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寫的太任性了,也不知道好壞,忐忑上傳。)
何爲治國根本之法?
這在大魏國是一個難題,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大魏思想界提出了多種治國方案,但是到頭來沒有一個統一的讓人信服的答案。
儒家提倡仁政,主張以禮治國,以德服人,重教化、輕刑罰。
墨家提倡兼愛非攻,主張主張尚賢、尚同和非攻。
道家提倡無爲而治,主張清靜無爲,守雌守柔,以柔克剛,理想的治國方案是小國寡民、萬物自然化生。
陰陽家提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學說,以“五德”解釋“五行”,提倡缺少何種屬性補充何等屬性的治國方略。
兵家提倡舉兵興兵,以兵法治理天下。
法家提倡法制,主張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
以林婉兒和趙乾的觀念看來“依法治國”是根本之法,也是可行之法,但是在大魏國法制的不健全造成了巨大的治國分歧,不少文人巨擘批評法制缺乏“人性”,某些律例過於嚴苛,不過造成這種情況並不是法制本身存在漏洞,而是大魏國律例的出發點是“理”而非“人”,諸子百家也有自己治國觀念,所以整個大魏國治國根本之法一直都處在激烈而且混亂的狀態中。
左帳王庭國師安拉提作爲佛法大成者提出了“以佛治國”的學說,提倡虔誠信佛,行善積德。匈奴左帳王庭驍勇戰將不少,但是有學問的人不多,國師安拉提不但是左帳王庭的國師,而且按照中原說法也是王庭宰相。
陳諾諾作爲大魏有名的才女,是陳賢大學士的女兒,本以爲會女承父業。推崇儒家仁政,但是在這次辨法中竟然以“法家”學說爲出發點,提倡“依法治國”,對此陳賢大學士展現出了極強的包容性,不聞不問。
安拉提躬身坐於蒲團之上,伸手示意陳諾諾,陳諾諾也屈膝立身於蒲團之上,輕擡手給國師倒上一杯茶水。
林婉兒坐在遠處,看着場間和諧情形有些失望,還以爲這辨法之事應該激烈。說到激動處應該大大動手的,然後自己就能看熱鬧了,但是看今天的場面,就是說到最後兩人還是應該如此和諧。
和林婉兒一同失望的還有柔嘉公主,柔嘉公主看到安拉提和陳諾諾出來的時候心中還挺緊張的,忍不住抱住了林婉兒手臂,結果看到兩人客套的坐下,陳諾諾還給那個和尚倒了一杯酒,興趣頓時消了一大半。
安拉提國師微微一笑。點頭開口,不說治國而說佛法:“貧僧自小清苦,生於菩提樹下,不識父母爲何。身世淒涼,少時也曾怨恨,但是整日誦讀佛法,有佛經傍身。尋得心之安慰處,自此貧僧便看透了貧賤富貴,立志將佛法發揚廣發。讓普天之下民衆也尋一份心安,不知陳先生的法家可給人以心安僻靜之處?”
衆人將眼神從安拉提國師轉移到陳諾諾身上,安拉提國師以自己經歷入手,講述佛經給自己帶來的安靜和平靜,然後推廣至天下,爲以佛治國留下伏筆。林婉兒和柔嘉公主不懂其中奧秘,趙乾低聲解釋了一下。
陳諾諾也是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國師所言不虛,佛法靜心,但是也要慧根,天下民衆多爲衣食住行所困,講經唸佛更是遙遠,更何況佛家講究自律,非是外力約束,缺乏判定標準。法家不同,爲天下劃分方圓,制定規矩,依法行事,不越雷池半步便可天下太平。”
陳諾諾沉着應對,讓衆人心悅誠服,轉而問道:“國師,諾諾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佛家講究積善行德,天下人人平等,敢問鐘鳴鼎食之家鋪橋修路所激烈的善德,與窮苦人家三兩銅板的捐贈,哪個善德更善?”
安拉提擡杯飲茶,回答道:“不分貴賤,不分高低,論因果,重造化,心善即可,心誠則靈。貧僧有一問,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陳先生也說劃方圓,定規矩,只是貧僧不知道是誰定法,又是誰斷法?”
陳諾諾回答道:“法定法,法斷法。”
安拉提搖頭輕笑:“陳先生這話未免有些太過機鋒。”
陳諾諾並不在意,而是反問道:“敢問國師,這佛又是誰定,這佛理又是誰寫?”
