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清城翻了個身,長長的手臂伸過去,本應擁住一個溫暖的身體,卻因爲撲了個空而猛然睜開了眼睛。
牀上,只有他一人。
他的大掌撫觸的地方,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可見睡在這側的人早已起來多時。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玻璃窗漫進來,房間裡溫暖敞亮,卻也雜亂無章,細節之處都在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夜有多瘋狂,於是他下意識的喊了聲:“末末?”
末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這樣親暱的叫她。
但是屋子裡沒有人回答她,廚房,客房,客廳,以及衛生間裡都沒有她的人影。他有些慌亂,再去看屋子裡的陳設,所有的東西都在,她的衣服,日常用品全都在,除了……那擺在顯眼位置的外婆的遺相!
彷彿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讓宮清城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一聲咆哮聲響徹迴盪,“夏末,你要是敢離開,我非殺了你!”
當樓下已經甦醒的保鏢看着自家大BOSS勢氣凌人地從樓裡衝出來,還以爲大BOSS和夏小姐經過一夜那啥之後一大早又吵架了,沒想到宮清城氣勢洶洶指着兩人的鼻子就是一頓痛罵:“夏末什麼時候走的?你們這兩個廢物還在這裡幹什麼,去找,就算把整個江城翻過來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兩保鏢嚇得面如死灰:“宮先生,我們一晚上都在這裡輪值守着,沒見夏小姐她……”
“她有心要走自然有辦法,還不去找!”他的眼眸裡幾乎冒出火來。
“是是,宮先生,我們馬上就去……”保鏢再也不敢說什麼,趁還能保住飯碗的時候趕緊去找人。
宮清城氣急敗壞,幾乎發動了所有人手去找,餘正和老張把能組織到的人都派出去,每個人手機裡一張夏末的照片,於是在這天的一大早,整個江城就隨處可見拿着手機尋找夏末的人。而樓上的溫涼則清楚的看到宮清城從樓裡出去,看到他責罵保鏢,最後看到他略有深意的回頭看一眼夏末曾經住過的那個方向。
收起望遠鏡時,他的眼神莫名有些許哀涼,卻聽到身後傳來柔弱的聲音:“他們走了?”
他起身看向她,“都走了,你去梳洗一下,我們也該走了。”
她看起來很平靜,目光如水,看不出一絲波瀾。臉上的表情也甚是淡然,就好像離開的那個人與她形如陌路。只是溫涼還是在她的眉眼之間看出些許悲涼,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之殤。
她隨意梳洗了一下,長髮依然藏於帽裡,長長的帽檐遮住了她半張臉,溫涼握了握她的手,似是承諾一般的說:“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安全離開江城,以後你的人生會由你自己作主,夏末,你要堅強起來,你會擁有更好的生活。”
她對今後的生活沒有奢望,她只是清楚記得外婆的話:末末,你是咱家唯一的血脈,你要好好活下去,爲了你的父母,也爲了我……
所以,她不會自輕自賤,從今往後,只爲了活而活。
她任由溫涼牽着她跟他下樓,坐進車裡,直到車子開出小區行駛在清晨的江城街道上。
不管昨夜經歷了怎樣的泣不成聲,早晨醒來這個城市依然車水馬龍。開心或者悲傷,城市都沒有工夫等,只能選擇銘記或者遺忘。而從此刻開始的夏末,選擇了遺忘。那一段或愛或恨的旅程,終將成爲過去。
溫涼徑直將車開到緊鄰江城的B市機場,機場裡葉離和溫簡已經提前到來,看到夏末神色淡然與溫涼攜手而來時,葉離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然後把爲她準備的護照交給她:“夏小姐,祝你和溫先生溫小姐一切順利,我把江城這邊的事宜辦好之後再來和你們匯合。”葉離露出溫和的笑,穿着一身黑色裙裝的她眉眼間露出精明幹練的意味,不得不說,葉離的確是個非常好的幫手。
夏末輕聲道了謝,就不再說什麼,沉默得異於往常。
倒是溫涼在一旁叮囑:“宮清城一定會去公司,你要做好應對措施,公司這邊的事儘快處理好,給你半個月時間,半個月之後美國那邊公司的副總之職等你上任。你也知道,一個公司的副總之職是不能空懸太久的。”
葉離笑得自信十足,“溫先生放心,半個月後我一定會在美國的領土上。”
溫涼再囑咐幾句,登機時間到,他帶着溫簡和夏末與葉離作別,坐上了前往美國的航班。
夏末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去美國那麼遙遠的地方,那個國度,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可是現在,飛機已經升空,當江城的所有恩怨情仇都被拋諸身後,她的心裡竟有一絲空落落的感覺。
前方,是未知的未來。
身後,卻是千瘡百孔的回憶。
溫涼察覺到她的神色異樣,關心地問:“暈機了?”
