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
H市容下縣。
結婚的前夜,雲喬還在酒店忙着籌備他的婚禮。新娘比他小三歲,是個才大學畢業的,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吃飯唱K逛街。
忙到十點,有人笑着打趣說新娘子來了,他回頭,看見來人,微微一笑,眼裡浮起對來人的一絲寵溺,“冉冉你來了。”
高冉冉眉一擡,略帶不屑的看着明天將和自己結婚的男人跟酒店的員工一起幫忙搬着架子,一米八的個子,因爲半蹲,硬生生讓她有種凌駕於人上的錯覺。
她的眼中沒有溫度,當初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不過是因爲他可笑的寵溺以及一張長期免費飯票,現在她已經大學畢業也找到了有錢男人,再也不需要他了。冷冷睨他一眼,隨手摘了手上的戒指,拋到雲喬腳邊,“不用準備婚禮了。”
雲喬嘴角的笑容有些凝滯,站起身隨手扯過一塊抹布擦手,他垂着眼,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冉冉,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高冉冉眼珠子一瞪,臉上沒有笑容,“雲喬,你以爲我愛你?”
“我受夠你了,明天你愛娶誰就娶誰去。”
直到高跟鞋一陣“蹬蹬蹬”聲消失在酒店後,纔有酒店的員工尷尬的靠過來,“雲先生……”
捏着抹布的手緊了緊,雲喬不在意的笑笑,“冉冉就是愛開玩笑,我去看看。”
雲喬是在酒店的停車場追上高冉冉的,那個時候她正被一個男人摟着進了一輛車,笑的得意張揚,雲喬從沒見高冉冉這樣笑過,他靜靜的看着本該是自己未婚妻的女人同另一個男人揚長而去,無聲的嘆了口氣,摸出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幫我把酒店的預約退了吧……又要麻煩你了……”
“我年紀大了也沒幾個錢,她看不上也沒方法。”
“我呸,我說你……”電話那頭已經開始磨牙。
雲喬一個人站在停車場,總覺得黑暗中蟄伏着一隻野獸,在盯着自己。不遠處的車裡有菸頭的火光在閃,他看了看,注意力又回到電話裡,“不結婚就不結婚吧,兩個人是過,一個人不也是過嗎?”
“我靠雲喬,你也忒沒種了,自己女人跟人跑了還說這種混賬話?”電話裡的聲音近乎於咆哮,雲喬照着老規矩放遠了點,不用聽也知道肯定是罵他窩囊廢沒用之類的,他都會背了。
“喂,你有在聽嘛你?”等罵的夠了,電話那頭的人才發現耳邊已經沒多少聲音了,他氣急敗壞的吼,那咆哮的聲音就算放開了一段距離,還是震的雲喬腦子嗡嗡響,“我靠雲喬,以後出門別說你認識我沈奕。”說着‘啪’的一聲,乾脆的掛斷了電話。
雲喬無奈的皺皺眉,這個人的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暴躁。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只是作爲一個男人,這樣的自己恐怕讓所有人都喜歡不起來吧?庸碌無爲,嚴肅呆板,就是對着客戶,也是萬年一張木頭臉,公司的同事甚至還私下裡議論面癱喬的笑令人很不舒服。
他這樣的人,就算有一張還算英俊的臉,也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他的性子。
他原本只想試試兩個人的感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他實在不擅長應付女人的撒嬌和她們對奢侈品的追求,所以知道這個結果,也沒有多大的沮喪。他自己覺得沒什麼,可身邊的那幾個好友卻急的不行。
隨手把手機放回褲兜,他轉身往家裡走,現在要想的問題,是怎麼和一大幫子已經名存實亡的親戚還有那些兄弟說清楚婚禮的事,老老實實的說自己被一個女人甩了,還是騙他們是自己另結新歡了?誒,還真是讓人頭疼的問題。
不遠處有一輛車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不遠的距離,漆黑的車裡,菸頭一時亮的灼人,一會又暗了下來。
回到一個人租的公寓,裡面爲了結婚佈置一新,雲喬愣愣的看了會,才疲憊的倒在牀上,拿出手機,一個個撥過去解釋。
