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收服水蛟
事實上,艾基爾和蘭斯說了些什麼,在場的其他人並不知情。
畢竟博倫他們的祖輩在深淵落地生根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而人類的語言,蕾拉更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不過好消息倒也不是沒有,那就是蘭斯示意自己的手下鬆開了他們,不再喊打喊殺了。
“大人,您願意相信我們了?”蕾拉插了插眼角未乾的淚痕,眼巴巴地看着蘭斯。
蘭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但如果古爾在這裡,一定會對蘭斯的這個笑容非常的熟悉,那就是他陰人給人下絆子時候獨有的笑容。
只聽蘭斯問道:“蕾拉,你會唱歌嗎?”
蕾拉幾乎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是看到蘭斯期許的目光,她又搖了搖頭,很快地低下頭去,用比蚊子還輕的聲音說道:“我唱得不是很好。”
“沒事,你就在這裡給我們大家唱一段吧。”蘭斯繼續誘導話題。
“在這裡?”蕾拉自然不明白爲什麼剛纔還執意要殺人的蘭斯現在突然換了一副面孔,要自己唱歌,但既然是他期望的話——蕾拉緊張的捏了捏自己的衣服邊,看了蘭斯一眼。
在蘭斯鼓勵的目光下,蕾拉張了張脣畔。
起先,聲音還很微弱,但那歌聲中本身就蘊含着力量,就像是一隻蝴蝶慢慢地褪去鉛華,終於破繭而出的一瞬間。當蕾拉的聲音越過了那段短暫的低沉期引吭高歌的時候,就連蘭斯也被這歌聲所吸引,蕾拉的聲音裡空靈純淨,樂聲悠揚,如同廣袤草原上振翅的百靈,讓人吃驚她竟然有這麼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不過讓蘭斯和艾基爾更詫異的是,這是一首人類文字譜寫的歌曲。
當一曲終了,衆人還沉浸在餘音繞耳之中不能自拔,蘭斯沒想到自己抱有目的的一試,竟然還真遇到寶了。按照他的身份,在領主堡對各種演藝歌樂見識的不可謂不多,惡魔們也不是每天都只知道打打殺殺的,但眼前的蕾拉跟那些知名的歌姬比起來,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或許技巧上面還需要磨礪,但勝在那股空谷幽蘭的純淨。
然而,在場還有一個比蘭斯更激動的。
“小妹妹,你會說人類的語言嗎?”艾基爾的反應和當初見到蘭斯的時候如出一轍。
不過蕾拉可不懂什麼人類的語言,這其實不難理解,像蕾拉,博倫這些混種人類,早已經斷絕了人間界的聯繫,他們是被抓至深淵那些奴隸的後裔,在經過幾代駁雜血液的繁衍和同化,雖然身上還附帶着人類的基因,但卻已經是完全不同的物種。
蕾拉茫然地看着艾基爾,然後,又將視線移回到了蘭斯的身上——這是在向他請求援助的目光。
蘭斯其實也覺得艾基爾這樣挺煩,不過他同樣有些好奇,便向蕾拉說道:“你唱的歌真好聽,艾基爾是在問你這首歌叫什麼名字,你從哪兒學來的?”
聽到蘭斯的誇獎,蕾拉含蓄地低下了頭,她有一些高興:“這首歌叫做《那些花》,是我小時候母親唱的,我不明白歌裡面的意思,但覺得這首歌很好聽,就讓母親教給了我。”
蘭斯之前就問過蕾拉的情況,也知道她的母親已經過世了,便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把剛纔的蕾拉的回答告訴了艾基爾。
蘭斯和艾基爾倒是能夠聽懂歌詞的意思,他問艾基爾:“你以前聽過這首歌嗎?”
