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漢弗裡飛速回頭瞥了一眼衆人,當他看到索賽克掙扎的模樣時,心中一痛,同時涌起一陣莫名的淒涼,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了吧……獸人佈下如此大的陰謀,令這麼多人類精英自相殘殺,恐怕下一步的動作將會更大了……是時候戰爭了嗎?回憶起來,阿蘭斯也和平這麼久了,根據那該死的歷史規律,恐怕戰爭的噩夢即將來臨了啦,人類與獸人的第二次戰爭,多麼可怕的一個未來……也罷了,眼前這幾個年輕人無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這個藍雪雲,很有可能將把握住阿蘭斯未來的命脈,好吧,無論是爲了索賽克,還是爲了替人類保存下幾個精英分子,我不該被一時的仇恨矇蔽住了眼楮!

這些念頭飛速掠過了漢弗裡的腦海,他眼中精光四射,看得費爾多心中也爲之一寒,只見漢弗裡忽然停住了劍勢,右手往後一甩,永恆的黃昏已脫手而出,化作一道暗紅色光流,飛速往那塊獸人的聖物射去,永恆的黃昏發出陣陣淒厲的鳴叫聲,彷彿正對他主人作最後的告別。

“”的一聲巨響,永恆的黃昏重重的撞在了血幡中,暗紅色與青綠色無芥蒂的融合在一起,人類的神器與獸人的聖物同時發出一下最爲淒厲的鳴叫聲,色彩煙消雲散,瀰漫在四周的詭異氣息瞬間褪盡,整個空間慢慢從朦朧中恢復回清晰。

這一次,費爾多根本無法去阻止了,他那根黑色巨棍也隨着劍脫手的剎那,狠狠的插進了漢弗裡的胸膛中,費爾多心中一喜,暗想只要幹掉這老傢伙,再趕過去把那羣小的殺掉,聖物被毀掉也是有價值的。

漢弗裡發出一聲疼痛的咆哮,他那對巨手已探向費爾多的雙臂,緊緊抓住,口中吼道:“藍雪雲,答應我,無分彼此,將這裡所有的生還者全部帶走!”

“好!”阿倫回答得乾脆利落,並且說幹就幹。

他感到力氣已在瞬間恢復,立即從地上彈起,無須對話,繆諾琳已明白阿倫心意,兩人同時射向索賽克的方向,阿倫一把將他扛到肩上,擡頭又看到黑斯克正從平臺上跌跌撞撞的跑下來,阿倫將索賽克拋給正爬起來的四神使,沉聲說:“照顧好他!”

兩人又再往正跑動在螺旋樓梯上的黑斯克射去,黑斯克顯然正處在異常虛弱的狀態中,連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就被阿倫扛了起來,往下跑去。

隆隆的巨響聲令人心神煩躁,石門已經關到僅能讓兩人通過的寬度了,天花上的岩石開始不再安分,大塊小塊的砸了下來,不過逃亡隊伍已在阿倫的掌控下整理好,索賽克、克德傑、博斯特和黑斯克被四神使分別扛到了肩上,波特由他親自背上。

這個時候,最爲恐慌的恐怕是費爾多了,這個獸人的長棍已經完全洞穿了漢弗裡的胸膛,但漢弗裡卻在生命氣息還未完全流逝之前,將費爾多緊緊的摟抱進了懷中,將費爾多的上半身抱得難以動彈分毫,由得費爾多如何辱罵,如何利用下盤撞擊,他也不放手。

費爾多涌起一陣驚恐的後悔,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妄圖再變身也難以做到了。

漢弗裡的眼楮、鼻子、嘴巴中逸出鮮血,緩緩從面上流淌而下,形相淒厲到了極點,看得索賽克發出陣陣嗚鳴,綠針的毒素已無法令他行動了,他只能以不規則的動作扭動着,妄圖衝上去助恩師一臂之力。

阿倫看得不耐煩,反手一掌就將他擊昏了過去。

他深知漢弗裡的生命已經到達了盡頭,在這個爭分奪秒的時刻,去救一個死人就等於將他們這羣活人的命全部搭上去,他領着衆人飛速奔向東面入口,先讓衆人先行,然後在大石門快要關上時,才與繆諾琳側身射了進去。

進門後,阿倫不禁回頭,從石門那道縫中,看到費爾多仍在漢弗裡死亡的懷抱中垂死掙扎,而這位伯爵大人仍堅強偉岸的站得筆直,那雙令天下人爲之崇慕的手卻已在微微顫抖,他的力量與生命都已在盡頭邊緣徘徊了。

阿倫一陣黯然,知道這位自由天堂的守護者,這位成名超過三百年的絕世強者,這位對於自由天堂人民已經仿如一幅圖騰的人物,將永遠長眠於西郊礦坑之下。

其實不單他,所有在這個剎那都回過了頭,各自眼中都閃動着複雜的神色,但無一例外夾雜着神傷,畢竟有這麼多人類的頂尖人物斃命於此,現在劍客漢弗裡更是在最後時刻捨身相救,不過黑斯克目光的焦點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他眼中只有那個高臺,冰風偉大的守護者,紅巫雪莉大人就是在那香隕的,他的悲傷並不單純,更多的是聯想到自己日後要面對的困難局面。

漢弗裡從狹小的門縫中瞥到阿倫等人已迅速離去,嘴角逸出一絲笑意,他用生命餘下不多的力氣,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獸人,有些人是不容你輕易擊倒和侮辱的!”