“對,婚禮取消了,不好意思……沒,是我的錯,不關冉冉的事……”
“九叔,是,取消了……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一個個打過去,終於將手機裡存爲親戚的一組電話打完,雲喬靜靜盯着粉刷一新的天花板,拿過枕頭蓋住自己的臉。
“快接電話快接電話……”窘窘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雲喬翻開枕頭,看着亮起來的屏幕顯示的是黑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你怎麼回事?”黑子劈頭就來了這麼一句,口氣裡有勉強壓下的怒氣。
“黑子,明天不用去了……”疲憊的揉了揉眉頭,再一次解釋道,“我和冉冉不合適。”
“我靠,那娘們整個有眼無珠。兄弟你說一句話,我馬上找人打那對姦夫淫婦一頓。”黑子在電話裡暴了句粗口,雲喬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從沈奕那裡聽來的,說起來冉冉還是黑子介紹給他的女人。
“你給我消停些,我不想惹麻煩……黑子,我從沒喜歡過她……”猶豫了一下,雲喬還是說出口,誰都以爲他很喜歡冉冉,喜歡到掏出了一顆心,可那也只是別人誤以爲。
黑子沉默了,有那麼一個時候,沈奕翹着二郎腿,用力的吸了口煙,在KTV的包廂裡吞雲吐霧,雲喬那個人啊,只要他願意裝裝樣子,誰都會覺得這人將自己放到了心上,可惜他卻是那種永遠不會把某個人放在心上的冷血動物。
“好,我知道了。”黑子的聲音小了下去,然後輕輕掛了電話,隨手點起一根菸,身旁的女人媚笑着靠過來,整個人往他身上磨蹭,“跟誰通電話呢,臉色變得這麼快?”
“去去去,我的事不用你管。”煩躁的將女人推開,他一個人赤着上身,靠在自家的陽臺上吸菸,菸頭在黑夜中忽明忽暗,那小子,怎麼就什麼都不在意呢,他想。
其實,雲喬還是有在意的事的,只不過瞞着所有人。
將婚禮取消的消息通知給了要參加明天婚禮的親朋好友,他最終擋不住疲憊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睡到凌晨六點的時候,又被手機的聲音吵醒。
想可能是哪個爲他不平的人打來,雲喬翻了個身不去管。
可那個人還是鍥而不捨,鈴聲在安靜的凌晨有些刺耳,“喂,我是雲喬。”無奈之下,他只好翻身起牀,抓起手機接電話。
“雲先生嗎?你妹妹在療養院突然癲狂發作,將一個醫護人員砸傷了……”他耳邊一陣陣嗡嗡聲,聽到電話裡的聲音還在繼續,然後是極委婉的問他怎麼解決。
雲喬狠狠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了出去,他飛快的下牀,對着電話說,“好,我馬上過來,麻煩你們了……”
立刻掛上電話,雲喬臉色蒼白,快速的收拾了一下,衝出了公寓門,揚手攔了一輛的士,“勞駕,青城療養院。”
公寓拐角的地方,一輛銀灰色的賓利靜靜的跟了上去。
雲喬趕到療養院時,他妹妹雲笑已經被人強制打了鎮定劑睡了過去,雲喬對着院長又是保證又是懇求,院長才答應讓雲笑繼續住下去,而不是將她送去精神病院。
被雲笑砸傷的人倒是不嚴重,雲喬道歉的態度很好,讓他覺得很受用,賠了錢道了歉也就勉強算了。
擔心雲笑在療養院裡的境況,他又忙着在護士長那裡磨蹭着說好話不肯走,護士長被他整煩了,板着臉捶他的肩,“你小子的心思誰不知道,好了好了,看你眼圈都青了,這些天累壞了吧?沒事,我們幫你看着呢。”
“小夥子倒是知道感恩。”副院長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子,穿了雙拖鞋踢踢踏踏的走過來,“這麼多年也難爲你了。”
雲喬直了腰,垂了眼低聲道,“這是應該的。”雲奶奶說他是被撿回來的,這是他欠他們雲家的,所以照顧妹妹,是他義不容辭的。
從療養院回來,已經是黃昏時候,他還沒來得及喘上半口氣,就被沈奕的一個電話叫了過去,“雲喬,這次你一定要救我……”他在電話裡喊的可憐兮兮,聽的雲喬腦子一僵,忙照着他報的地址趕了過去。
他和沈奕是大學同學,兩個人當時在學校裡也是風雲一時,不過畢業後,一個出去工作,平凡無爲,一個倒是在校讀研,將導師哄的服服帖帖。
趕的急了,雲喬只管照着他以前和沈奕發現的小巷子裡鑽,從這裡到學校,足足能省十多分鐘的路。只不過他今天很倒黴,還沒鑽出巷子,一隻白皙的手就伸在他面前將他攔了下來,“沈奕?”
