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一掀那供桌上的黃布鑽了進去,聽到有腳步聲轉過來,然後又出去了。
門吱的合上,緊接着,又開了又合上。
輕靈的步子直接轉到這後面,我聽到像是水響一樣,再看地上,滲上一滴一滴的墨汁。
那個人穿着一雙繡着綠草兒的白鞋,相當的精緻,墨汁落在地上,多少也撲騰着濺上了她的鞋子,隨即,她馬上就走了,門合上依然是安靜。
我鑽了出來,看到那雲海觀音刺繡上,墨黑的一團。
這個人比我還心狠啊,趕緊跑,宮女有狠的主兒。
開了個小縫兒,趁着這後面沒有人來就翻出去,合窗的一剎那,我看到那桌上什麼東西金光閃閃。
做壞事之後,心一個勁兒地跳着。
然後我安慰我自已,這算什麼呢,人家比我還要狠來着,直接就潑了墨,不過是弄上紅漆,還不是一樣要讓墨給染黑。
衣服使勁兒地察,幸而是粉色,擦不太乾淨就像是染色不勾一般,微微的顯紅。
洗了手回去,說好了等卓瑪她們的,免得說我是兔子。
沒一會就出來了,不見到大鬍子,我就拉了卓瑪的手輕聲地說:“一會兒有好戲看了?”
“什麼好戲啊?”她也學着我低着聲音問。
“呵呵,一會你就知道,現在不告訴你。”
她掩嘴一笑:“好。”
“大鬍子叔叔呢,怎麼沒有出來。”
卓瑪笑眯眯地說:“我哥讓皇上拖住了,似乎想許配個女子給他呢。”
“小喬啊。”這多好的人選啊。
卓瑪就笑:“你們欺負我,我可也是知道的呢,可憐的小喬,她一定不會樂意出嫁到番國去的,我可喜歡你了,可惜。”她抿抿粉脣,眼裡有些嘆息但是沒有再說下去。
我笑笑,看到了大鬍子叔叔出來,舉起一隻手示意他我在這裡。
他腳長,快走一些一會兒就到了,靠在柱子邊上嘆息着:“天愛,你們的皇上可真是熱情啊,怎麼說都想讓我帶幾個美女帶回去,可是養着她們,不用錢的麼?我很窮啊。”
“去死,你堂堂的一個皇子,居然在我的面前叫窮,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他微笑:“不過我可沒有興趣,那些美女,閒看就像是一個花瓶一樣,花瓶還好啦,帶回去就擱着,可是美女要養啊,要吃飯啊,還要拉啊,還要穿衣服,然後還要首飾什麼的。不過要是天愛你過來,就不同了,我聽說你有一段時間是不吃東西的,這多好啊,不吃,省啊。”
他扳着手指一一算着,把我給無語着了。
你一個皇子,真的有這麼可憐巴巴的嗎?
我嫌惡的眼神讓他摸着鼻子笑:“你以爲卓瑪好的生活是怎麼來的,是我賺銀子養她的啊。”
卓瑪敲他一拳:“哥,讓你亂說。”
“對了,卓瑪,太后問我呢,說你願不願意嫁到盛世做皇妃。”
這廝說得這麼直接,說得這麼有震憾力,還像是說天氣一樣平淡。
但是他的意思,誰都懂。
卓瑪笑着搖頭:“不願意呢,你幫我太后娘娘,我可不願意嫁來呢。”
“也是,哥賺錢養你,比宮裡的這些妃子過得還舒服,還要開心。”
“一個銅板也跟我計較的人,還說着好聽的話,卓瑪別信他。”
“男人的話是不可以相信的。”
“對。”
大鬍子看着我們:“你們,誰教你們這樣說的,太壞了?”
“哥啊,我還小的時候,你就跟我這樣說過啊。”
我樂得直笑,大鬍子傻眼了:“是我嗎?”
“你忘了。”
“傅小姐,皇上請你過去。”一個公公走近,很恭敬地說。
我不悅地四下一看,皇上是出來了,正在花園裡賞着那盛開的花樹呢。
他身邊不是有女人陪着嗎,永遠都不會嫌少的,怎麼就讓我過去了。
“不去了。”
大鬍子擡頭,在我頭上一敲:“你好大的狗膽,皇上的命令,你也敢不遵。”
“你打我。”擡腳一踹他。
他閃得老遠:“呵呵,人矮也就算了,傅天愛,你還手腳不靈敏了。”
“你怎麼這麼壞啊,連女人也欺負,你是不是男人。”
他長得太高了,高得讓我牙癢癢的,打不到他的頭啊。
卓瑪微笑:“天愛,你過去吧,要是不去,指不定皇上又拖了我哥哥去賞花什麼的呢。”
“就是,去吧去吧,你這女人騙我騙得太大了,我決定以後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叫你了。”
“小喬。”我精神特好地叫一聲。
路過的君小喬,越發的將腦袋垂得低低的。
“小喬。”大鬍子也神清氣爽地叫一聲。
小喬居然哇的一聲,哭着就跑。
大鬍子一頭黑線:“她怎麼了,叫她一聲,她就哭了,我都沒有問她,她的猴子上哪兒去了呢?”
