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雲聽大哥說過已經和蕭雨交了朋友,如今遇上這事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更加不可推波助瀾,所以先別管有用沒用,想幫蕭雨解釋解釋。
但一衆江湖客又豈肯買他的帳,根本就不想聽他的任何言辭。本來都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各踞一方或自成一派,雖然現在都爲了魔教之事聚集金陵,但誰又肯讓着誰了?塞外桃花塢確實名氣大,但這些人也心氣兒高着呢。
就有人大聲叫起來:“還說什麼說,跟這個冷血殺手有什麼好羅嗦的,也根本不用講江湖規矩,大家一擁而上把他跺成肉泥算了。”
“對!”立刻有很多人七嘴八舌地表示同意,“這就上啊,把他砍個碎屍萬段!”
“等一等!”司徒雲的聲音淹沒在他們的聲音裡,眼看着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舉着傢伙往上衝,這時候忽然一聲清嘯拔地而起,聲震雲霄,隱隱含幾分悲愴,幾分無奈,但更多的是殺氣,讓人心神爲之一震,不由就都頓住了腳步。
嘯聲一停,“蒼啷”一聲,蕭雨劍已出鞘,立刻寒光大盛。雖然他只是凝身而立,但衆人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濃濃殺機。“中原第一殺手”這幾個字誰都會談之色變,但誰都沒有親眼見過,因此也誰都沒有想到,他的劍一出鞘,竟然會如此的凌厲逼人。
甚至連劍身都泛着隱隱的血光,在各人的眼睛裡這抹血光在不住地跳躍流轉,給人的錯覺是下一刻劍尖就會洞穿自己的胸膛,飲血奪命,毫不留情。
所有人不免都微微顫了一顫,感到後背上的涼意更濃,並且從腳底一直躥到頭頂。剛纔嚷嚷得最兇的那幾位現在也已經出不了聲,然後就在這時,卻有個微弱的聲音喊了他一聲:“蕭雨!”
是鐵如劍。蕭雨凝立不動,心跳卻漏了一拍,聽她繼續說着:“難道你打算今夜血洗金陵城了嗎?”
蕭雨劍尖一顫,冷冷指向一個蠢蠢欲動的江湖客,冷冷地說:“不然又能怎麼樣?”
鐵如劍虛弱地咳嗽了幾聲,忍住痛楚說:“可你曾經說過的,你早就已經厭倦了殺手生涯。你手上已經粘了太多人的鮮血,今夜又何必再造殺孽,是不是你以爲用血洗得清你的過去?”
“就算我已不想再沾染半絲血腥,恐怕別人也不肯答應。”蕭雨掃了一眼周圍的人,言語冷淡,心裡卻有說不出的悲哀。誰又肯以寬容之心待他了?就算鐵如劍願意爲自己說明悔過自新的意願,眼前的這幫人又有幾個願意相信?
雖然他非常感激她的這幾句話,但恐怕她這是在白費心思。
鐵如劍卻還在往下說着:“昔日你殺了他們的親人朋友,今天他們就來殺你,而你如果再殺了他們,他日仍然還會有人來找你報仇,冤冤相報何時能了呢?”
“我明白,非常明白。”蕭雨淡淡苦笑,“也許只有我死了,這冤仇才能徹底了結。”
鐵如劍喘了一口氣,說:“但你也可以離開,走得遠遠的,從此不再介入任何血腥殺戮。剛纔你就有機會離開的,你爲什麼不走,爲什麼呢?”
“姐!”鐵如瀾忍不住掉下淚來,“他是爲了救你纔沒走的,他確實心存着善念,又怎麼能說是冷血無情的呢?求求各位就讓開一條路吧,蕭雨還不應該死啊!”
“對!”司徒雲連忙見縫插針,“就我所知,蕭雨已經知道悔改,難道各位就不肯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呸!”立刻就有人不屑地罵開了,“單憑你們的片言之語,就想要我們放過這個惡棍?想都別想!”
“是啊,他殺人無數,應該血債血償,只拿他一條命來抵債都嫌太少了,不要再羅嗦,拿命來吧!”
罵聲裡終於有人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但只見劍光一閃,那個人來得快,退得更快,哀嚎聲中捧着鮮血淋漓的手臂摔回了人堆裡。
血光迸現,氣氛更顯緊張,人羣也更加騷動起來,眼看一場殺戮難免,鐵如劍心急如焚,勉強撐起身體叫一聲:“請不要動手!蕭雨你聽我說……”
因爲太着急一口氣沒回上來,她胸口一陣翻涌,隨即就吐出一大口黑血。蕭雨長劍蓄勢待發,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看她,她皺起眉頭忍住痛楚,斷斷續續地說:“你、你一定要血洗金陵嗎?”
蕭雨一笑,笑得如此淒涼:“就算我今夜能夠把命留住,放眼天下雖大,卻也早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已經前無去處,後無退路,還能走到哪裡去呢?”
“是嗎?”鐵如劍低聲說,“所以那天你要拒絕我……唉,我其實早就原諒你了,就不提這個也罷。”
“你真的已經不怪我了嗎?”蕭雨心裡微微抖了一下,照他想來,鐵如劍是不可能原諒他的無情的,但沒想到她的胸襟氣度非同一般,而且還能一眼就洞悉了他的內心。
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夠做他蕭雨的知己,男子就是司徒雷,而女子就該是她鐵如劍了。一時間內心波瀾狂起,竟然難以自持。
但鐵如劍的話還沒有講完:“我又怎麼會怪你呢?生死由命,姻緣由天,隨便誰都沒法勉強。但是你爲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會銘記在心,永生不忘。說一句感謝也許太輕,罷了!如果今晚你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走絕路,你就先把我殺了吧,便要死,我也和你死在一起,你覺得怎麼樣?”
她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出奇地堅決,所有人都料想不到她這時候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要說是在和蕭雨海誓山盟,這份感情顯然如此令人絕望,她卻神情如此坦然。一時間所有人都被她震住,周圍竟然是一片沉寂。
蕭雨覺得心頭一股熱流瞬間就流遍了全身,慢慢地點了下頭,回答她:“好!沒想到我蕭雨走到現在這一步了,仍然能得你這樣一位知己。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尤其是你……我又怎麼能夠對你下手?”
他低下頭看一眼手裡的劍,劍身如一泓秋水,還在微微地顫抖着。以往一劍在手的時候,他的手從來都沒有抖過,現在顯然已經不同,他已經心軟,手也就跟着軟了。就算還能浴血博命,恐怕他也註定走不出去了。
輕輕一嘆,他說,“有你這些話,我可以滿足了。”轉而將目光掃過衆人,他又冷冷地說一句,“今天誰想殺我蕭雨的,儘管上來動手吧!”
話音未落,他把手一甩,長劍落地,竟然束手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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