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千里他們這麼走速度實在不快,一天也趕不了多遠,眼看着天又黑了下來,卻是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看起來又得天當被子地當牀,乾糧果腹,野火取暖了。首發於
也幸好四位姑娘都懂事——小東西現在也已經服帖了,沒一個抱怨叫苦的。小東西受了傷剛痊癒,容易累,第一個縮在馬車裡就睡着了,紅藥經歷過的風雨多,也不怕吃苦受累,寧馨兒和吟笛也都有心上人陪在身邊,心裡安寧,就坦然地和小東西擠去一起,沒多久也都墜入了夢鄉。
雷千里和呂鳴鐵就繼續辛苦着,睜大了眼睛不敢輕易入睡,一個坐在車尾,一個坐在前面,耳朵都是豎着的,順便還提防着車伕是不是心懷不軌,就算四周風吹草動發出的一丁點聲響,也都沒逃過他們的耳朵。
那個車伕倒是個老實人,在火堆旁邊一睡下去就鼾聲如雷,半天都沒什麼異常動靜。讓人沒想到的是下半夜開始起風了,風聲淒厲,讓人聽着心裡就發毛。而且,驀然間遠處就傳來了比這風聲更悽慘的叫聲:“啊——救命啊!”
是個女人的聲音,又是惶然又是急促,夜深人靜的,這聲音隨風能飄出幾裡地之外去。緊接着又是一聲,而這一聲離着他們就已經近了很多。
雷千里和呂鳴鐵同時支起了身子跳下馬車來,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不用說兩人已經是全神戒備着了。
只聽見那女人一路喊着過來,來得還真是快,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就能看見馬車後面那個踉踉蹌蹌跑過來的人影。看上去張惶無措,到了他們跟前更是撲通摔倒在地,痛得哀呼了一聲,接着她又哀哀地叫:“救命啊,救救我啊!”
她這麼樣叫,還有誰是叫不醒的?而且叫聲實在太悽慘了,撕心裂肺,那女人偏偏又穿了一聲的白衣裙,而且還面無人色披頭散髮的,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膽子小的見了都會害怕。那個馬車伕驚醒過來,一眼看到她這副模樣,立刻嚇得“媽呀”一聲把眼睛捂上了,連聲叫着:“見鬼了,見鬼了!”
車裡面的姑娘們也全都驚動了,隔着簾子往外一看,吟笛和紅藥的膽子都不大,頓時害怕得直往小東西和寧馨兒身邊擠。
不過呂鳴鐵和雷千里卻都已經看清楚了,這女人身上並沒有帶任何兵刃,而且從她跑過來的腳步聲可以判斷出她沒有武功根底,當然她也絕對不可能是個鬼魂。首發於既然不斷呼救,那就是遇到什麼危險了。
這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雷千里離那女子比較近,過去想把她扶起來,她卻顫抖着往後縮了一下,顯然既盼着有人能幫助她,又害怕再受到傷害。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實在叫人心裡發顫,雷千里就把聲音放柔和了,說:“你別害怕,我們會幫你的。”
那女子又驚又疑,顫抖着說:“我……真的很怕,求求你不要害我,救救我。”
“我們會救你,不會害你。”雷千里回答,“你先起來,再和我們說說你到底遇上了什麼事。”
那女子這才顫巍巍起身,嗚咽着說:“我真的很害怕,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和爹孃一起正在趕路的時候,忽然就覺得背後刮過一陣涼風,爹孃一下子就躺倒在了地上,轉眼就臉色發黑死了,只依稀看見有個黑影子一閃不見……那一定是個鬼,真的,我害怕,就拼命地逃……”
她戰戰兢兢地描述着當時的情景,把別人都聽得後背上涼嗖嗖的,她自己也越說越是害怕,情不自禁地往身後瞄了一眼,像是那個“鬼”已經追了上來似的,臉色更加慘白,不由就往雷千里懷裡撲:“我怕,好心人你救救我吧!”
雷千里不得不把她抱住,省得她再摔倒。可他這一接手不要緊,要想再把她推開可就不容易了。她全然不顧男女授受不親的忌諱,把他抱得死死的,可見她內心的恐懼已經到達了頂點。雷千里懷抱軟玉溫香,可沒半點“豔遇”的感覺,被旁邊十幾隻眼睛盯着看,那叫一個尷尬!
呂鳴鐵見了這副情景,當然要上來給他解圍了,幾乎是用扒的,硬把她從雷千里的懷裡弄了出來:“姑娘,有話不妨慢慢說,你這樣子恐怕不大好吧?”