“哈,你都剃毛了,她的猴子,估計也是修了毛,君小喬是害羞,很害羞,所以一緊張就哭了,怎麼樣,對我們的小喬有沒有意思啊,要不然我去搓合一下你們,讓你們去笑死江湖。”
卓瑪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得歡樂:“笑死江湖。”
“是啊,讓人笑死的笑死。”
“我倒是想和你去。”他長後一伸。
我瞪眼睛:“不許弄亂我的頭髮。”然後蹬蹬地就跑走。
李棲墨的火眼金睛在看着呢,跑了過去,還朝大鬍子做了一個鬼臉。
李棲墨不動聲色地問我:“和他們聊得好愉快,聊些什麼啊。”
“沒什麼。”
“不說啊,朕也有個秘密,但是不想告訴你。”他微笑地看着大鬍子:“差不多也讓他們回去了,這個皇子可是小氣得緊,他一跟朕計較,朕也忍不住跟他計較,恨不得將他趕出宮裡去天天去耍把戲。”
得,都是壞心的人兒。
我抿脣笑着,擡頭看着那粉燦燦的花樹,他搖一搖,那粉雨香芬就撲面而來,一頭一臉都是細碎的花瓣兒。
“像個傻子。”他笑。
擡手,將我頭上的東西都給取了下來。
“我跟你說,你也別把我說得太過份的了。”
他拉着我手走,然後又停下:“你的手怎麼黏的,後公公,拿帕子來。”
抓起我的手心,還有些紅漆沒有洗乾淨呢,我有些心虛,四下望去。
他細細地給我抹乾淨:“也不知你上哪兒去玩了,總是有本事把自個弄得髒兮兮的。”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李棲墨。”
他將帕子丟回給公公說:“問吧。”
“你爲什麼要喜歡我啊,你看這宮裡,走來走去的可都是美人兒,個個風姿不同,各有各的美,你爲什麼就喜歡我啊。”
“真不要臉的小東西,朕什麼時候說喜歡你啊。”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多了。”
他笑:“朕是心裡愛着你。”
我拍心頭:“你嚇我。”
“朕哪有嚇你,你聽朕說,美人就像是花一樣,梅有梅的傲,蘭有蘭的幽,蓮有蓮的清,但是我最愛你這朵帶刺的花兒,不過時節來臨,也會看看看別的花是不是,最愛就是你。別的無非是欣賞一下而已。”
哼,這就是男人給出來的理論。
“其實男人也就是樹,這棵不行,還有另一棵。”
他笑眯眯:“天愛你是說哪一棵呢?”
“別說那麼親密,我們還在吵架的,也別牽着我的手。”扯啊扯的,他就是不放。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呢,難道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朕,今天你傅大爺高興,就讓朕牽牽小手,明兒個,還是一腳把朕踹得老遠吧。”
“哈,你說的沒有錯。”
他就笑嘻嘻地靠了過來:“那大爺,今兒個讓朕香一個。”
“滾,這麼人在呢,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那就是沒人的時候,就可以親你了。”他喜滋滋地說:“天愛,我們回房吧。”
“……要不,你去君如玉的房裡吧。”
他揉揉我的發:“傻瓜,還把朕往別的女人身上推了是不是,朕現在眼裡只有你,君如玉的溫柔,還不夠你的刺來得讓朕疼快着,等朕膩了你了,朕就去享受她的溫柔如水。”
我心裡一生氣,便說:“那不如現在吧。”
他就揉我的腦袋:“說你傻,朕都不好意思了,朕跟你開玩笑的,偏愛說,可是又開不起玩笑。”
“呵呵,這不是跟你李棲墨二大爺學的嗎?”
“咱們以後別提她了。”他拉着我的手:“一會就去拜神了,然後中午在這兒用宴,下午聊些就開了戲臺子,太后的壽辰就這麼過去了。”
“宮裡能不能有點新鮮樣兒啊?”總是這樣。
吃吃喝喝看看熱鬧,沒有半點的新意。
“今天有新鮮的玩意兒呢,胸口碎大石。”
“……這是不是你想要讓太后胸如大石,百敲不傷,鋼硬過人。”
他笑着,眉眼之間,那笑意忍不住,笑得多麼多麼的美啊。
多年之後我還能想到他這樣的笑,如此的開心,如此的寵滋,像是怪不得將我抓起來,抓到懷裡去狠狠地親上一親一樣。
可惜很多的事,都是不盡如人意的。
去拜神的時候,我就開始有點兒心虛了,眼神往地上飄去,就看看看誰是青草兒的繡鞋,但是人太多,什麼也沒有看見。
幾個人臉色當了地跑了過來,在耳上耳語一番,李棲墨便拉着我去,我想這哪能去啊,說什麼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