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張孑宇!你目的已經達到了。”被他甩開後,我向後退兩步,摸着紅了的手臂,低着頭,眼裡淚水在打轉,倔強的忍着不讓它流出來,卻抑制不住聲音顫抖,“我們的契約到此結束。”
“哼!你以爲你有選擇的餘地嗎?”他的聲音冰冷,眼裡滿是挑釁,“而且,我真的異常喜歡你痛苦的表情呢!”
說着他冷冷笑了兩聲,我擡起臉,眼淚終於還是漸漸滑落了,擡手臂擦乾淨,自尊不允許我在敵人面前低頭。轉而對他淡淡的笑:“那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他身後的紀冬始終默不作聲,平靜無波的眼裡卻蕩起一絲漣漪。孑宇眼神深邃的看着我,我也靜靜的回看他。
“雖然我答應你那件事,但並不意味着我所有時間都歸你支配。”我瞪着他好看的眼睛,長着一張帥氣的皮相,性格卻是那麼的惡劣,對於這種人,我是不會屈服的。“舞會我不會跟你去,請你另謀高就!”
我大聲的說着,強烈表達不滿,漸漸他的眸子裡迸發出嗜血的光芒,眉頭緊皺着疾步走來,渾身散發着驚人的魄力。我條件反射的別過頭緊緊閉着眼,心咚咚跳個不停,暗暗後悔了,逞什麼嘴皮子能呢,好女不吃眼前虧啊!
咬緊了嘴脣等着扇下來的巴掌,卻聽見一個低沉的男音顫抖着響起:“宇哥,別……”第一次覺得紀冬的聲音天籟般好聽,我看見他已擋在我身前,高大的身影接收了所有射向我的凌厲目光。
?“週六晚上,不來你就死定了!”隔着紀冬,他狠狠的警告我。看不見表情,但是一定恐怖極了。
紀冬跟着孑宇一起離開,剛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隱忍,輕聲說了句,米米對不起。然後兩個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裡。
之後的兩天裡,我都沒有再見過他們,生活卻沒有往日的平靜了,時不時聽見有人在背後輕聲議論,發出輕蔑的笑聲。我只當沒有聽到,依舊如往常,管理班級日常事務,放學後幫小冉補習。偶爾小冉會眼光閃閃的看我,問一些關於孑宇的事情。她笑靨如花,彷彿是個情竇初開的女孩,似乎也只有她沒把那些流言蜚語當事聽。
週六早晨,在熟悉的輕喚中甦醒過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見媽媽坐在牀邊,做了個鬼臉笑:“太陽曬屁股咯,還不起來!”想到昨天晚上已經回到家裡了,就感覺特別踏實。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牀都被振的咯吱咯吱響,右手一舉到腦門:“yes,sir!”然後乖乖去洗刷刷。大文學www.dawenxue.net
爸爸在廚房裡鼓搗了半天,像是終於放棄了,大聲呼叫媽媽過去收拾殘局,在洗刷間聽到家人熟悉的對話,不禁也調笑起來,嘴裡還含着泡沫,就扯着嗓子喊:“爸,你煮的寶貝我可不敢吃啊!”引得兩人哈哈大笑。在家真好,沒有沉重的包袱,卸下了煩人的面具,也不會受欺負。經歷這個緊張的一禮拜後,感覺回來真是太好了,又能睡自己的大牀,又聽到爸媽的聲音,又聞到媽媽的炒菜香,又看到屋裡熟悉的擺設……心情值都蹭蹭的往上漲。
?不知怎麼的,突然想到孑宇和紀冬,有點同情起來,缺少父愛的家是不完整的,他們一定從小就受到很多委屈,所以現在變得冷漠無情,把心保護起來,不讓人輕易碰觸。
腦中浮現出孑宇那張俊朗的臉龐,大多時候都是陰沉着的,像所有人都欠他錢一樣。決定今晚還是去赴宴了,就當是同情他,再者說,上次已經吸取經驗教訓了,若他真的生起氣來,紀冬都護不了我,更別說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小把戲了。
夜幕下,華燈初上,我身着粉色蕾絲小禮服,齊耳的短髮用髮卡別在腦後,一雙亮亮的黑色皮鞋,沒有太多的妝扮,簡簡單單纔是我的風格。就連小禮服也是在媽媽的強迫下穿的,據說她本人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曾穿過一次,後來就一直捨不得穿,好好的保存着,到現在依舊嶄新如初,當她看着我穿上時,眼裡滿是欣賞,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說:“真和我年輕時一個樣!”
