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章很重要,都是伏筆啊,寫的很仔細。)
我不記事之前經歷過什麼我是不知道的,聽孤兒院的阿姨說,我是在孤兒院門前被撿起來的,是個冬天,天氣很冷,樹上掛滿了冰晶。一聲聲嬰兒啼哭聲在濃霧裡傳播開來,我躺在襁褓裡,睜着眼睛好奇看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孤兒院阿姨將我抱進孤兒院,看着被凍得鐵青的小臉,心中多有不忍,也虧了我的命硬,硬是在小米粥稀飯的餵養下長大了。我很快學習了爬,卻總是學不會走路,直到有一天自己一個人抱着小馬紮左右搖晃的學會了走路,從此便再也坐不住了,也再也離不開小馬紮了,彷彿那個小馬紮便是爸爸媽媽的手,在旁邊攙扶着、保護着,不離不棄。
自從我開始記事開始,就一直住在孤兒院裡,那裡有很多小朋友,都和我一樣,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卻有一幢高高的圍牆,將整個天空框成四方形,藍藍的,有邊際,時常有白雲流過,像是無憂無慮的小綿羊馳騁在廣闊的草原上。
潛意識裡我以爲所有的小朋友都是一樣的,生活在一個大大的房間內,每人一個小小的牀鋪,牀鋪下藏着自己一件小小的玩具,孤兒院阿姨就是書中所說的媽媽,同時也是爸爸,熟悉而又陌生,親近而又遙遠。
每個小朋友身上只有一件衣服,如果哪天需要清洗,就躲在被窩裡,看着掛在窗戶外面的衣服被清風吹乾,再穿在身上。如果有人說,一個小朋友有兩件衣服或者兩件玩具,我肯定覺得不可思議,同時也認爲那是世間最幸福的事情。
孤兒院裡有一棵極高的榆樹,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聽孤兒院阿姨說,孤兒院就是圍着這棵榆樹建起來的,老一輩的人說家中有木是個困字,不吉利,但是這老一輩的人不知道榆錢是很好的食物。每到春末夏初時節,榆樹上便會長滿了甜滋滋的榆錢,每到這個時節,我總是忍不住爬上榆樹,抓一大把榆錢放到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嚼咽。直到淚水模糊了雙眼,打溼了臉頰,因爲這榆錢真的很好吃啊。
可是我從來沒有出過孤兒院,沒有見過高高的院牆外面到底是什麼樣的風景,即使我爬到了榆樹最高處,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望去,眼前還是高高的院牆,像是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高山。有時候我就想。就算我跨過那道高高的院牆,外面或與還是一道院前,這個世界就是一道道院牆圍成的,而我住在最裡面。
孤兒院的生活並不是那麼美好。阿姨不能照顧到每一個小朋友,所以在關燈之後,在阿姨看不到的地方,不同小朋友之間存在着各種“勾心鬥角”。阿姨有時候知道了,也不會過多參與,因爲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很難分辨清楚的。更重要的是要教會我們弱肉強食這個道理。一羣被遺棄的孩子,最應該學會的就是如何生存下去。
而我是被欺負最多的那個,因爲我從來不和任何人玩到一塊去,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玩耍,一個人畫畫,一個人爬上樹去,想看清楚孤兒院外面的世界。
直到一個小男孩的出現,我纔有了夥伴,那是一個大眼睛的小男孩,有着棕色的眼睛和挺翹的鼻樑,他是被一個男人領進孤兒院的,一雙大眼睛滋溜黑,好奇的看着周圍。他比我幸福,因爲他有名字,有生日,名字叫顧哲,生日是二月二十九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知道有一些的悲哀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而是每四年過一次生日。
或與和顧哲比起來,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我的幸運,可是這種幸運只有我能體會。
見顧哲第一面的時候,我正在高高的樹上,低頭就看到這個有一雙好看眼睛的孩子,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孩子,雖然當時的我也是一個孩子。顧哲揚起頭看向我,露出好看的微笑,我卻冷哼一聲,繼續向高處爬去,我討厭那種笑容,如同陽光,如同微風,如同院牆外的風景,我永遠得不到,也看不到。
孤兒院阿姨牽着顧哲的小手,指了指正在爬樹的我,說以後你就和她住在一起了。顧哲又笑了,我心中覺得有些高興,但是臉上卻露出不情願和厭煩。
於是,顧哲住在了我旁邊的牀鋪上,他的牀下也有一件禮物,那是他進入孤兒院的時候帶來的一隻泰迪熊,毛茸茸,好想上去摸一摸。晚上熄燈了,顧哲抱着泰迪熊站在我牀邊,眼淚在那雙眼睛裡打轉轉,鼻涕也流了出來。
我躲在被窩裡,偷偷看到了顧哲,也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讓他上牀,因爲我討厭他的微笑,討厭他的泰迪熊,我討厭他的一切。