安拉提像是回憶往事一般,好像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一般:“貧僧西遊天竺,於荒漠之間看見巍峨寺廟佛塔屹立在天空之中,又有僧人赤腳行走其間,方纔明白世間有真佛。這佛法當然由天上真佛所定,佛理由真佛所寫。”
聽到這裡,沒人不相信安拉提的話語,這位佛法精湛的國師沒有必要撒謊,肯定是在荒漠之中看到了天上寺廟佛塔。林婉兒卻哈了一聲,明白那安拉提國師看到的不過是海市蜃樓,是光的折射造成,並非天上的寺廟佛塔,就是不知道陳諾諾怎麼應答。
陳諾諾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掏出一根銀簪子,輕輕放入茶杯水中,銀簪子水下水上仿若斷了一般。承諾諾指着銀簪子說道:“銀簪入水,看似斷了,實則未斷,國師所見空中寺廟佛塔與之相似。想來國師也曾聞此等異事,居海邊民衆常見天空中雲蒸霞蔚,有亭臺樓榭印入眼中,美輪美奐,無他耳,唯蜃樓矣。”
林婉兒不住的點頭,都說這陳諾諾博聞強識,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竟然連物理學都有所瞭解,雖然光的折射和反射是基本常識,但是在大魏國這個封建國家,陳諾諾還是能夠有所瞭解,真實不容易。
安拉提心中有執念,自是不信陳諾諾所言,但是自己修養極好,並不覺得陳諾諾的言語中有大不敬,而是搖頭苦笑:“陳先生所言謬矣,沙漠荒地,哪來海水波浪,怎會有蜃樓海市?”
陳諾諾回答道:“世間景象千奇百怪,國師未見之事還應有萬萬千千,未曾見,不代表不存在。”陳諾諾反駁完國師之後,馬上提問道:“佛家有言,善爲善,惡爲惡,不知這善惡如何區分?”
陳諾諾的提問很犀利,這是諸多佛家大師很難解釋清楚的事情,也是其他諸子百家着力抨擊的地方,佛家如果連善惡都區別不了,又怎麼用來治理國家,教化民衆?
安拉提國師回答道:“不少信徒曾經問過佛祖,善惡之分,但是佛祖從來都不正面回答,而是拈花輕笑,衆人不解,唯有迦葉尊者領悟了,從此得佛門真法。善惡之分本就是駁論,公道自在人心,善惡一念之間。”
安拉提國師的回答很籠統,不止承諾諾搖頭,就連國子監學生也都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辨法在於交鋒,不避諱,應該爭鋒相對,你來我往。
“貧僧如此回答想來也難以讓諸位信服。”安拉提國師站起身來,捧起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茶杯頓時碎成無數片,國師指着碎片說道:“此爲惡。”然後彎腰將碎片一片一片拾撿起來,說道:“此爲善。”
國師言下之意很簡單,善惡之分無外乎一點,人心判定,有利於自己。又有利於他人即是善,反之就是惡。
衆人皆是點頭,覺得國師回答的極妙。
但是林婉兒和柔嘉公主卻有不一樣的想法,兩人心疼極了。林婉兒心疼那個做工精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茶杯,柔嘉公主心疼自己的時間,窗外天空晴朗,若是能夠出去玩耍就好了,何苦要在這裡聽兩個人鬥嘴,但是剛剛又答應了三哥要聽到結束,哎,真是煩死了。
場間交鋒繼續,安拉提國師和陳諾諾各抒己見,互不相讓,安拉提國師的“以佛治國”講究積善成德,人人行善,貧苦和苦難是一種磨練,人們應該甘之如飴,隨遇而安,而不應該想盡方法擺脫。
陳諾諾的“依法治國”提倡法制,法律高於一切,方圓規矩皆是由法規定,對於貧窮和苦難的態度是極力擺脫,豐衣足食之後再來談人性。
安拉提國師的觀點弊端在於過於感性,將思維意識放在了物質之上,在某些程度上違背了人的基本認知和需求。而陳諾諾的觀點過於理性,割裂了人性,法理意味太濃,缺乏人味。
說白了,兩人的觀點分別是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不同。以今天的觀點看來,唯物主義具有更強的生命力和活力,雖然唯物主義也存在着諸多相矛盾的地方,比如有一隻名字叫“薛定諤貓”的小淘氣就是唯物主義解釋不了的,但是唯物主義更爲系統,而且更能推動社會的進步。
“依法治國”肯定是更爲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在大魏國卻很難得到證明,陳諾諾的想法存在一定的誤差,所以和安拉提國師辯論時間越來越長。
林婉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擡頭看了看大殿內的衆人,衆人的眼神都望向場間兩人,但是林婉兒覺得皇帝陛下的眼睛時不時的瞄向自己,好像在等待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