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山洞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點點陽光投射進來,迷離而且神秘,像是星光。林婉兒覺得很舒服,忍不住挪動了一下,瞬間發現被趙乾抱在懷裡,但是實在是太舒服了,有些捨不得挪開。
林婉兒仰着腦袋,看到趙乾長長的睫毛,像是兩個蒲扇一般將那雙桃花眸子隱藏起來,嘴角若有若無的翹起來,旋起兩個不明顯的酒窩。林婉兒驀然發現,趙乾這小子的皮膚還真是不錯,白裡透紅,怪不得楊莊的楊二喜叫他小白臉,不是沒有根據的。
“看夠了沒?”趙乾閉着眼睛,緩緩說道。
林婉兒被嚇了一跳,臉色瞬間大紅,雙手撐着趙乾就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衣服,假意咳嗽幾聲,才發現大病初癒,一陣頭昏腦漲,但是面子不能丟,穩了穩心神,梗着脖子說道:“誰看你了?!倒是你趁着本姑娘生病,輕薄非禮,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林婉兒對於摟摟抱抱沒有太多的牴觸,穿越前的電視劇演的少嗎。
趙乾臉上帶着戲謔的笑意,說道:“我可沒趁人之危,是你昨晚非向我懷裡鑽,我是被迫的。”
林婉兒臉色更紅了,好似能滴出水來,這趙乾好生可惡,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回頭一想,自己昨晚還真的覺得某處很溫暖,忍不住向那個方向鑽了鑽,莫非……林婉兒不敢繼續想下去,擡頭看了趙乾一眼,趙乾臉上似乎有淚痕,林婉兒哈哈一笑:“你昨晚哭了!哎呦,你看臉上還有金豆豆留下了痕跡,嘖嘖,大男人你哭什麼?莫非……莫非你怕黑?”
一句話扭轉了局面,林婉兒一掃窘迫之態,這次輪到趙乾尷尬異常了。
趙乾站起身來,梗着脖子喊道:“誰哭了?我纔沒哭。這事情你可要給我說清楚,林婉兒,你別走,你說清楚點。”越是如此,越是漏洞百出,欲蓋彌彰。
林婉兒白眼向天,揹着雙手,搖頭晃腦的走出山洞,嘴裡唸唸有詞:“是,你沒哭,哭的是我行不行?”
趙乾忙着撿起地上的衣服給林婉兒披上,防止剛剛復原的身體再被外面的冷風吹出風寒。
走出山洞,林婉兒檢查了一下牛車上的蠶繭有沒有被雨水淋溼,才滿意的點點頭,不然損失可就大了。
趙乾將牛車套上,驅趕到平坦的路面,伸出一隻手,作了一個小太監的請安動作,聲音有些尖細的開口道:“主子,牛車已經備好,請您上車,咱馬上回澶州。”
林婉兒被趙乾的樣子逗得樂不可支,捂着肚子在那哈哈大笑。
趙乾哀怨的嘆息一聲,說道:“配合一下好不好,嚴肅一點。”
林婉兒馬上抿起嘴巴,挺了挺身板,一副宮裡貴妃範,一步三搖,兩步一回頭走到牛車前,伸出一隻手搭在趙乾擎起的手上,然後提了提並不存在的裙襬,款款上了牛車坐好,開口道:“今兒咱先趕回澶州,早上隨便吃點百八十個菜就行了,對了,下午取點銀子,不要太多,兩三萬兩就行了,本宮要撒錢玩兒。”
趙乾一聲“喳”,上了牛車,揮臂揮舞牛鞭,喊一聲“起駕回宮”,牛車吱吱呀呀的啓程了。
趙乾聽着牛車吱呀聲音,開口說道:“回澶州要將這牛車拿去鐵匠鋪修補一下車軸,不然用不了多長時間。”
“不行,那要花不少銀子的。”林婉兒馬上回絕,和剛剛揚言要撒錢玩兒的樣子天上地下,比小氣鬼還要小氣三分,“修補一下還能用,要是你不願意修,我自己來。”