雲喬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退了一步,“我是。”
他才應了一句,膝上就捱了一腳,他被踢的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你怎麼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這王八蛋!”踢他的是個叼着煙的黃毛,一雙眼睛急的都紅了,他手裡捏着張照片一直往雲喬眼睛戳,把煙往地上狠狠一吐,“知不知道她是誰,啊,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雲喬的手按在膝蓋上,看一眼那隻手中緊緊捏着的照片,茫然的搖搖頭,“不認識。”
“操,你再說一遍試試?”
雲喬忙又看了那張照片裡打扮火辣的女人一眼,看的很仔細,然後再次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小黃毛瞬間大怒,“不認識?我告訴你,那可是我妹子,你丫睡完了人拍拍屁股就走,老子今天就廢了你。”說着撲上來又給了他狠狠一拳,雲喬嘴角立刻就破了。
雲喬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大概也知道沈奕那個花心大蘿蔔惹的風流債被人找上了門,他覺得他總有一天要因爲幫沈奕背黑鍋而死。猶豫着張張嘴想要開口解釋,掙扎躲避間有人一把擋住了小黃毛要向雲喬臉上再招呼的拳頭。
“飛哥!”小黃毛急的跳腳,“你說過要爲我做主的。”
雲喬忙了一天一夜,已經有些昏頭昏腦,被人一把提了起來,他看到一張和想象中不大一樣的臉,他想混黑道的必定是凶神惡煞的,再不濟,也該是和小黃毛這一類型的,可哪知這個飛哥笑嘻嘻的,白白淨淨的一張娃娃臉,看他身高和個初中學生差不了多少,居然還讓這個小黃毛叫飛哥,他不由恍惚的想,這個世道,還真是不對了。
“這人根本不是沈奕吧。”叫飛哥的娃娃臉一本正經的說話,還對着有些頭昏的雲喬溫和的笑,雲喬一時頭腦發熱,忍不住爭辯道,“小弟弟,我真是沈奕,不信我給你看我的身份證。”他說着作勢要去皮夾裡拿證件。
娃娃臉飛哥臉上卻風雲變色,一腳踢到他腰上,皺起眉,兇巴巴的看着雲喬,“誰是你小弟弟,老子是大名鼎鼎的飛哥。”
雲喬吃痛,擡頭費力的看他,痛的說不出話來。
有幾個人氣喘吁吁的趕上來,對着小黃毛又是跺腳又是搖頭,“老大,搞錯人了,動你妹子的人不是這小子,那小子已經翻牆跑了!”