我手裡捏着一朵花形胸針,是昨晚回家在屋外信箱裡拿到的,與之一起的還有一張紙條,只寫了一句話:明天來戴上這個。陌生的筆跡,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舞會進行的場所是學校的文藝館,原來是蘭心姐和學校一同舉辦的。一直都知道蘭心姐人如其名,蕙質蘭心,卻不曉得她也那麼厲害,連俗稱最冷血的校長也能搞定。
被彩色燈光環繞的文藝館外,已經人山人海了,個個都經過精心的打扮,或明或暗的光線照在臉上,都是興奮談笑的表情。?即使曾表示不迷信的少男少女,也都着盛裝希望能和心上人共舞最後一曲。我四處張望着,沒有發現讓我毛骨悚然的那張面孔,或許還沒有來,上課遲到早退也早就是他的專利了。緩緩舒了口氣,放下心來。花捏在手裡微微出汗了,卻始終不想戴上,如果說人人戴着面具看不到臉,唯一能識別的只有這個,那我只要不戴,他就找不到我了。
人羣中傳來一聲大嗓門,若溪正遠遠朝我招手,她的打扮,挺像酒裡見到的那些女子。靠近額前短髮別上一排閃亮的髮飾,淡淡的妝容,貼身的連衣豹紋短裙,透明黑色長腿絲襪,腳踩黑色高跟鞋,正面若桃花向我款款而來。大文學www.dawenxue.net見我眼珠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對着我腦門就是一戳:“死丫頭!什麼眼神啊,流裡流氣的!”接着又臉紅道:“清純慣了偶爾也來點新鮮的,不會奇怪?”
我哈哈大笑起來,引來一片側目,收斂了說:“沒有,不……奇怪啊,不過你挺像我媽的!”無意外的吃了她一掌。
“說真的,很漂亮!一定大受追捧的!”我笑着認真的道。
“米米你也不錯,挺適合你的!”若溪臉紅紅,也誇獎起我來。
看着她臉上屬於純情少女特有的羞澀面容,我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愁。張開握着胸針的手向她,又朝她眨眨眼,遞了過去:“喏!這個,戴上它,你的王子就會出現了。”接着又小聲說:“別穿幫了啊,那傢伙不好惹,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不過,我還是勸你對他死心最好!”
?“我會的我會的!米米,還是你對我最好了!”她的臉綻開一朵大大的花,壓根沒聽我說話,只顧沉浸在幻想裡,這樣到底是幫她還是害她我都不清楚了,不過讓她自己確認他的標準惡魔身份,說不定就放棄了。
小冉今晚不知道咋樣了,還不見她人,就不管她了,畢竟她和張孑宇本來都挺親密的,要找到也很方便。哎!不過除了她兩,若干女生也被他迷惑,大概都沒有直面過他惡魔的一面,純粹只是被那張皮相催生出好感來。
終於到了進場時間了,在入口處拿到一副遮住整張臉的幽靈面具,爲的是不引人注意。若溪拿的是一副半掩臉的金色面具,和她的妝扮遙相呼應,那朵胸花已別在她凹凸有致的胸前,更添一分動人神彩。
再三叮囑後,我們便分開行動了,進到大廳裡,人人都是露嘴脣的,自己的刻意遮掩倒成了一種招搖。許多人胸前都彆着各樣的胸針,一對一對的,正牽着手隨着音樂輕輕舞動着。沒有陪伴的人在一旁觀看了一陣後,也紛紛開始邀請相中的共舞。
我始終窩在精心佈置好的沙發裡,小口喝着雪碧欣賞每張臉上張揚的快樂。期間有幾個男生前來搭訕,都被我一一回絕了,跳舞實在不是我擅長的事,何況在旁邊觀看也是一種愜意。
終於看到兩朵相同的白色小花聚在一起,穿豹紋短裙的女孩被男生牽着手,臉紅到脖子根,他們隨着音樂漸漸起舞。男生竟很溫柔的帶動女生跳舞,即使被踩到腳也只是淡淡的笑。這使我不禁有種彆扭的錯覺,莫非在衆多女生奮力追捧下的‘績優股’,已拜倒在我的蕾絲裙下?隨即自嘲的笑笑,聳肩兩手一攤:怎麼可能嘛!
?既然若溪已平安過關,我也不想費本來就缺乏想象力的腦子去想這奇奇怪怪的事。於是起身,快速向後院走去。關上玻璃門,把自己隔絕在靜謐的夜空裡。
小城裡特有的星光璀璨,夜夜上演。看着最最明亮的一顆星星在夜裡閃爍,夏風徐徐,閉着眼睛忽略屋裡的嘈雜,還能聽到樹木草叢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找了個僻靜的臺階坐下,正好被低矮的樹種遮住頭頂,戴在臉上的面具有種安全感,讓我不想取下。
就這樣安靜的獨自享受夜空的寧靜,本來舒服到眼皮低沉快要睡過去了,卻從矮樹叢後閃出一個身影,是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也帶着全臉幽靈面具,眼裡有一絲驚異,身着黑色休閒裝,卻顯得很精神。他的到來打跑了我所有的瞌睡蟲,人頓時清醒了,盯着他面具上的兩個洞。兩人愣了幾分鐘後,不約而同的輕笑出聲,他彎起的眼睛反射着月光閃閃發亮。
袖子一卷,坐在我身邊的位置,開口是男生一貫低沉的嗓音,不似孑宇的冷漠,紀冬的淡然,聲音意外的好聽:“女生也有不愛這種場合的嗎?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你不也一樣麼?”我和他近距離的對視着,一樣的面具讓我覺得挺親切,笑着說:“面具還選了一樣的,也真誇張!”