趙乾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好生無奈,一方面無奈林婉兒愛財愛到骨頭的樣子,一方面無奈自從見了林婉兒之後,自己嘆氣的頻率越來越多。想到嘆氣越來越多這一出,趙乾又嘆了一口氣。
剛剛下過雨,回澶州的路上一片泥濘,能夠下腳的地上都很少。老黃拉着趙乾和林婉兒不住喘粗氣。到了實在拉不動的地方,趙乾也顧不上是否乾淨,從牛車上跳下來,喊着號子推着牛車。
林婉兒問道,要不要幫忙。趙乾臉紅脖子粗的答道,不用,小爺的力氣採用了一半,你好好坐在車上別動就好。其實心裡怕林婉兒大病初癒,不宜多動,何況這種推車的體力活。
到了最後,趙乾直接光了膀子,身上都是泥水,可是自己卻覺得身上使不完的力氣。
牛車行了整整一天,終於到了澶州城下,此時夜色已經漫了山來,澶州城內外行人已經很少了。
站在澶州城外,趙乾一手不住的呼扇去熱,一手掐着腰說道:“終於到了。”
林婉兒跳下車,心中也是歡喜,牽着牛車便進了城。
“趙乾,你說我這快到家了,怎麼還有些害怕?”林婉兒問道。
“這好解釋,你那首詩詞裡不是說過嘛,‘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近鄉情更怯,適應一下就好了。”趙乾安慰道。
林婉兒搖搖頭,說道:“我有什麼好怯的,我怕的是兄弟幾個將家裡折騰的不成樣子了。如果弄得和豬圈一樣,那可怎麼辦?”林婉兒最是受不了家裡亂糟糟的情況。
趙乾仰頭哈哈大笑,說道:“沒有那麼誇張,最多成雞窩而已。”
兩人說笑之間便到了林家小院,小院裡飄蕩出老三林乾毅的朗朗讀書聲。
林婉兒推開門,小院很乾淨,廚房門緊緊關着,木柴也被擺放的整整齊齊,院子也被打掃過,很整潔。灰黃煤油燈下,乖乖坐着大寶三人。
聽到小院門被人打開,三人一同擡頭看去,剛剛還睡眼朦朧的眼睛突然間神采奕奕,格外歡喜,呼嘯着如同脫繮的小野馬一同向林婉兒跑去,嘴裡還呼喊着:“大姐,大姐……”然後一頭扎進林婉兒的懷裡,就連大寶也抱着林婉兒的脖子撒嬌。
林婉兒伸手摸摸這個的腦袋,再摸摸那個的腦袋,臉上的笑意如同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半個多月在外的奔波勞累,一瞬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滿心的歡喜和高興。
聽到大寶三人的呼喊,正在讀書的林乾毅聲音明顯一頓,然後就看到窗臺的身影一站,帶動着火光都左右搖擺,三步並作一步走到門前,呼啦一聲將門拉開。
此刻的林乾毅眼圈微紅,來到林婉兒身前,看到大寶三人不守規矩的動作,眉頭微微一皺,大寶三人馬上放開林婉兒,乖乖站在旁邊。林乾毅作揖到地,聲音有些顫顫巍巍,但是還在極力控制的說道:“大姐辛苦了。”
林婉兒伸手扶起老三,然後攔腰抱住了林乾毅,說道:“都這樣了,不用守禮儀,抱一下又不會死。”
林乾毅先是一愣,嘴角抽搐的說道:“大姐教訓的是。”伸出雙手僵硬的環抱住大姐林婉兒。
趙乾也和大寶三人抱了一下,然後看了看林乾毅說道:“咱倆就不用了吧?!”再看向林婉兒說道:“咱來還可以。”
林婉兒懶得理趙乾,拉着大寶三人的手進了前廳。
林乾毅給大姐和趙大哥將茶水倒上,坐在旁邊,平時不拘言笑的林乾毅也滿心歡喜,難得一見的露出笑臉。
林婉兒問向林乾毅:“老三,最近家裡可好?”
