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這麼原始的降溫方式……童語煙，你說你是學醫的，都丟臉啊。
可是，推不開他，也不忍心看着一直睡得不安穩的他好不容易有了片刻安靜而再去打擾他，她只能貼近他，心裡默默地祈禱，希望這原始的方法，也是有作用的。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
童語煙周身已經熱得汗水淋淋，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他的體溫又開始升得更高，而好不容易安靜睡會兒的他，也開始再不安穩起來。
童語煙看到時鐘已經指向凌晨四點，看來，這原始的方法作用不大，她不能這麼捱下去了。
“東方焰，東方焰我們去醫院，好不好？你現在有點嚴重。”
昏睡中，他還是倔強地搖頭：“不去。”
“可你這樣不行。”
“不去。”說罷，他又陷入了昏迷。
好吧，不去。可不去又能怎麼辦呢？
童語煙從他臂彎裡溜出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下樓再去醫藥箱翻了一通，並沒有什麼更有效的辦法，心情慌亂中，終是想到了一個人。
可是……
可是現在她顧不得太多了，找到療養院行李中拿回來的手機，攥在手裡片刻，還是按下了電話號碼。
很快，就通了。
“對不起……這麼晚打擾你。”
對面傳來溫和而溫暖的一個輕笑，“不是這麼晚，是這麼早。”
是啊，不要多大一會兒，天就要亮了。童語煙穩了穩心神，“我需要你的幫助……伊萬。”
“傷口有感染，需要做清創處理。”
伊萬是三十分鐘之後到的，東方焰已經陷入了昏迷。他先給他打了退燒針，然後解開他後背的包紮，打開了帶來的小型手術包。
“你來做我來做？”
手術包裡各種各樣的手術用具閃着寒光，童語煙臉色有些蒼白。
伊萬看看她有些微顫的手——這可不是那個外科專業高材生該有的臨場表現，即使這只是一個算不上手術的手術。
童語煙也發覺到了他的目光，同時，也發覺到了自己不該有的慌張。
“對不起，伊萬，我……”
伊萬輕咳了聲，“我沒帶麻藥，你把他控制一下。”
童語煙連連點頭，蹲下來抓住了東方焰的手。
這樣小的清創手術對於伊萬來說，就是閉着眼睛也能完成。可是，動手給東方焰做，心裡還是老大的不爽。他可是俄羅斯的黃金主刀、鬼醫教授、國寶級人物。
要不是因爲童語煙拜託他，他纔不會管他是死是活。
不過，堂堂東方總裁，不是應該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嗎，怎麼叫這麼個傷口就弄得不省人事了？這叫什麼？罪有應得？
伊萬一邊腹誹着，一邊手下不停，一把手術刀精準而利落。
昏迷中的東方焰被強烈的疼痛刺激到，緊皺了眉頭想要挪動，童語煙緊緊控制住他的手臂，“東方焰你別動，一會兒就好，馬上就好了，你忍一忍。”
似乎真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他下意識地
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抓着，再次陷入了昏迷。
也就僅僅三分鐘，伊萬便收了刀，再三分鐘，將他的傷口完美縫合。
“上點藥，包紮起來就好了。”
“我來，下來的事情我來。”幾分鐘的功夫，童語煙只覺得比一個世紀都要漫長，終於結束了，看着東方焰漸漸舒展的眉心，她暗暗舒了一口氣。
最後，在傷口包紮完畢，又給他配好藥，掛上一瓶消炎水的時候，天已經漸漸亮了。
“消炎水還要連續用三天，你可以的吧？”
“嗯嗯。”童語煙連連點頭，看着伊萬已經整理好帶來的醫藥箱，下樓來到客廳，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
“伊萬……”
“不用說謝了，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幫他。”
童語煙越發地過意不去，“對不起。”
“小姐，能說點別的嗎？”
童語煙笑。他總是這樣，一點不想給她壓力，除了上次……那個強吻。然後她說讓他再不要來找她，而這次，自己卻主動找到了他——這讓她怎麼能過意得去。
但看他還是那麼包容又溫和的樣子，好像之前根本沒發生過那件事，童語煙也便刻意讓自己顯得自然起來，“那要不要留下吃點早餐？很快就好。”
伊萬雙手一攤，“榮幸之至。”
童語煙笑着點點頭，便轉身去了廚房。
那身影，雖然疲憊單薄，但已經變得輕鬆了好多，不像他剛進門時看到的，失魂落魄、驚惶無措，心疼得好像要揉碎了般。
