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澄玉知道這裡，但也從來沒有來過這棟樓，她以爲這裡早就連基本的電路都不通的，沒想到，不是這樣。
歐陽芊芊冷冷看看病牀，“你覺得，她會乖乖自己把肚子裡的東西處理掉？”
一股涼意直竄上背脊，寧澄玉看向她，“所以，你要給她做……”
“不是我，是你。”
“我？”
“你可是在中心醫院婦科實習過不短的時間，一個引產手術，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引產手術……讓她來做！寧澄玉到底還是震驚了。
她是讓童語煙別留着孩子的，可，也沒想着，自己親手去……
“怎麼？你是心軟了，還是害怕了？”歐陽芊芊緊盯着她的眼，“別忘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她弄沒的。還有你的親哥哥，還有你的媽媽……而你，只不過弄沒她一個沒長成的胎兒，這算得了什麼啊，對她來說，已經夠仁慈了。”
“別這樣刺激她了。”歐陽子碩貌似心疼地撫撫她的肩頭，“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是我和澄玉永遠的心痛。真的，別再提了。”——這哪裡是勸慰，這根本是火上澆油！
是，是啊……
如果不是那次從機場扶梯上摔落，現在，她的肚子，應該也快要這麼大了。而憑什麼，自己的孩子就平白沒了，她就要能生下來呢？
何況，是個亂倫誕下的怪胎！
寧澄玉的心越來越緊縮，那背脊的冷意已經蔓延了周身上下，包括整個頭腦，變得越來越冰冷。
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太多的不公平，那麼，就讓她讓這世界公平一下。
童語煙從混沌中轉醒，還未看清楚周圍的一切，那席捲而來的涼意就讓她連連發抖。
頭痛，身體關節痛，肚子也痛。
這些，都讓她逼迫自己清醒，必須馬上清醒。
她記得自己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弄暈的，那麼，自己現在在哪裡？
童語煙努力地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從模糊到清晰的……竟是寧澄玉的臉，那對眼睛撞上她的，閃過了惶恐。
而寧澄玉爲什麼戴着醫用口罩，還有橡膠手套……
還未想清楚答案，童語煙終於發現自己整個人呈僵硬狀地平躺在冰冷刺骨的地方，而雙腿竟就那樣左右分開地被固定在什麼支架上，不得動彈！
猶如一道電光擊中，童語煙只覺得整個腦袋要炸開了！四肢還麻木着，但已經不顧一切地掙扎起來。
“寧澄玉你幹什麼？你放開我！”
寧澄玉眼中的惶恐更甚，擡眼看向手術檯牀頭的歐陽芊芊。歐陽芊芊咬緊牙關，“繼續啊！我哥還在外面等着你的消息呢，他說你可以的！”
“不要！澄玉不要！”童語煙明白透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面臨着這樣的情況。即使連給東方焰都殘忍地說她不要這個孩子，可真的不要，這個念頭根本還沒有說服自己。她不想失去，一點也不想！真的不想！
歐陽芊芊死死按住她掙扎的手臂，好啊，醒來了，
更好啊，看她越是無力地掙扎，她越是興奮越是得意，這樣，果然比直接讓她去死，更有意思。
“澄玉你不要傷害他，澄玉……求你……”童語煙的手臂就那樣被歐陽芊芊用醫用繃帶死死地綁在了牀欄上，她再怎麼掙扎，都無法逃離，眼淚就那樣決堤。
寧澄玉的手有些抖，這樣抵死掙扎的童語煙，讓她有些怕，她只能一遍一遍地試圖說服她，也說服自己。“語煙我這是在幫你啊，不是說好了嗎，你生下來就是血淋淋的證據！你不能留着一個亂倫的事實天天去折磨自己吧，是不是？是不是？”
“不……不可以這樣……”
“必須得要這樣啊，我是在幫你贖罪，這樣，你就不會再害東方焰痛不欲生了，這樣，你們就都解脫了是不是？”
“別廢話了！快！”歐陽芊芊催促。
“麻藥，麻藥還沒生效。”寧澄玉據實道。
“不用管，快點！”
寧澄玉有些慌亂的點頭。一邊是歐陽芊芊的催促，一邊是童語煙的哭喊，她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只想要快快結束這一切，再不想多思考一秒。
鑽心的痛，從下而上，生生撕裂了自己。童語煙慘烈地驚呼一聲，那已然將自己碾壓致死的疼痛直竄上頂端，而後，又將她整個人直接拋下，竟一瞬間，所有的痛豁然釋放，一絲一毫也感覺不到，整個身體，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通透、解脫，輕飄飄的，好像靈魂已經出了竅。