“還好。大姐走後,陳笑笑陳姑娘經常來,幫襯着照看一下大寶三人。另外簡大家時常來小院,送些吃食和用品。”林乾毅說道。
“哎,臨出澶州的時候也沒有給簡姐姐招呼一聲。”林婉兒有些歉意的說道,但是當時剛剛知道簡大家和韓嶗山的恩怨,簡大家在半月書局並不見客,想來簡大家也不會責怪的。林婉兒接着問道:“還有嗎?”
林乾毅面露男色,好像怕大姐生氣,看了一眼大姐的臉色,開口道:“近來韓青衫韓公子經常來小院。雖然告知對方,大姐已經離開了澶州,但是那韓公子還是天天來小院,經常帶些禮物,推脫不掉。”
林婉兒點點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將大寶三人引到身前,說道:“我看看你們幾個的衣服髒不髒,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沒人洗衣服?每個人都成了小泥猴?”在燈光下看了看幾個小傢伙的衣服,都挺乾淨的。
林婉兒將寶玉攬到懷裡,用手輕輕撩起寶玉的頭髮,說道:“我看看頭髮乾淨不,有沒有長蝨子。”幾個小傢伙的頭髮也很乾淨。
林婉兒很滿意,說道:“看樣子你們幾個過的不錯,多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錯。”
寶玉賴在林婉兒的懷裡不肯出來,解釋道:“大姐,你走後。四哥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每天按時起牀,給我們做飯,洗衣服,就連這庭院都是四哥打掃的。四哥說,大姐走的時候什麼樣子,回來就應該是什麼樣子,一點都不能變。可是,四哥做的飯太難吃了,根本不能下口。”
聽到寶玉這種不尊重兄長的話語,林乾毅的眉頭不自覺又擰成了疙瘩。
林婉兒有些驚訝林翰林的轉變,扭頭看了看趙乾,對方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此時,林婉兒才發祥老四林翰林不在,低聲問道:“老四去哪了?”
寶玉說道:“四哥去畫舫街賣老豆腐了。”
說話之間,林家小院的門再次被推了開來,老四林翰林雙臂挽着籃子進了家門,臉上還有些汗漬,一手輕輕捏着喉嚨,想必是在畫舫街叫賣,嗓子有些不舒服。
林翰林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沒有發現前廳的林婉兒,回身將門關上之後,眼睛的餘光才發現小院裡多了一輛牛車,忍不住“啊”了一聲,慌忙扭頭看到了大姐,眼圈也是瞬間紅了。
林婉兒衝着林翰林招招手,林翰林嘴上笑着,臉上卻流着淚走進前廳,一把保住了林婉兒,喊道:“大姐。”
林婉兒拍了拍林翰林的後背,笑着說道:“老四,辛苦了。大姐說過肯定回來,這不就說到做到了。”
林翰林像個孩子一般,竟然嗚嗚的哭起來了,哭了一陣才發現場合不對,但是心中卻沒有多少尷尬,掀開籃子拿出幾根冰糖葫蘆遞給大寶三人,然後將身上賣豆腐的銅板都遞給林婉兒。
趙乾暗道一聲:“壞了!”
果不其然,本該閤家團圓、訴說離別之後思念的場景,被林婉兒的嘿嘿一笑破壞的一點不剩。
大財迷林婉兒將銅板統統劃拉到自己跟前,笑着說道:“真多啊,我先數數,嘿嘿。”
趙乾一手扶着眉頭,剛想嘆一口氣,但是思考到今天已經嘆了不少氣了,不適宜再嘆,將已經到了胸腔的那口氣又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