都是因爲那是東方焰啊……
伊萬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嫉妒過東方焰，連受傷，都這麼幸福。
還在冥想着，童語煙已經從廚房出來，將手裡的餐盤一一往餐桌擺放，隨意的髮絲，微笑的面龐，像個十足的小妻子。
伊萬走近一看，雙拼煎蛋、香烤土司、意式培根、蔬菜沙拉、燕麥牛奶……
“呵，你是在變魔法嗎？”
“其實，還想要煮一個蝦茸羹，怕你等得着急。”
“這樣已經很豐盛了。”
童語煙依依坐在他對面，看着他毫不客氣地大口品嚐，並讚不絕口，她的心裡纔算是有了點點安慰。
否則，對他的感謝和歉意，真不知道怎麼表達。
童語煙一點一點吃着自己這份早餐，伊萬已經將他的那份一掃而光，滿足地擦擦嘴，“這頓早餐，讓我覺得，東方焰就沒有白救。”
童語煙想說，這簡單的早餐，比起他哪一頓送到療養院的晚餐都不值一提，更何況，他還幫過自己很多。可是，她終是沒有開口，覺得對他說出來都顯得矯情了。
“對了，恭喜你，訂婚儀式上，你真的美極了。”
“啊……”童語煙有些尷尬，可最後還是隻能說了聲：“謝謝。”
“不過我還會一直等着。”
“伊萬你……”
伊萬卻哈哈笑了，不知道有幾分調侃，幾分真實，“那麼，做了東方家的準夫人，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我其實，並不
想做什麼改變。我還想繼續去實習，將自己的學業進行完。可是……他說我沒必要去。那麼，繼續讀書考研吧，我總需要做些事情的。”
“我的醫學研究所也等着你，哦，是你的。”
“那份事業真的很偉大，如果它能在醫學難題上有進一步的突破，甚至掌握了人體癌症密碼，真的是會造福全人類的。可我，能力有限。”
童語煙想到了遠在雲鎮的阿爸，想到了才十八歲的蔓林……心裡真的說不出的難受。
“伊萬你知道蔓林現在的情況嗎？醫院說她腦部的腫瘤移位，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
伊萬點點頭：“蔓林現在人就在研究所，目前國際上任何一個醫療機構的設備，研究所都有，且更先進更齊全。卡婭希望能給蔓林世界上最好的治療。”
聽他這麼一說，童語煙瞬間就安心了許多，“情況不會是最糟的對不對？蔓林會沒事的吧？”
“這……希望如此。在醫學上，任何情況都是有概率的。”
“那麼她現在好嗎？”
“醒着的時候，就像她之前一樣好。”
雖然這麼說，童語煙心裡還是越發地難受起來，“如果不是因爲我的事情，她也不會從樓梯上滾落下去。”
“腫瘤是客觀存在的，而就蔓林的病情來說，它的病變只是早晚問題，你不用自責。我想，我手下的病人，還沒有那麼容易被死神光臨的。”
“那麼，我還能做些什麼，你一定要給我說。”
“會的。小丫頭很惦記你，睜開眼睛就問你的情況，聽說你和東方焰訂婚了，她差點高興得從病牀上跳下來。”
童語煙甚至能想象得到顧蔓林當時的情形，這丫頭，因爲這件事情，就能這麼高興嗎？這讓童語菸頭一次覺得，自己和東方焰訂婚這件事情，不全是那麼讓人不能接受的，起碼，它還有了這麼一點點用處。
“如果有空，你可以來研究所看看她。”
童語煙忙點頭，“我是想要去看她的，非常想要去。”
“不過，這幾天你恐怕都走不開。”伊萬不由得擡眼向樓上方向看看，“他的吊瓶該要換藥了吧。”
是的，時間是差不多了，而且，東方焰這幾天都得要人照顧。
“我去看看，稍等一下。”童語煙轉身急匆匆地上樓，伊萬的臉色這才沉暮了下來。
他剛剛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
顧蔓林情況一點也不好。腫瘤的移位壓迫了腦神經，造成了局部出血，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癌細胞的病變已經以倍速增長，無法控制。
是的，這不是單純因爲一個撞擊就能引起的，只是這個撞擊證明了，保守的穩定治療，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顧蔓林精神充沛，畢竟是十八歲最旺盛的年紀，但僅限於醒着的那麼一段時間。很快，她充沛的精力就急劇消耗，並再次陷入昏迷。而她一天中昏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清醒的時候越來越短。
伊萬不想讓童語煙心裡太難過，照顧東方焰一夜，她都沒有閤眼吧。還是讓她好好休息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