“操,我打你怎麼不吭聲,你啞巴啊你?”小黃毛再一次炸毛,回頭惡狠狠的瞪一眼雲喬,視線接上葉飛的又馬上轉爲諂媚,“飛哥,嘿嘿,搞錯人了,搞我妹子的不是他,是另外一個沈奕。”
葉飛的娃娃臉上露出嘲諷,輕飄飄的冒出來一句,“以後別說你認識我葉飛。”
雲喬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想起沈奕在電話那邊的吼,以後別說你認識我沈奕,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既然沈奕已經跑了,那看來也沒自己什麼事了。雲喬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想走,一邊想着公寓裡好像還有專門爲冉冉準備的梳妝檯要處理。
看出雲喬想走,葉飛不假思索的攔住了他,“喂,你想走哪?是不是想去報警?”
雲喬眼神也不往他那瞟,皺着眉擦着嘴角,“報警?我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這也要報警?”
“我靠,你小子知不知道飛哥是誰?跟飛哥說話要恭敬,恭敬你小子知道不?”小黃毛跳着腳,手指幾乎要戳到雲喬額頭。
“剛纔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也怪你點背,好死不死就叫沈奕。”葉飛沒理小黃毛炸毛的舉動,看着他稱的上俊秀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嘖嘖,這下手也夠重的,不過牽扯到裡子面子問題,也難怪他下狠手。
“沒事。”雲喬眼也不擡,走了幾步,又加了一句,“我剛纔說不認識那女的了。”說着,轉身快步離開,他想他確實不知道飛哥是誰,知道了又怎麼樣?他打心眼裡不想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一般這些什麼老大飛哥什麼的,只有黑道纔會有,他還不想惹麻煩,不想一天到晚不停的忙着躲麻煩,搬家。
葉飛閉着嘴不說話,小黃毛就有些着急,他手下已經好幾次示意去揍那敢搞他妹子的小子一頓,不過葉飛沒有說話,他也不敢亂動,只能訕笑着靠過來,“那個,飛哥,你看……”
他沒防備葉飛猛地踹出一腳,然後沒防備的跌在身旁一個手下懷裡,只覺自己老大的一世英名就此要毀。然後他就聽到從不暴粗口的葉飛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臥槽……”
走出巷子後,雲喬開始打電話,根本沒容沈奕說話,他一個人對着手機講起來,“沈奕,這是最後一次了,再有下次,不要找我,直接去警察局ok?不知道路直接打110,或者可以找交警帶路……”
“雲喬……”沈奕不等他說完,就像以往一樣,直接對他實行哀兵政策,他知道這招,就他沈奕一個人使來有效,所以每每想到這裡,他總感覺在雲喬的人生裡,他,沈奕,是特別的。
“你丫的,你又給我在外面惹誰了?”氣不過,雲喬破口大罵,和剛纔懦弱無所謂的樣子完全換了樣,“你兄弟我差點讓人給廢了。”
沈奕“噗哧”一聲笑出來,“雲喬你不要開玩笑。”然後聽雲喬的聲音確實有些不大正常,拍了桌子站起來,“雲喬你怎麼了?是不是被人打了,誰幹的?我找黑子去。”
雲喬嗤了一下,涼颼颼的冒出兩個字來,“葉飛。”
電話裡一下子沒了聲音,雲喬沒耐心的要掛電話,沈奕刻意壓低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小子沒開玩笑吧?”葉飛那是誰?可是H市黑道頭頭葉放的小兒子,惹誰都不能惹他啊。
雲喬磨牙,“你什麼時候看到我開玩笑過?”