不過,顧哲還是挺有骨氣的,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就是哭泣聲也是無聲的,只是盯着我的牀鋪。我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半夜醒來,顧哲還站在那裡。孤兒院裡我是有名的犟脾氣,但是顧哲似乎更勝一籌,我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的一角,顧哲破涕爲笑,很麻利的鑽進被窩。
我覺得既然他上了我的牀,就應該算是我的玩具了,我覺得我有義務照顧好我的玩具,於是我給顧哲擦了鼻涕和淚水,還幫他塞了塞被角,在他額頭上親吻了一下,這是我在書上看到的,媽媽臨睡前都要親吻孩子的額頭的。
那夜顧哲睡得很香,我也是,因爲想到自己突然多了顧哲這個玩具,自己就算是有了兩件玩具,這在我的思想中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自己又一想,顧哲的玩具泰迪熊就是自己的泰迪熊,於是我更加高興了,所以我心安理得的搶過顧哲的玩具,抱在懷裡,然後顧哲抱着我的胳膊。
可是,以後的日子我才發現有了顧哲這個玩具就算是多了一件麻煩事,他和其他小朋友有了過節。我需要替顧哲出頭,於是我成了孤兒院最能打的人,以一敵三都是小事情,有時候需要以一敵十,顧哲像是受驚的小白兔躲在我的身後,扯着我的衣角,抱着泰迪熊。
不過,顧哲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從孤兒院外面來,所以知道外面的世界。他告訴我外面有高樓大廈,有車水馬龍,還有一個最奇特的地方叫迪士尼樂園,裡面有過山車,有洋娃娃,還有一隻名字叫米老鼠的老鼠和唐老鴨的鴨子……鴨子我在書上看過,十分可愛,但是老鼠就算了吧,孤兒院到了晚上有不少老鼠。樣子很可怕。
顧哲哈哈大笑,拿起畫筆在紙上畫了一張米老鼠的畫像,我才知道原來有一隻老鼠是很可愛的。顧哲搖搖頭,說還有一隻老鼠更可愛。叫jerry,他又在紙上畫了一張jerry的畫像,我看着畫像,聽着顧哲講着《貓和老鼠》的故事。才知道原來老鼠是可愛的,貓是讓人討厭的。顧哲又搖搖頭,有一隻貓也是很可愛的。叫多啦a夢,還沒有耳朵。
我被顧哲弄糊塗了,像個傻瓜一般,不知道哪隻老鼠是好的,哪隻老鼠是壞的,哪隻貓咪是可愛的,哪知貓咪是討厭的,於是我生氣的站起身來,走到孤兒院的院子裡,繼續爬自己的樹,顧哲像是做錯了事情一般,站在樹下擡頭望着我,問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氣呼呼回答道,但是我心裡知道,顧哲是想告訴我的的《米老鼠和唐老鴨》中米老鼠和唐老鴨是在一起的,《tom and jerry》中tom 和jerry是在一起的,《多啦a夢》中多啦a夢和野比大雄是在一起的,在孤兒院的生活中,我和顧哲是在一起的。
我和顧哲成爲了孤兒院形影不離的夥伴,我在哪裡出現顧哲就會像是小尾巴一般跟在後面。雖然心裡得意,但是我臉上卻總是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好像顧哲是個甩不開的包袱一般,不過顧哲並不在意,帶着往常的笑意跟在後面。
有一天,那股跑出去的想法終於不可遏制的在我腦海裡炸裂開來,我慫恿顧哲我和一起逃出去,顧哲有着一個靈活的頭腦,計算了院子內榆樹的高度,然後利用槓桿原理將我送到了院牆上,別的小朋友站在高處會害怕,可是我越是站在高處,心中越是興奮,好像我天生就是爲了向高處走而存在的。
我站在高高的院牆上,第一次看到了外邊的場景,和想象中一模一樣,遠處是一座樹林,一棵棵樹木沖天而起,有一塊草地站不遠處,一條小溪蜿蜒而過。我越看越興奮,恨不得跳出牆外去,那裡纔是自由,那裡纔是生活,那裡有我尋找的東西。
可是我一低頭,看到了顧哲那一雙大眼睛,有不捨,有期盼,有驚慌,有留戀,好像我向牆外跳去,就永遠都會再回來,而我心裡也這樣認爲如果我跳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我退回院子裡,對着院牆說道:“再等等,再等等,我肯定會出去的。”
大魏皇宮唯一一座平頂的房頂上,林婉兒依偎在趙乾的肩膀上,緩緩講述着前世的故事,故事裡有我,但是卻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林婉兒擦擦眼角的淚水說道:“我就是我的童年,是不是很俗氣?”
趙乾下意識緊了緊手臂,眼睛中也溢出的淚水:“不俗,一點都不俗。”
“不俗嗎?爲什麼我一直都覺得很俗,好像最三流的故事開頭,除了顧哲,我想不起其他能在腦海裡留下烙印的人。”林婉兒說道。
趙乾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
林婉兒閉上眼睛,淡淡的問道:“還想繼續聽嗎?”
“嗯。”趙乾將下巴在林婉兒的腦袋上蹭了蹭,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