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子霖正趴在桌子上玩遊戲。熟悉的背影,讓心情原本無比舒暢的如歌,心頭一下子生出了罪惡感。現在的她因爲世昕,這麼高興,對於子霖,是不是太殘忍了。
原來,她真的是個自私的女生啊!
她收起了自己的喜悅與笑容,和平常一樣,大大方方地回到座位上。
“怎麼樣啦?”方二少全身心玩遊戲時,還不忘關心與他的同桌兼朋友兼搭檔兼對手的洛如歌。
“沒這麼樣啊,很好啊!”
他放下手機,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兩秒之後,“好吧,你沒說謊!”
“我一直都是誠信公民!”
“這句話就是赤裸裸的謊言!”
如歌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準備上課。
晚上躺在牀上的洛如歌,腦子已經能夠正常運轉,該死的理智又開始侵蝕她那少得可憐的幸福感。
她想起那天中午,在音樂大樓裡,尹世昕和黃承書,那篇和諧美妙的樂章。同樣的陽光裡,世昕說起自己喜歡的女孩,眼裡閃爍的光芒,耀眼得讓她不敢直視。
這些很真實的,一幕幕的展現在自己眼前,如此清晰,她忘不掉啊!
原本以爲已經明朗的思緒,又陷入了死巷,無法找到出口。
許諾給世昕答案的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被她延後。
她沒辦法面對他,而他似乎,也在等。
直到不久後的某一天,方子霖無意中說起:“今天是清姨的忌日。”
她很驚訝:“啊?”
“農曆五月初八!”
她急忙打開手機,翻開日曆:六月十九號,農曆五月初八。一股悲痛之前,油然而生。她正打算要不要去看看世昕,子霖似乎已經預料到她的想法,“今天世昕不在學校!”
她有點失望,“喔!”
“清姨的去世後,世昕確實變了很多!”他自顧自地聊起了世昕,如歌也很認真地在聽,“很少畫畫了,而且經常打架生事!”
“清姨走了之後,尹叔叔也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他整天地埋頭工作,而且很害怕看到世昕,因爲世昕和清姨長的很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世昕都是一個人守在清風的大房子裡,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個人。就算他最愛媽媽,但他也愛爸爸,但在最痛苦的時候,爸爸卻不在他身邊,他也只能一個人去面對所有的事。他不再畫畫,因爲再也沒有人來誇他,他打架,也是爲了引起尹叔叔的注意。你說他這個人,智商明明那麼高,還這麼傻!”
她的心似乎有人在往裡面,一點一點地灌滿鉛水,一點一點,變得凝重。
“你猜我是這麼知道的?”他的語氣突然變得輕鬆。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呵呵,月姨告訴我的。”語氣又變得低沉,“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並不知道怎麼去給他安慰,以至於讓他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痛苦!”
“你說他傻,你不是一個樣。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還在懊悔當初沒能幫上什麼幫。你以爲打架啊,說幫就幫,這種安慰的人技術活,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幹的,幹不好,萬一他崩潰了,那時候該怎麼辦,所以你說,你傻不傻啊?”
“我就最
喜歡你這一點了,總是能一鳴驚人!只可惜你偏偏喜歡世昕,可憐的我啊!”
世昕沒崩潰,她就要崩潰了。明明那麼沉重的話題,他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如果你是在顧慮我的話,那就沒有這個必要!”他笑嘻嘻地說着,“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出現以後,世昕又開始畫畫了,而且不再打架了。他因你發生的變化,我們都看在眼裡,世昕對你的感情,遠遠超出我的意料,我自愧不如,所以我很瀟灑地放手!”
他們兩個會在一起!這樣的想法早就在他腦子裡盤旋已久,只是自己不承認罷了。當事實擺在他眼前的時候,竟發覺自己原來也是這麼認爲的。他的笑容也許還有有點苦,但他這樣從容說出,他們之間各自心知肚明,但都沒有捅破的事。也許當我們真的放下了,才能夠這樣像是開玩笑般說起往事。
她沉默了,良久才笑着說道:“世昕有你這樣的情敵,肯定樂得不行!”
她也會笑着說起這件事,是想讓他明白,她珍惜他的喜歡,卻不能給他更多。
方子霖鄙視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本來是可以看見你未來婆婆的,可惜了,誰讓你這麼不爭氣!”