“可是我沒惹那瘟神啊,我只不過不小心和美女春風一度了,哎喲,小喬不要掛啊……”
雲喬毫不客氣的掐斷了電話,轉身往自己公寓走,無意中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賓利不緊不慢的跟着自己,他皺了皺眉,加快了腳步,心想着得趕快想辦法搬家了。
掏出鑰匙要打開公寓的門,身後突然有人衝上來,一隻畫着青龍的手按在他插鑰匙孔的手上,笑的讓人很不舒服,“雲喬是不是?我們老闆找你。”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老闆,請讓開。”很有禮貌的說話,雲喬動了動手,卻發現掙不開。
挑挑眉,他看這個人一臉不容商量,不由嘆氣,“這位先生,我真不認識你們老闆。”今天這是怎麼了,不停的有人問他認不認得某人。
“那認識雲青不?”掏出口袋裡的照片看看,那人又一副陰笑。
雲喬點點頭,“認識,怎麼了?”表面上十分平靜,思緒卻早已飄遠,該不是雲奶奶的兒子又惹出什麼事來了吧。
“認識就好,把他帶走。”那人回頭衝着人一吹口哨,就有人拖着麻袋往雲喬頭上套,雲喬認命的隨他們擺弄,這個時候,敵多我寡,反抗吃不到好。
那人倒沒有見過這麼配合的,還是個男人,感覺丟了男人的臉,不由啐了口在麻袋上,忍不住還踹了腳,“我靠,還是不是男人,帶走。”
雲喬在麻袋裡被踢中膝蓋,正好是葉飛踢中的地方,悶哼了聲,心想老子我招誰惹誰了,怎麼一出事就都找到我這來了。
感覺自己被丟進了一輛車,也不知道開了多久,然後又被人扛着下了車,丟進了一個貌似是倉庫的地方。
麻袋被人扯開來,刺眼的燈光讓他一下子閉起了眼睛。
“你就是雲喬?”有兩根手指分別夾住他的上下鄂,挑起來看,然後做出點評,“恩,長的還不錯,最近這種斯斯文文的很受歡迎。”
雲喬霍地睜開眼,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眼熟,就像是娃娃臉葉飛的翻版,只不過年紀大了點,眼神凌厲了點,笑容陰險了點,不過再怎麼兇狠,還是一張娃娃臉,他這次真的想要苦笑,但還是專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雲青算是我小叔叔。”他這個意思很明顯,提醒他說說正事,至於剛纔男人的話,他選擇性的忽略。
男人咧開嘴笑了,手指一動,就有人送上來一疊東西,捻着手指,一張張的數下去,“這張是雲青去賭場欠的十萬借條,呃,時間是三個月前。”
“這張呢,二十萬!”對着面無表情的雲喬露出一個笑,男人繼續翻下去,“這張是五十萬的……”
好看的手指嘩啦啦的玩着手裡的借條,男人笑的得意。
雲喬收回自己的眼光,全都是高利貸啊,眼神從男人手上的借據轉到男人臉上,十分的鎮定,“那是雲青的借條,葉先生弄錯人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姓葉?”男人笑眯眯的臉立馬一沉,飛快的揪住他的衣領,跟葉飛一樣,變臉特快。轉念一想,應該是自己手下說的,臉上的笑又浮了出來,丟開他的衣領,收回了手。
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這男人跟葉飛不是兄弟關係也應該很密切,他就想這兩人怎麼都一個德行,而他每次都這麼倒黴,攤上這樣的爛事。
慢慢站起身,男人的皮鞋踢着地,“我叫葉楓。”
葉楓低下頭,看着還坐在麻袋裡神情淡淡又帶着迷惘的男人,雲喬有一張俊臉,狹長的眼,應該算是老人口中所說的桃花眼,性感淡色的嘴脣因爲懊惱微微抿着,一張俊秀溫和的臉總被他面無表情的用着,怎麼看怎麼讓人不爽。
“喂。”踢踢雲喬,葉楓“啪”的一聲將手裡高利貸的借據全部丟到雲喬臉上,笑的陰滲,“這上面簽名的人不是雲青,可是你雲喬。”
“什麼?”眉頭終於不悅的皺起,雲喬拿起散落一地的借據,一張張看過去,白皙的臉上終於沁出了冷汗,雙手也因爲憤怒發起抖來,他忽然想起半年前青叔叔搓着手說要辦個手續,需要他的私人印章,他那個時候沒怎麼多想就拿給了他,誰知道雲青的手續,指的就是這個。
“你要我怎麼做?”勉強忍住心裡的怒火,雲喬放下那些借據,沉着臉看葉楓。眼裡斂着刻意壓下的怒氣和銳利,讓葉楓一驚,他忽然有了好奇,這個男人,一旦撕破了他僞裝的平靜面具,到底會是個什麼樣子?
