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哥,你醒了!”
迷迷糊糊中,趙強覺得有人在對自己說話,但腦袋卻是眩暈不已,難以迴應對方,過了一會稍稍好些後,這才費力的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是誰叫自己,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齊壯、吳四他們。
“你們怎麼也在這?”
一下見到這麼多相識的人,趙強愣住了:難道黨務禮言而無信,把他們也都殺了,這會大家在陰間相聚不成?
齊壯顧不得給趙強解釋,見他醒來,忙小心翼翼的從吳四手中接過一隻瓷瓶,然後從中倒了些粉沫均勻的塗抹在趙強背後。
“嗞!”
粉沫剌激傷口的辛辣感讓趙強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數秒後這種辛辣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陣說不出來的酥癢感,好像無數只螞蟻在背上亂爬一樣,有點難受,卻又有點舒服。
“趙強兄弟,你先喝口水。”
不知誰在旁邊遞了一碗水到趙強嘴邊,趙強正好嗓子乾渴,忙就着碗邊大口喝了起來。半碗水下肚後,趙強頭腦一陣清醒,這才注意到自己呆在原先那所木屋裡,而周圍的人卻是同屋的青壯們。
“發生什麼事了?”
趙強明明記得自己是被綁在木柱上被人剝皮,這會卻活生生的趴在木屋裡,反差實在太大,不由感到奇怪,一臉疑惑的望着齊壯等人:“黨務禮不是讓人將我剝皮開膛的嗎?怎麼我卻沒死呢?”
齊壯正忙着處理趙強背後的傷口,顧不上告訴趙強,吳四便笑着給趙強解釋道:“趙強兄弟,你的運氣真夠好的,方纔行刑手在你背後剛開了條口子,朝鮮使團就到了。這樣一來,黨務禮就沒法再看對你行刑了,所以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趙強還是有些不明白:“那我怎麼暈了?”
吳四朝他背上指了一下:“你背後的傷口很長,失血太多,所以綁在木柱上的時候就暈過去了。好在他們及時放你,不然再任由你綁在那,你這命也救不回來的。”
聽吳四這麼說,趙強隱隱約約也記起當自己背後被劃開時,他便咬牙忍痛等着被人剝皮,可是等了一陣卻沒見有後續動作,當時營盤門口又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印象中好像聽到什麼使團、朝鮮之類的詞語,不過再以後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現在想來,怕是因爲自己失血過多暈過去,所以纔不知道後面發生什麼事情了。
“黨務禮那麼恨我剝了他的狗,怎麼會因爲朝鮮使團的到來而放了我呢?”
趙強對這一點還是不太明白,黨務禮大可在安排好朝鮮使團後再來殺自己,沒道理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把自己給放了啊。
吳四也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見趙強眉頭皺得緊緊的,寬慰他道:“趙強兄弟,別想那麼多了,只要放了你就行,你管他安的什麼心。”說完指着齊壯手中的瓷瓶得意的說道:“這金創藥可是好東西,我大哥從雲南帶過來一直藏在身上當成寶貝的。我去跟他要,他只給倒一點,說什麼這藥是靈藥,只要一點就夠了,多了反是浪費。可是你身上傷口這麼長,一點哪夠啊,所以我二話不說就從大哥手中搶了一瓶過來!嘿,這藥只要灑上傷口,七天之內包管癒合,半月之內連一點疤痕都看不到,到時我敢肯定趙強兄弟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子。”
雲南白藥?趙強人趴着,看不到齊壯給他擦的什麼藥,但聽吳四這樣說,不由想到後世國內當寶貝一樣被列爲國家機密的雲南白藥。
“好了!”
齊壯將藥粉都擦拭好了之後,找來幾塊粗布條撕了,小心的替趙強包紮好,順手將瓷瓶還給吳四,嚷道:“吳四,你別又吹牛,要是強哥這傷口七天之內不癒合好,我看你怎麼說。”
“你放心好了,我親眼見過的,這藥絕對神!”見齊壯這麼說自己,吳四忍不住就爲自己證明起來了。
“我們忠勇營的王五你知道不?當時他整條胳膊都被清兵砍掉了,血冒得就跟噴泉一樣,可是一灑這藥,立馬就止了血,沒幾天,傷口就結了疤……”
“扶我起來。”
見吳四滔滔不絕的說起來,趙強忙打住他,要不然他這一說不知什麼時候能完,正好自己趴在那裡也有些難受,胸口壓着地面難以喘氣,便讓齊壯扶自己起來。誰知剛坐起來,卻見錢林、趙果他們突然跪在了地上。
“趙強兄弟,我們對不住你!”
趙強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這上的哪齣戲碼?前世今生他可從來沒被人跪過,很是不適應這種被人跪着的感覺,不由急道:“你們幹什麼啊,快起來啊!”
