眼,天妒英才,又有什麼蹊蹺的?”
默心反問道:“你確定蘇壁華是真的死了嗎?你見過他的屍首嗎?”
西門豹爲之語塞,隨即又道:“蘇恩公仁義天下,信諾一生,難道還會詐死?再說蘇恩公一生救人無數,誰都知道一代名醫只會救人,誰又聽說過一代名醫下毒害過別人?方丈大師,荊州九龍門這件慘案,與蘇恩公根本沒半點干係!”他這番話說的極爲確切,許多人都不顧少林方丈的威懾而大聲附和喝采了起來。
崆峒、青城、點蒼和雪山等幾派掌門曾受過蘇家堡的恩慧,幾派掌門也都站起來說道:“方丈大師,蘇名醫譽滿江湖,這中間定然是有些誤會......”
默心衝幾人擺擺手,意示幾人坐下,又向西門豹道:“二十年前的一代名醫是譽滿江湖,那是不錯,老納也甚爲敬重!可是二十年後呢?一代名醫蘇壁華又是怎樣?你知道嗎!”
西門豹道:“二十年後,一代名醫就算化成了一堆白骨,照樣也是譽滿江湖!”
默心尚未答話,人羣后一人拍掌讚道:“說的好,說的好!”
人羣紛紛往兩邊散開,一頂轎子擡了過來,那拍掌之人正是餘婆婆。她本想待默心來請自己,自己纔來參加這少林大會,但聽得轎伕稟報說默心正在誣衊已逝的堡主,忙叫人擡了轎子趕了過來。
默心對餘婆婆的拍掌恍若未聞,依然向着西門豹道:“你一心報恩,拼死護人名潔,其心可佳,老納也不來責怪於你。但你若是得知了蘇壁華的惡行,定然也會憤憤懊悔,先坐下吧!”
西門豹還欲反口再說,但一眼看到餘婆婆,知她必然是討還這個公道,便依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