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離開林家小院,趙乾也沒有閒着,先是將自己那套名貴的衣服從林婉兒的箱子中找出來,然後便開始在林家小院找錢。
趙乾折騰上折騰下,不是爲了其他事情,而是爲了去澶州的書局“跑業務”。趙乾能將林婉兒的計劃想個七七八八,但是《西廂記》成書之後需要書局出版,不然一切翻盤的可能性都會被扼殺在搖籃之中,找點錢買點禮物什麼的去跑業務是很平常的事情,何況在澶州這個商人聚集的地方。
趙乾找錢是一件極爲歡樂而又痛苦的事情,快樂是諸位看客的,痛苦是趙乾趙公子的。因爲趙乾在小院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找了整整八遍,愣是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找到。廚房內、籃子裡、房樑上、門後面、門上面、犄角旮旯,角角落落,該找的地方趙乾統統找了一個遍,但是真真的是一個銅板都沒有找到。
開始鬥志昂揚的趙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本就不大的林家小院,忍不住搖頭嘆氣,低聲哀怨:“這林婉兒真是個藏錢高手,這都把錢藏到什麼地方了?”
趙乾突然生出一種“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無奈淒涼感,伸手拿起茶壺準備倒一杯茶水,不經意間拿起茶壺蓋,心中一樂呵,茶壺蓋上面嵌着幾個銅板。趙乾將銅板摳下來,一個一個吹了吹,自言自語道:“原來都藏在了擡眼便能看到的地方。”找到了竅門,趙乾找錢的速度明顯加快,竈臺下面、桌子腿底下、廚房籃子下面,此外還在木柴堆裡找出幾塊瑣碎的小銀子。
趙乾很滿意自己的戰果,將銀子清點了一下,不多,只有三兩左右,但是林婉兒卻將這些銀子前前後後藏了十二處,一個人忒財迷到什麼程度才能這麼有耐心的將銀子藏到這種程度。趙乾覺得林婉兒很矛盾,這麼愛財,那晚上拿銀子砸人的時候也沒見多麼捨不得。
趙乾將那身名貴的衣服穿上,然後給大寶三人招呼一聲,叮囑寶玉和玉寶要照顧好大寶,然後便出了林家小院。
澶州是商人的聚集地,而且多擅長經商,貿易極爲發達,即使出版書籍在整個大魏國也是首屈一指的,其中以澶州書局最大,書籍出版量搖搖領先。其次便是崇文書局和半月書局,其中崇文書局老闆名叫沈鬆文,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商人,對於書籍好壞優劣並不關心,以廣泛撒網著稱,大量出版各種類型的書籍,但是每本發行量有限,在保證不賠的前提下能掙一些就是一些。沈鬆文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有些迷信,信鬼神,對與風水之事格外講究,比如書局紙張最怕失火,於是便將自己的書房命名爲“天一閣”,講究的就是一個天一生水。
趙乾先去了崇文書局,談判沒有陷入僵局,很順利。沈鬆文首先看了看趙乾的穿着,以爲是個沽名釣譽的富家公子想以出版書籍爲由博取些才名,對此並不放在心上,言語之間多有刺探趙乾身世的嫌疑,趙乾左推右擋,含糊其辭。沈鬆文也就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轉而想拜讀要出版的書籍,但是趙乾卻說道:“沈老闆,我只是一個跑腿的,要出版書籍的人現在還不在澶州,如果可以,希望沈老闆三日之後去某個地方,方可看到此書。”
沈鬆文一聽這話,心中難免一聲嘲笑,旁人都是拿着書籍登門拜訪,這倒好,還要我親自去一趟,但是身爲商人,喜怒不形於色,開口道:“趙公子這個要求難免有些強人所難吧”
趙乾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壓低聲音說道:“此書成書之時天降紫雷,鬼神啼哭,是曠古奇書,比之當前市面上的《西廂記》還要亙古爍今些,而且沈大老闆去了,還能聽一些《西廂記》的秘聞。”
沈鬆文臉色變幻不定,本就一家獨大澶州書局憑藉一本《西廂記》百尺竿頭,擠壓的崇文書局鬱郁不得志。沈鬆文一直爲這件事情苦惱,如今聽到一本比《西廂記》還要厲害的書籍,頓時來了興趣,心思百轉之間,便定下了主意,開口道:“好,沈某人就陪趙公子走一趟,看一看這本天降紫雷、鬼神啼哭的神書。”
趙乾從崇文書局離開,便馬不停蹄的趕向半月書局。
半月書局的老闆是一位女性,澶州城都稱呼爲簡大家,至於真名真姓卻沒人知道,簡大家嗅覺敏銳,能夠準確把握一本書的商業價值,對於看得上眼的書籍不懈餘力出版,只要出版必定是精裝版,而且簡大家爲人嚴謹,對於書籍校訂工作一絲不苟,有時候會抓住一個字詞仔細校驗,正是因爲校驗認真,最少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出版,所以有了半月書局的美譽。半月書局還有一個最具特色的地方就是全部都是女性,就連知州大人的夫人寧氏也是半月書局的首席名譽校訂人員,寧氏大家閨秀出身,對於書籍喜愛有佳,常常去半月書局親自校驗書籍。
趙乾還沒進門就感受到半月書局的書卷氣遠遠大於商人氣,一進門便是擺滿的各式各樣的書籍,名目繁雜,但是做工精良,每一本書不但整齊而且本本如新,連一點摺痕都沒有。書局裡人很多,但是無論讀者還是工作人員都十分安靜,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安靜異常。
此時,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看到東張西望的趙乾,便走向前去,微微道了一個萬福,開口道:“公子,不知來半月書局有何事?”