艾基爾搖了搖頭:“沒什麼印象。”
他還是將目光望向蕾拉,當聽到蕾拉並不懂人類語言的時候,想來又遭受了不小的打擊。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在深淵惡魔的世界裡,說白了,艾基爾纔是特別的那一個。
蘭斯無意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地方浪費時間,在他看來,艾基爾的情況怎樣都好,只要他不跟自己對着幹的話。
這位年輕的惡魔性格便是如此,他既有人類的堅忍和狡獪,又有惡魔的殘忍和無情,在蘭斯的字典裡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只要價碼合適——如果能夠達成他心中那個願望的話,即便是犧牲他自己,也在所不惜。
只不過可憐的人類少女還被矇在鼓裡。
她覺得蘭斯一定是動了惻隱之心才放過了她和博倫,但事實遠沒有這麼簡單,當蘭斯把計劃跟所有人說了之後,蕾拉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剛纔那怪物的可怕之處衆人是有目共睹,但蘭斯現在對她所說的是讓她唱歌去吸引那個怪物,這就是去做誘餌了。
“沒關係,別害怕,我們會在旁邊保護你的。”
她皺着小小的眉頭,擡眼去看向蘭斯的表情,想看清楚那個男人面上表情的真僞,但蘭斯雖然溫柔地笑着,但冰冷的眼睛裡卻拒絕任何人的違抗。
蕾拉有些害怕,但她想,如果是爲了他,爲了自己喜歡人的話,更何況,自己的命本來就是他救的。
最後,蕾拉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蘭斯這才真正地笑了起來,他捧着蕾拉的肩膀對她說:“放心吧,艾基爾可是保證過這一定能夠成功的。”
但實際上,蘭斯自己也不確定這個計劃能否成功,不過他的這句謊話還是讓蕾拉的臉色稍稍變得緩和了一些。接着,蘭斯又轉過頭來盯着博倫,和蕾拉不同,蘭斯不會跟一個大叔也說什麼甜言蜜語的哄騙,他決定單刀直入。
“老實說,我並沒有相信你,但是看在蕾拉的面子上,我決定信你一次,但這也是你僅有的一次機會。”蘭斯說的冠冕堂皇,他甚至注意到蕾拉剛纔還慘白的臉因此而紅了一紅,但他的目光依舊盯着獵人,下了最後通牒:“我的耐心不會持續到第二次犯錯。”
“我明白。”博倫自然要比蕾拉更清楚這些貴族的脾性,他知道這其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但一家老小的性命,也還在他的肩上懸着由不得他不謹慎:“大人,我照您說的去做之後,您能否答應放過我的家人。”
蘭斯的眼睛平靜地注視着他:“如果能夠幹掉那隻水蛟,我不僅赦免你的罪,還會對你一家都有所獎勵。”
這話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如果完不成,那麼不止博倫性命堪輿,他的家人也會遭殃。
但是博倫沒的選擇,如果他敢拒絕,蘭斯就敢在這裡殺了他。
一切計定之後,衆人又朝着那片無垠的水塘走去。
黑鋼和蘭斯走在最後,黑鋼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提醒蘭斯:“艾基爾說的有可能是真的,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就更可疑了。”
“你也這麼認爲?”
“首先,水蛟可是傳說當中的靈獸,即使是我在做傭兵的時期,也只聽過關於它們零星的傳聞,而這個男人竟然知道它全部的弱點,而且……他還是一個人類。”
蘭斯輕輕地笑了起來:“人類也許並不像想象中那般孱弱的。”
黑鋼扭頭看了一眼蘭斯,想弄明白自己這位同樣有着人類一樣面貌的少爺是否話中有話,但他明白,蘭斯和他說話從不會繞彎子,哪怕讓他去死也會直接說出來。
想到這裡,黑螞蟻將軍尖銳的下顎扇動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他剛纔還攔住了我的攻擊,雖然我當時並沒有用盡全力,但對方的臂力顯然也不是一個普通工匠應該有的。”
蘭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又看了看黑鋼之前負傷的地方,平淡地問了一句:“你的傷怎麼樣?”
“沒事。”
“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蘭斯就朝着前面的艾基爾走過去,一行人已經到了剛纔水蛟所在的大湖旁邊。
蘭斯問艾基爾:“我是不是要找個人再丟些石塊下去?”