錢林等人卻沒有起來,而是在那很羞愧的看着趙強,一些人的頭埋得低低的,唯恐被趙強看到自己的神情。
見趙強正盯着自己看,趙果有些慚愧,但不得不說道:“我們這些人貪生怕死,眼睜睜的看着你被清兵行刑,卻不敢出來爲你說一句話,實在對不住你!”
另一個叫徐錦衣的漢子也道:“還好趙強兄弟你有老天保佑,能大難不死,不然我們連給自己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趙兄弟爲了我們一屋的人,甘願出去領死,我們卻跟烏龜王八蛋一樣,縮在那裡不敢出去,說來實在是太沒義氣了。不給你跪一跪,我們這心裡都不踏實!”
“大夥的命都是趙兄弟救的,給你下跪是心甘情願的,趙兄弟千萬別覺得有什麼受不起的,這是你應得的!”
“人說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給你下跪是大夥商量好的,都沒有怨言,趙兄弟只管受着好了!”
見這些漢子是爲這事向自己下跪,趙強心道這些人還算有良心,怕死是難免的,也無可非議,但若是連良心也沒有,那可真讓人心寒了。好在這些人能夠知恩圖報,雖然沒什麼東西回報自己,但這一跪卻也是難當的心意,趙強心中有些欣慰,忙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大家不要這樣,都起來吧。”
不過衆人還是沒有起來,看樣子他們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羞愧,不然也不會行下跪這一舉動。見他們不肯起來,趙強忙用眼色示意身邊的郭飛去扶他們,可是郭飛卻好像沒有看見趙強眼色一般,站在那裡動也不一動。從郭飛的神情趙強可以看出他還在生這些人的氣,不由苦笑一聲對衆人道:“你們再不起來,是不是要我也給你們跪啊!”說完作勢掙扎着要起來給他們跪下,齊壯和郭飛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不讓他起來。
“趙強兄弟,你傷口剛包紮好,可不能亂動,不然牽動傷口,又要出血的。”
吳四雖然也在生錢林他們的氣,但總不能讓趙強給他們也跪下吧,哼了一聲,有些不甘心的對錢林他們道:“你們還不起來,是不是真要趙兄弟給你們跪下才行啊。”
“當然不是…”
錢林不敢正視吳四的目光,吱唔一聲,與身邊的人彼此看了一下,一個個纔不好意思的從地上站起,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趙強見他們都起來了,心中鬆了一口氣,怕再提這事會讓他們尷尬,便隨口問道:“今天不用出工嗎?”
一聽趙強問話,林家風忙搖搖頭:“永陵工程已經結束,明天皇帝又要來拜謁,所以他們不讓我們出營做工了,我看過幾天可能就要押我們回去了。”
錢林也道:“也許過不了幾天,說不定皇帝明天一走,他們就要把我們遣返了。”
聽他們說完,郭飛卻嘆了一口氣:“大夥都是從各地抽調過來的,湊在一塊也算緣分,要是被遣返回去,往後怕是連面都見不着了。”
聽他這樣說,衆人都有些默然,郭飛這話說得不錯,吳軍舊部發配到關外後,都是被打散分駐在不同的地方,除了抽調進行大的苦役,否則根本沒有機會見面。若是被遣返回去,屋內這三十多個漢子恐怕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見上一面。
許是想到以後不可能再見面了,屋內的氣氛有些沉重起來,趙強也有些傷感,畢竟和這些人相處了幾個月,在情感上還是捨不得與他們分開的。再說被遣返後,不知道會分到哪裡繼續當奴隸,身邊要是沒個相識的人,到時連個照應都沒有。
過了一會後,趙強讓衆人不要再站着了,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衆人,只好任由這種沉重的氛圍繼續下去,直到晚間開飯,纔有了些生氣。
第二日,清軍果然沒有來吆喝他們開工,而是一隊隊的在他們營盤裡巡視,衆人見了知道這是因爲皇帝要來永陵,清軍怕他們鬧事才特意加派的巡視。因爲多了巡視的清軍,偌大一個營盤顯得很安靜,各屋之間都沒有人走動。
如此又過了一天,第三日早上的時候,突然監工們來到各隊木屋門口大聲喝令屋裡的人將碗筷食桶收拾好,然後出去排隊集合,衆人一聽這個命令,都下意識的變了臉色,有些不情願的拿着東西往屋外走。
趙強背後的傷口雖然已經包紮好,但肩膀一動就會抽動傷口,讓他疼痛難忍,行動着實有些不便,在吳四等人的幫助下,才費力的走出木屋。一出木屋,剛排好隊形,就聽高臺上的清軍佐領桐柏在那叫道:
“塔世克將軍有令,永陵修繕已經結束,奉總管衙門和寧古塔將軍的命令,你們將在半個時辰後被押送到寧古塔和尚陽堡兩地,分別交由當地官府管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