趙乾開口道:“我是來找簡大家的,麻煩通報一聲。”
丫鬟明顯有些爲難,簡大家每天忙着校訂書籍,常常熬夜,如今好不容易歇息片刻,丫鬟實在不想將簡大家叫醒,正揣度着如何回答拒絕。
但是趙乾卻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條,遞給丫鬟,開口說道:“麻煩姑娘將這紙條遞給簡大家,簡大家一看便知。”
丫鬟將信將疑,但是還是進了書局後院,來到簡大家的臥室,將那張紙條遞了上去,說道:“大家,外面來了一位公子,讓奴婢拿來一張紙張,說是一看便知。”
剛剛睡醒的簡大家嗯了一聲,將紙張打開,瞬間眼前一亮,招呼丫鬟將趙乾引到後院書房,好茶伺候着,自己在梳妝檯前稍作整理便去了後院書房。
此時,趙乾正在欣賞書房的場景,自己看過劉宏達和沈鬆文的書房,雖然書籍成堆,也算有些書卷味道,但是和簡大家的書房相比,多多顯得有歇而不實,空有其表。趙乾看到簡大家走進書房,只見對方頭上插着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身上穿着縷金百蝶川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
簡大家也觀察着趙乾,覺得這後生長相俊美,神情平靜,可是下意識覺得紙張上的詩詞並非這年輕人所作,伸手示意趙乾坐下,開口說道:“公子貴姓。”
趙乾提衫坐下,笑着回答道:“姓趙,單名一個乾字。”
簡大家微微點頭,說道:“公子好福氣,有個國姓。”當今天子姓趙,所以趙姓便爲國姓,簡大家復又將手中的紙張拿起,輕聲誦讀一遍:“裙染榴花,睡損胭脂皺;紐結丁香,掩過芙蓉扣;線脫珍珠,淚溼香羅袖;楊柳眉顰,人比黃花瘦。”
簡大家好像沉浸在某種情愫裡面不能自拔,過了許久擡頭問道:“趙公子,不知這詩詞出自何處,又是哪位才子所作?”
趙乾靜靜聽着,表情平靜,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開口說道:“林婉兒。”
“林婉兒?”簡大家眉毛突然一挑,追問道:“可是那《如夢令》作者林婉兒?”
“正是。”趙乾開口答道。
簡大家又將那首《如夢令》誦讀了一遍,再和手裡的這首小令略作比較,會心一笑,開口道:“婉兒姑娘果真好才情,這兩首小令皆是佳品,真真的是折煞了我等整天和書籍打交道卻滿身污穢的凡人。”
趙乾對着簡大家感官極好,覺得對方身上毫無劉宏達和沈鬆文那種勢力氣息,開口道:“簡大家過謙了,澶州城內誰人不知簡大家之名。趙某今日來半月書局,其實是有事相求,而且事關林婉兒,還勞煩簡大家幫助三分。”
簡大家聽到此處,覺得有意思,開口道:“趙公子儘管說,事關婉兒姑娘,爲了這兩首詩詞,只要能幫上忙,半月書局肯定幫。”
趙乾覺得這簡大家可信,於是便事情的前前後後講述了一遍,劉宏達是如何騙取《西廂記》,林婉兒是如何對策,其中省略了林普領的橋段,這是林婉兒特意囑咐的。簡大家聽到歐陽拓恬不知恥的將《西廂記》據爲己有,頓時憤怒異常,聽到林婉兒要重寫《西廂記》,又是何等驚訝。簡大家自是讀過《西廂記》,感慨其間真摯情感,同時也痛惜澶州書局如此糟蹋《西廂記》,竟然平裝《西廂記》沿街叫賣。爲此,簡大家氣的一頓飯沒吃,平時脾氣極好的簡大家還冷聲呵斥了一位丫鬟,丫鬟委屈的哭了一天。
簡大家聽完又是一陣唏噓,開口道:“那歐陽拓真是奸佞小人,婉兒姑娘是女中豪傑。初讀《西廂記》,我便覺得作者不能是俗人,歐陽拓能寫出這書也是祖上八輩子積德。如今想來,即使那書生祖墳冒青煙也不可能寫出這《西廂記》。只是《西廂記》已經極好,婉兒姑娘重寫,也不可能出彩太多吧?”
趙乾淺淺一笑,覺得簡大家和林婉兒還真有些相似,開口罵人的話一句接着一句不帶重樣的,而且不帶一個髒字,盡顯。趙乾解釋道:“其他人可能出彩不多,但是請簡大家放心,只要是林婉兒重寫,必將獨樹一幟,遠超市面上的《西廂記》。”
簡大家點點頭,開口道:“如此最好,只是不知道何時能見到這重寫的《西廂記》?”
趙乾說:“三日之後去畫舫街等陳笑笑的畫舫船歸來,便能讀到重寫版本的《西廂記》了。“
簡大家突然十分期待見到林婉兒了。
(ps:終於用上了,簡大家的穿着和王熙鳳一樣一樣的。當年讀《紅樓夢》,姐姐我覺得女強人就應該如此。說俺抄襲也好,引用也好,俺的心中簡大家就是王熙鳳,但是性格超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