一個“未來婆婆”把她弄得是啞口無言,心情也變得更沉重了。
如果她早一點給他答案,她也許就能陪世昕一起去了。一個個孤獨與黑暗的夜晚,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心情卻度過。想到這裡,她就好想到他身邊去。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迫切地想見到他。
但她有自己的思考,她有時候真討厭自己,爲什麼要想那麼多。但她就是這樣的人,在意的事情,不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帶着顧慮在一起的話,就不能輕鬆,不能快樂,不能彼此相信。
她萬般無奈之下,不得不和纖纖還有小雨兒聊起這件事。
“你們說,如果我,我和世昕在一起的話,會怎麼樣啊?”
她們都很吃驚的看着她,像是聽到了一件不可置信的事,不過,對於她們,確實是不可置信。
“什麼,你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纖纖首先說出她的驚訝。
“我什麼時候說過的?”她更是驚訝。
“難道你們沒在一起?”看來小雨兒是最接近真相的。
“對啊!”她誠實地點點頭。
纖纖迫切的想了解當下的形勢,“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
“當然有可能啦!尹世昕對你這麼好!”
“這個我知道,但是,你們不覺得我們的差距很大嗎?”如歌認真地看着纖纖說道。
小雨兒首先明白過來,“確實,論你們的家庭背景,生長環境,社交圈子都有着天壤之別,也許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都會不一樣。如果強行的在一起的話,日子久了,就會產生很多矛盾!”
——我找你,在圖書館的天台!
如歌給尹世昕發了一條短信,自己坐在天台的高臺上,晃着腳,看着享受着夕陽的餘暉,暖暖的,柔柔的。
尹世昕從門裡走出,如歌也從高臺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擡頭,世昕就在她眼前,不遠處停下了腳步。
又是這樣的情景,她記起最初也是這樣和他說話的。
一樣的感覺,不一樣的心情。
落日在他們之間,一點點落下。橘黃色的光,灑在他們身上,柔和,溫暖。這最後的餘暉與他眼裡的湛藍,原是這般相得益彰,她不禁看出神。
不過,她沒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她笑了笑:“我在不久前才知道,這棟樓不管是大樓本身還是館裡藏書,都是明伊捐贈的耶!”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緩緩開口:“嗯!若水也是爸爸的母校!”
她轉身,指着天際邊的一座反射出太陽餘暉的大樓,它很遠,很小,但卻無法忽視,“那個,應該明伊大廈!”
他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嗯!”
他們都面對着沉沉落去的夕陽,沉默了。
“小雨兒說,我們家庭背景,生長環境,社交圈子有着天壤之別,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都會不一樣。如果強行的在一起的話,日子久了,就會產生很多矛盾!這些雖然聽起來很誇張,但卻沒有說錯,事實是,我們的差距太大了。”
他靜靜地聽着她說的一字一句,夕陽的映像在他眼裡泛不起一絲波瀾。
她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眼睛一直盯着那座鍍上金光了的大廈。她拿起手機,那條墜下的手機鏈,在這最後的餘光裡,依舊折射出它最美的光芒。
櫻花,流鑽,水晶。
她嘴角一揚:“子霖說,這個手機鏈是個好東西,我砸鍋賣鐵,都買不到。這麼好的東西,在我手上,我會緊張的,我還是把它還給你吧!”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管是憤怒或是哀傷,都沒有。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她就會有一千個理由來拒絕他。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就如她所願。
一開始沒有強求她,現在也不會。
她認真地低着頭,想要把鏈子從手機上取下。很久之後,她放棄了,“解不下來,我真的不是什麼心靈手巧的人,算了,看來只能以身相許了!”
以身相許,她似乎是這樣說的。他猛地轉頭,不可置信得地看着她。
她瞥了他一眼,一臉無辜可憐地說道:“我就說嗎,以身相許之類的,你也不稀罕!還是算了!”
他不自覺的就笑了起來,那笑容,比夕陽,還要美。
沒有徵兆,他突然收起了自己的笑容,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這樣捉弄我很好玩嗎?”
她的心一緊,卻沒有想太多,“好啦好啦,最後一次!笑一個吧!”
最後一次,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因爲無論她說什麼,世昕都相信。上次都生氣了,這次還沒吸取教訓,就是最好的證明。
總是讓他這麼糾結,她也不忍心啊!
尹世昕又一次發現自己,真的很容易就敗給了眼前的人。被她這麼一說,他自己也裝不下去了。
兩人就這樣,相視一笑。
這笑容,如此的欣慰,讓這天地間最後的光輝,也暗淡了。
彷彿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才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他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即使再長,也是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