“不能慢慢說,鬼追了上來的話,它就要吃了我的,真的!”那女子看來是怕得不行了,又顫顫地把呂鳴鐵給抱住了,“也許鬼還會把你們也吃了,好心人,快點把我帶走吧,帶得越遠越好。”
“別怕別怕,有我們在你就不用擔心。”呂鳴鐵好說歹說一個勁兒安慰她,好不容易把她推開了一點,不禁暗暗嘀咕,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不是沒見過,但似乎沒見過這樣難纏的,自己並不想占人家的便宜,但要是吟笛誤會了吃起醋來的話,那就麻煩了。
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要幫人家的忙,他就不能放手不管這事,於是就問:“還不知道姑娘到底遇上了什麼事?”
“小女子琴兒。”那女子含着淚回答,“我是京城人,因爲家裡不慎失火,產業俱毀,不得已爹孃帶我離開了京城投奔親戚另謀生路,不巧路上錯過了住宿的地方,只好摸黑趕路,誰想到竟然就出了事……我真是命苦啊!現在孤單一人,又該倚*誰呢?”說着又哭開了。
車裡頭幾個人聽得很清楚,小東西首先忍不住說:“紅藥姐姐,怎麼這陣子京城大火燒得這麼旺啊?你家被火燒了,她家也被火燒了,她也是出來逃難的,這可真是巧了。”
“唉,也是個可憐人哪!”紅藥說,“我還有你們照顧着,她卻連親人都被害死了。”
“真的有鬼嗎?”小東西還有點不相信,她可從來都沒有見過鬼的。
“還是別見了的好。”紅藥說,“這種不乾不淨的東西,避之猶嫌不及呢。”
“公子爺一向心軟,看來是會把她收留下來了吧?”吟笛接着說,“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清楚自己的親戚住在哪裡,我們也好儘快地把她送過去啊?”
剛纔呂鳴鐵被那個琴兒抱住,她當然會妒忌了,這是女人的天性嘛,所以這時候她已經在位那個琴兒想出路了,把她送走,越快越好。
寧馨兒一直憋着沒有出聲,這時候忽然說了一句:“我不喜歡她。”
“哦?”小東西問,“姐姐是不喜歡她剛纔抱了千里哥哥嗎?這確實有點不應該啊。”
“不全是因爲這個。”寧馨兒搖着頭說,“但我說不上來,感覺有點奇怪,就好像她是……假的。”
“你覺得她說的都是假的?”小東西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會的吧?誰沒事拿這種事開玩笑呢?
紅藥和吟笛也覺得不像是假的,寧馨兒雖然嘴上這麼說了,但也不過是出於直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只是接着又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而雷千里和呂鳴鐵顯然要比姑娘們經驗老到,同情歸同情,但不是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的,雷千里就問:“聽姑娘說,你的父母已經被害死了,這是真的?”
“不是被人,是鬼!”琴兒姑娘回答,“那個鬼真的好可怕!”
“但你卻僥倖逃脫了?”雷千里又問,“出事的地方離這裡應該不遠吧?那附近有沒有人家,姑娘又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一下呢?順便也好幫你父母收屍安葬啊?”
琴兒姑娘連忙搖頭:“不,我不想去!我怕鬼還在那裡,求求你們別叫我去了。”
“可總不能讓你的父母雙親就這麼暴屍荒野啊?”呂鳴鐵說,“找到他們之後,或者並不就地掩埋,而是運送屍骨一起去找你的親戚,總得有個結果的吧?我們也該把你送到親戚家去的,是不是?”
琴兒抹了抹眼睛:“可是,我真的很怕……”
“好了好了!”呂鳴鐵看她說着說着又要哭的樣子,嘆息了一聲,“那就這樣,今晚我們先留你和我們一起過夜,等天亮了之後再作打算。千里,你讓車上的姑娘們挪出個地方來,請琴兒姑娘去休息吧。”
說着,他對雷千里悄悄丟了個眼色。雷千里心領神會,把車上四位姑娘都安排下了車,只讓琴兒一個人睡在車上,爲的就是保證她們互不相擾,也杜絕可能的意外發生。謹慎一點總不是壞事,況且這個琴兒來歷不明,不能信她的一面之詞。
接下來一夜倒是風平浪靜的,一直到天亮也沒有再發生什麼意外。第二天一早,雷千里不等琴兒醒過來,就帶着寧馨兒去找她父母的屍體了。等到回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所有人都在爲他們着急了,如果呂鳴鐵不是脫不開身,也早就找他們去了,見到他們的人影之後纔算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呂鳴鐵說,“我還在尋思是不是昨晚那個‘鬼’把你們都給弄走了呢。”
“誰能把我們弄走?”雷千里微微冷笑着回答,“除非他真的想去做鬼了。”
“怎麼樣,找到屍體了沒有?”呂鳴鐵又問。
“找到了,然後埋了,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雷千里回答,“我們沒有料錯,那兩個人是身中劇毒而亡的。”
“身中劇毒?”幾位姑娘聽着,都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