“是,我不得不懷疑你是爲引起我的注意,故意的。”他自大的說,我則不得不承認,每個男生總是有那麼一兩點相同之處。
“那顆星星,每晚都好亮,真漂亮!?希望我也能住在那兒!”我不接他的話,自顧自的望天。
“那是金星,也叫啓明星、長庚星。”他的目光也轉移過去了,像是嚴肅了起來,聲音裡卻有一絲隱忍:“在希臘與羅馬神話中,它是維娜斯女神的化身,代表愛與美。”
“你懂的真多!”我由衷的讚歎道,並沒發覺他的異常。
“告訴我這些的人已經不在了。”他的聲音有點嘲笑的意味。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已經……”我趕緊道歉。
“不用道歉,他不過是死在我心裡了。”他看向我,敏銳的察覺到他眼裡隱藏的悲傷神色,“面對陌生人我還能說這麼多,大概真的寂寞太久了。”他眼神黯然的低下頭去。
我不自覺的把手附上他的肩膀,他微微顫動一下,終是沒有甩開我,即使我也知道這樣有點不得體,心裡卻只想安慰他,畢竟是因爲我勾起他傷心的往事了:“對不起,不過,我都沒關係的,心裡難受就說出來,會好很多的,我有經驗,不介意當你的傾聽者哦!反正也是陌生人,不用擔心我會說出去的!”
他眼神像幽黑的深潭,默默對上我的眸子,裡頭似有一股說不清的灼熱,我的心漏跳一拍,臉上頓時躥火,始終努力地憋着。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美,像那顆星星……”頓了頓又說:“也像我認識的某個人。”
第一次被男生當面誇讚,我想我已經臉紅到不行,幸好戴了面具,不然我一定找個地洞鑽了。愣愣的坐着,沒有說話,說話只怕會泄了底。他又轉眼看向金星,淡淡的說:“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全部已經忘記了。”
?兩人靜靜的坐着,各懷心事的看向寂靜的夜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了。
遠處傳來的鐘聲緩慢而清晰的敲響十二下,終於迎來了最後的舞曲,文藝館裡頓時炸開了鍋,歡呼聲不絕如縷,而在音樂響起時又靜了下來,是陶喆和蔡依林那首耳熟能詳的《今天你要嫁給我》。
這時男生站了起來,伸出修長的手,眼裡含笑的邀請我。我頓了頓,微微搖搖頭:“我不會跳舞的,還是算了。”
“沒事,我帶你。”他聲音輕柔,卻不容拒絕,“我們就在這裡跳。”
受到魅惑般將手伸給他,被他的大手輕輕握住,掌心溼溼的,讓我想起某張討人厭的臉。大概大多數男生都是這種體制,不禁忿忿的想。兩個寂寞的陌生人,與彼此爲伴也不錯,於是安心的在他的帶動下緩緩挪着腳步。
黑皮鞋像長了眼睛,不是腳還不屑於踩。尷尬的對他笑,他眼色平靜,溫柔的聲音說沒事,牽着我繼續。
靠近男生的身體,被他的手輕輕環住腰,指尖的溫熱傳入身體;他的深沉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我,勻稱的呼吸微微吹動我的髮梢,靠近他寬大的胸膛,聞到一股好聞的體香……心裡小鹿亂撞,太陽穴也跟着突突地跳動,默默祈禱不要被他聽見纔好。
這一刻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在僅屬於兩個人的天地裡,兩顆寂寞的心互相尋求溫暖。在心臟狂跳的不安中,音樂結束了。他鬆開我的手,眼裡有很溫暖的光芒,我也在面具之下咧嘴一笑,一邊偷偷安撫那受驚的小心臟。
一段旋律激盪的曲子響起,男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就轉身接電話了。?聲音卻像變了個人一樣,低沉冷漠毫無感情,腦子裡頓時涌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接完電話轉身,我已無法保持一貫的冷靜,即使電話裡低沉的男音基本沒有,可耳膜發達的我還是清晰的聽到一聲:宇哥。
面具下的那張臉已毫無懸念,原來竟是這幾天不斷威脅我的惡魔!在他好奇目光的注視下,腦子裡麻木了,也顧不得他會不會起疑,沒有說出一個字,反而拔腿就往屋內跑。
穿過大廳,看見一臉幸福的若溪,還有他身邊的男生,手臂上有着刺目的青龍,一早我是瞎了嗎?
天吶!這實在是狗血又爛俗的連續劇八點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