夏末搖了搖頭,擠出一抹堪堪的笑,“只是覺得很累。”心已經累得不堪重負,她只想什麼也不想的歇一歇。
溫涼溫柔的撫了撫她的發,“你休息吧,有我在,什麼都別怕。”
她回給他同樣輕柔的笑,頭一歪,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溫涼的目光看向窗外,雲捲雲舒的三千尺高空之上,想到與她未知的未來,他的眼眸裡就浮現出些許笑意。無論如何,他只希望她幸福,而他,只盼能陪在她身邊,此生便足矣。
回頭,恰逢身邊的溫簡目光如水般凝視着他,那樣熟悉而久違的眼神,讓他想到當年那個快樂開朗的妹妹,如今她終於離開這傷心地,是否能重拾往日的歡欣笑語呢?
憧憬着無限希望的未來,他的面色也一片溫和。
辦公室裡,宮清城的咆哮聲不絕於耳,“滾,都給我滾出去,找不到人誰都別回來,通通給我滾!”
一番憤怒的漫罵聲過後,已經尋找夏末一天一夜未曾停歇的衆人垂頭喪氣的離開,再重新開始地毯式搜索。待所有人都離開,餘正看着大BOSS餘怒未消的模樣,還是輕聲說:“宮先生,這樣毫無目的找等同於大海撈針,夏小姐若是故意想躲起來,是不會輕易讓我們這麼容易找到的。”
“所有出入境方面都沒有她離開的信息,她難道還會插上翅膀會飛走了不成!”如果他能在此刻照照鏡子,就會發現自己現在的面貌有多可怖,淬血的雙眸彷彿能耀出火焰來,讓使之靠近的一不小心就會被燒得灰飛煙滅。
“如果,有人暗中幫助夏小姐呢?”餘正靈光一閃地說。
宮清城眼前便掠過溫涼那張討人厭的臉,“去查查溫涼最近在搞什麼小動作,馬上去!”
餘正半刻也不敢耽擱,“是,我馬上去。”
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愛琳就像個十足的間諜般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待餘正也走了,她纔拿着電話去衛生間彙報情況,電話一接通,她興奮地說:“安小姐,最新消息,夏末好像失蹤了,宮先生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沒有線索,宮先生現在正大發雷霆呢。”
愛琳最近其實挺鬱悶的,自從季彤來了之後,她就沒有機會在安綠真那裡撈到好處了,這兩天好不容易季彤說身體不舒服請假了沒來上班,她怎麼能把這麼勁爆的消息彙報給安綠真呢?
安綠真聽後並不太驚訝,反倒覺得是意料之中的事。
其實在她上次找夏末談過,告訴她真相之後,她就料到夏末會徹底離開宮清城了。雖然夏末對宮清城一片真心,但無論哪個女人都不會在知道所愛的男人因爲復仇才接她囚在身邊後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的,況且,她看得出來夏末骨子裡其實也是個驕傲的女人,所以,她一定會做出抉擇的。
但安綠真還是說:“你繼續替我留意清城的舉動,隨時關注着他有沒有找到夏末,別的你放下心來,爲我做事,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謝謝安小姐,我會繼續留意的。”愛琳掛斷電話,暗自歡喜這次又賺到了。
可是她絲毫沒有留意到,在她走出衛生間後,琴姐陰沉着一張臉從最後一間格子出來了。
季彤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去上班,以至於夏末失蹤了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是聽愛琳說的,安綠真心情就很不爽,掛了電話,她就去了她爲季彤安排的家。
一間離公司並不太遠的青年公寓,兩居室的房子倒也雅緻舒適,安綠真不耐煩的敲了敲響,門很快就開了,但開門的季彤看到來人是安綠真之後,臉上的失望之色讓安綠真就更不爽了。
她大大方方的走進去,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冰激淋和啤酒罐時,眸子裡就蘊含着一抹隱怒,“聽說你病了?”
季彤確實不是個好演員,在短時間內也沒有學會如何勾心鬥角察言觀色,更沒有發現自己拙劣的演技已經被識穿,卻還是故作弱不禁風的按柔着太陽穴說:“嗯,這兩天不太舒服,醫生讓我多休息。”
安綠真一揚手就將茶几上的食物掃落在地,凌厲的聲音響起,“我花錢讓你改頭換面不是讓你裝病博同情的,你要是再敢和我玩這些花招,你就從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你最好給我搞清楚,你是來演戲的,不是讓你假戲真做勾.引清城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真以爲給你一張好臉皮你就是白富美了?要不是我你現在還蹲在垃圾堆裡發臭發爛死了都沒人知道!”
一番連氣都不帶喘的責罵把季彤罵得狗血淋頭,原本還弱風無骨的她耷拉着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雙手緊攥着衣角揉來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