而一聲嬌弱的嬰孩的哭聲，竟詭異地劃破了冰冷的黑夜，童語煙淚崩。
她的孩子啊！這是她的孩子！她和東方焰的孩子！
不要！不要！
然，一陣痙攣，她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
寧澄玉雙手捧着一團血糊糊的物體，整個人被嚇呆了。
歐陽芊芊瞪着眼睛，“竟然還能哭兩聲，真見了鬼了。去！處理掉！”
東方集團總裁辦公室。
蘇一鳴一聲不響地用餘光打量着辦公桌前埋頭工作的東方焰。
從他一個人把雁鳴山頂的房子毀了個乾淨之後，蘇一鳴就開始寸步不離地盯着他，生怕他什麼時候又發瘋了去。
李卓告訴他，童語煙失蹤了好幾天找不到人影，前一天晚上東方焰突然去了一個地方見到了童語煙，可是，卻掛了彩，明顯是和什麼人動了拳腳。然後，人就瘋了一般。
蘇一鳴猜想，這能把東方焰傷成這樣的，怕就是那個叫伊萬的了吧。難道，童語煙這麼多天是跟伊萬在一起的？
那還得了？
可怎麼會這樣呢？
但無論如何，東方焰他一定得看住了。他不但怕他再幹什麼傷了自己，更怕他鬧出什麼動靜來，連整個企業整個家族都不顧了，那事兒就大了。
可是，從雁鳴山離開後，他竟就安靜極了，安靜到一種死寂的程度，完全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休息、來公司、開會、處理工作……這種安靜，簡直太詭異了！
在蘇一鳴看來，這更像是一座
壓抑到極致的火山，就怕什麼時候爆發，就是災難啊。
所以，蘇一鳴一邊偷偷讓董曉晴去找童語煙的下落，一邊自己時刻跟着東方焰，如果兩個人有什麼誤會，那，說明白啊。要不哪天爆發了，他們旁人可不想當炮灰。
就在他冥想着，一眼未注意，辦公桌方向，發出“嘭”一聲凌厲的脆響。蘇一鳴擡眼看去，那心就忽的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一隻厚重的玻璃水杯，竟然在東方焰的掌心裡，裂成碎片——那是被他生生捏碎的——那掌心，鮮血淋漓。
蘇一鳴擡步奔過去，而東方焰已經騰地一下站起身，一雙眼睛瞪着電腦屏幕好幾秒鐘，人也連連退了好幾步，踉蹌着，衝進了身後一側的休息室，門板發出一個巨響，震得整個辦公室都好像搖晃起來。
蘇一鳴着實沒敢問什麼，只是走過去，不得不看向了那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屏幕顯示的是郵箱收件箱頁面，但展示在眼前的，是數張照片，那些照片……
《引產手術報告單》！
姓名：童語煙！
莫說是東方焰，就是蘇一鳴看到，那心口也似是重錘狠狠地砸了下去，整個人都懵了。
那些照片將手術前後的各項過程記錄描述得清清楚楚，包括那墮掉的胎兒……尺寸、重量……一一在目！
童語煙將孩子打掉了！童語煙打掉了肚子裡和東方焰的孩子！
蘇一鳴完全緩不過神來。
這事真的已經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想範圍之外啊！童語煙和東方焰就是再怎麼樣，也不該會拿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啊！這可是條命啊！
到底是誰瘋了？
蘇一鳴腦子裡還嗡嗡地叫囂着，連手機來電也過了好一陣才反應上來，忙接在耳邊，聽筒裡傳來董曉晴的聲音：“我找到童語煙了，她果然就在那個伊萬教授的醫學研究所裡，但我人進不去啊，那裡根本不讓外人進去，我連記者證都亮了，門兒都沒有。”
“孩子沒了。”蘇一鳴喃喃了句。
“什麼？”
“童語煙把孩子給流了！”
“流了？怎麼可能，都七個多月了！”
“引產。而且手術報告單直接有人匿名發東方焰郵箱裡了！媽的！這人都瘋了麼？”
“啊！那東方焰什麼反應啊？”
“不對不對，這問題肯定不在這兒，我得去找到語煙那丫頭，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曉晴你等着，我現在就過去！”
童語煙是怎麼回到了醫學研究所的，她連自己都不知道。
但伊萬對當時的情形還是心有餘悸。
昨晚他回過頭來就沒有再找到童語煙的影子，直到後半夜，尤里電話過來語氣驚嚇得不一般，說一輛不知名的車子將童語煙放在了醫學院的門口，人還處在昏迷狀態。
一直在外開車四處找尋的伊萬狂飆回去，看到了已經被尤里跟護士們緊急護理，掛着吊瓶，插着各種各樣監控儀器的面色如紙的女人，而且被告知——她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