“我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葉楓隨意的彈了彈自己有些硬質的頭髮,一張娃娃臉上,是與年齡不相稱的冷酷,“我給你兩個選擇。”
“看你這樣子,賣到店裡,肯定會有個好價錢,我也不要你全部還清,只要你賣兩年,怎麼樣?”葉楓用力的吸了口煙,色迷迷的盯着雲喬薄薄的嘴脣,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
賣到店裡?讓自己應付各種各樣的女人?
雲喬笑着搖搖頭,眼裡幾分笑意,專注的看着葉楓,讓葉楓情不自禁的眼睛一眯,他倒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笑跟不笑的區別會有這麼大。
“另一條路呢?”雲喬從地上站起身來,那個大麻袋讓他的腳步一個踉蹌,葉楓不經大腦思考就一把扶住了他。
“謝謝。”禮貌的站出去好遠,雲喬很聰明的和他保持距離。
“我有個哥們不小心殺了人,需要坐三年牢,我看你這麼細皮嫩肉的,也不會自討苦吃去坐牢,那裡進去的人,十個有八個不是瘋就是殘了。”葉楓笑眯眯的看他,一雙狡詐的眼嵌在娃娃臉上,怎麼看都有些不和諧,“所以,你還是改變主意,乖乖的去店裡做鴨子,沒準你還能從裡面享受到什麼樂趣。”
雲喬仔細的想着他的提議。葉楓在一旁有些得意,是個人都會選前一種,可事實證明他的猜想又一次錯了。
眼前那個人笑着想了想,然後轉頭看向他,“雖然沒有第三種選擇,但是我看我還是去坐牢吧。”
“你說什麼?”
“我實在理解不了你所說的那種享受。”雲喬看着葉楓娃娃臉上突然出現不能理解的暴躁的表情,轉身朝外走去。
“喂,去哪?”門口立刻有人臉色兇狠的擋住了他的去路。
雲喬回過頭,很認真的說,“警察局,自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不過去之前麻煩你告訴我情況,讓我知道該怎麼認罪。”
“我操,那小子簡直不是人。”葉楓對着電話發飆,“你說,到店裡伺候女人兩年,兩年!兩年他就能脫身了,那小子竟然傻乎乎的去坐牢。”
“他不傻。”隨意的翹着二郎腿擱在車裡,男人的身體欣長,像是一道弧線,銀灰色賓利在黑暗裡,裡面菸頭明滅,照的男人劍眉模糊,冷冷哼出一個笑來,“他那麼喜歡坐牢,那就在裡面好好照顧他一下。”
葉楓倒抽了一口涼氣,“我說千念,你和這容下縣的雲家是不是有仇?大費周章設了個套給雲青鑽,直接把人給廢了,現在又轉頭對付人家小侄子了,非得把人折騰殘廢了?這小地方的人,可惹不到你C市盛古集團的少爺吧?”
“我的事你不要管。”掐滅了手裡的菸頭,成年了的千念是像極了夜擎墨的英俊逼人,他的臉上露出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冷酷,“雲家人造的孽,就得雲家人還。”他用了十八年時間才查出來,原來盛青和盛慧沒有死,兩人直接用回了盛慧外祖家改用外祖的姓氏,雲姓,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可這兩個惡人沒有死,他的弟弟和盛伯伯他們卻死了,好人沒有好報,禍害卻遺了千年,既然老天不收拾這些惡人,那麼就他來收拾。
他的弟弟和盛伯伯如奶奶被炸的粉身碎骨,他就讓人把盛青弄成一片片一段段的折磨,直至他受不住自殺死去,他的媽咪被他們誣陷殺了人,他就要他們雲家倖存的男人也進監獄好好享受下監獄的生活。
哦,不,雲家……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小姑娘。
“啪”的一聲掛了電話,他嘴角挑起笑意,雲喬,咱們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