艾基爾搖了搖頭:“讓那姑娘唱歌就可以了,她的聲音美如天籟,水蛟聽見了自然而然就會被吸引的。”
蘭斯雖然對此有所懷疑,不過他還是讓蕾拉照做了。
“不要擔心,我們就在你身邊。”蘭斯這個時候充分的發揮了他作爲一個情場老手的全部實力,他的目光含情脈脈,還伸手抓住了蕾拉的小手。
手心裡的溫度傳遞了過來,蕾拉頓時大窘,不敢去看蘭斯的眼睛,但她也不忍心辜負了蘭斯對自己的期望。剛纔還在猶豫和害怕什麼的負面情緒一瞬間全都拋之腦後,對於蕾拉來說,這一刻自己幸福地快要窒息了。
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然後像蘭斯期望她所做的那樣——放聲歌唱。
她想起了自己還年幼的時候,母親在自己身邊,抱着自己輕輕哼唱的歌聲。
“盛開的野花啊,請你一定告訴我,人爲什麼總是彼此鬥爭,彼此傷害。”
“凜然綻放的花朵啊,你眼中看到了什麼,爲什麼人們總是難以做到互相諒解呢?”
“當雨水隨夏天離去,藍天失去蹤跡,只剩你孤單的身影。”
“懷着微微盪漾的心,來到我的面前,你卻始終不發一言。”
咕嚕咕嚕,隨着蕾拉的歌聲,平靜的水底下開始有了波瀾,當初蘭斯遭襲的時候是背對着它,但是這一次蘭斯清楚的看見到寬廣的湖面當中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黑影,然後,那可怕的怪物披瀝着水花從湖中鑽了出來。
那可怕的身軀太具壓迫感,就連黑鋼都有了反應,搶在所有人行動之前擋在了蘭斯的前面。
蕾拉自然也被嚇了一跳,但是蘭斯卻在她身邊,靜靜地說道:“繼續。”
兩人交疊的手心傳來了蘭斯堅定的意志,蕾拉突然覺得好安心,哪怕那恐怖的怪物就在眼前,她也並不覺得害怕。
歌聲仍在繼續。
“看着同伴漸漸枯萎,你心中又有何感受?”
“你竟用無法傳遞話語的葉片,表達着你的愛。”
“當夏日蒙上了陰霾,風兒微微拂過,我們的身影彼此重合。”
“曾活在世上的證據,我願永恆歌唱——”
“爲世間無名的生命。”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那個水蛟在湖面上挺直了身體,靜靜地聆聽着樂聲,完全沒有剛纔攻擊蘭斯一行人時候的那種狂暴。它的目光緊緊地凝視着歌唱的少女,甚至忽視了周圍的其他人。
蘭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側的博倫——是時候該他動手了,後者會意地一點頭,用箭拉開了弓。
博倫的那一箭平淡無奇,畢竟E級的箭術技能說到底也只是熟練和優秀而已,但是那水蛟聽得蕾拉的歌聲入了迷,在那兒就像是靜止的木樁一樣,而那枚它額頭耀眼的水晶,就是最顯眼的靶子。
博倫沒有讓蘭斯失望,他成功了!
當利箭沒入水蛟的額頭,擊碎了提供它生命和魔力的水晶之後,它才醒悟過來,這一切竟然是卑鄙的魔人所設下的陷阱——也許在場的並非全都是魔人。
體力和魔力隨着水晶的碎裂開始從水蛟的身體裡抽離,它像是發了狂一樣地撲騰了起來,激起無數的水花,但是水蛟已經沒有再操控它們的力量了。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驕傲的水蛟決定要在臨死前,對那些設計自己的惡徒進行最致命的反撲。
水蛟巨大的身軀全都顯現了,通身三十米長的怪物奮力撲咬過來,估計連堅實的城牆都能夠撼動,但蘭斯只是死死地盯着它,對周圍的黑鋼和黑甲侍衛們下了命令。
“幹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