費爾多此刻心中卻滿是驚恐,阿倫等人離去他已不在放在心中,他只渴望能立即掙脫漢弗裡的魔爪,因爲石門馬上就要完全關閉了,他的身體已經慢慢蛻變成獸人的形態,無奈漢弗裡垂死前的力量竟強大如此,己身力量的增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升起了一股寒意,難道自己正成了劍客漢弗裡的陪葬品,真要和自己最討厭的那個人類死在一塊嗎……

“轟”的一聲巨大響聲後,隆隆的噪音剎那停止,四個入口完全關閉了!

“報告大統領,我們得迅速離開這裡,整個地下陵墓很快就會完全倒塌下來了!”四神使中的一位向阿倫報告着。

阿倫沒好氣的說:“只要我們擁有眼楮,都能看出那將成爲事實,那你們就該跑快一點了。”說罷又狠狠盯了那神使一眼,“地下陵墓”這個詞肯定讓波特他們遐想萬千了。

那武士馬上立即閉上了嘴,卻完全搞不懂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

其實四神使的速度並不算太慢,只是對於阿倫和繆諾琳來說,實在有點像是在走路就是了,他們四人速度和他們武技果然不是一個檔次的。

大大小小的碎石從天花上不斷掉下,整條甬道在陣陣震盪中劇烈的搖晃着,幸好阿倫選擇了道路最寬敞的東面入口,儘管道路上的落石如雨點般擊下,他們也有足夠的空間避過。

還能跑動的六人都是阿蘭斯最頂尖的高手,儘管推進速度並不算太快,但還是順利的跑出了礦坑之外,換作是一般人,大概在中途幾處就被堵死在裡面了。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鬆了一口氣,新的危機已出現在他們面前。

大地正在強烈的震盪中,那氣勢磅礴的千千萬萬根石柱在震盪中也擺動了起來,伴隨着黎明前的漆黑,每個人的心彷彿也要隨着大自然的天威而顫動。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類是渺小的。

繆諾琳腦海中閃過了不久前她與阿倫的對話:

“這些千奇百怪,姿態萬千的石柱,大概在千萬年前,地殼變動形成了懸崖峭壁和高原地帶,後經河水沖刷和風霜雨雪侵蝕雕琢,才逐漸形成的。”

“這樣說來,這裡的地理環境並不穩定了?”

“對,一些強烈的震動,對這裡將會造成毀滅性的崩塌!”

這樣的崩塌程度,礦坑中所遭遇的那種實在就是小兒科。

遠方一個圓柱形的石柱率先倒塌了下來,連帶又撞倒了它旁邊的一根石柱,推骨牌般,一直往阿倫他們那個方向倒來。

動地驚天的聲響中,漫天的煙塵席捲而來,六人揹着肩上的傷員,沒命的往前狂奔起來,阿倫計算了一下位置,知道如果選擇最近的道路離開這個石柱盆地的話,勢必會被第一批崩塌的石柱給砸扁。

想明白這點,他暗暗慶幸有默記沿途的方位,他立即當機立斷,低喝道:“往北面跑!”

如果黑斯克等人還能自己跑動的話,恐怕這個命令將不會這麼快得到執行,但繆諾琳與阿倫綁在一起,四神使對阿倫忠實的崇拜着,幾乎是在話音剛落,六人已立刻改變原來前進的軌跡,往北面射去。

這種舍近取遠的做法無疑是十分正確的,他令衆人避開了身後那串推骨牌石柱。

衆人就這樣在石柱中穿插迂迴,好幾次都是差之毫釐避開了可怕的巨石轟炸,每次驚險過後,阿倫和繆諾琳都不忘相互鼓舞一兩句。

“神他老人家正在發脾氣啊,大夥小心了!”

“你知道他爲什麼發脾氣嗎?”

“這個?”

“大概他在天空深處有一棟房子一直無法拋售,他越想越不爽,於是就……”

“喂!儘管我跑得很熱,但這個笑話也未免太冷了……”

跟在他們身後的四神使,目光更崇拜了,大統領在危機面前,比以前更輕鬆從容了呀!

被四神使扛在肩上的克德傑,忽然有點明白藍雪云爲何會有“狂風”這個稱號了,行動速度如風般迅捷,行事方式狂妄大膽,像現在這樣,他們已經在石柱羣中來回穿梭幾次了,但如果不這樣做,恐怕早已經葬身於大自然的天威之下。

沙石的煙塵遮住了他們頭頂的那片天空,好象小山一般的巨石正從四面八方崩塌而下,阿倫這行人在盆地中就如同螻蟻般渺小,隨時就要被這片片煙塵吞噬而去,幸好他們比螻蟻的速度快上很多,所以終於在幾乎半個小時的奪命狂奔後,順利躍出盆地,來到北面的一個高點位置。

穿出塵土的煙霧後,衆人才發覺,日出已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一輪紅日從東面跳出,衝散了烏雲,將天空染成了一片迷幻的色彩,鳥兒在附近的枝頭上啾啾的鳴叫着,初秋的晨風輕輕的拂過臉龐,倍感清爽。

阿倫和繆諾琳一屁股就坐倒在地,阿倫將體力透支、早已昏迷過去的波特放到身旁,才苦笑道:“這麼短的路竟然讓我們跑了這麼久……”

繆諾琳淡淡一笑,說:“這也全虧你英明領導啊。”

阿倫也懶得去分辨這到底是諷刺還是讚美了,他回頭看到四神使仍傻傻地站在身後,不禁裝出一副威嚴的樣子,沉聲說:“危機暫過,原地休息十分鐘。”

四神使纔將克德傑他們放下,盤膝在阿倫身後坐好。

繆諾琳看了看四神使聽話的樣子,對阿倫說:“恭喜了,以後有四個忠實的衛士守護在身邊了。”

阿倫牽動了一下嘴角,回頭看去,博斯特和索賽克昏迷未醒,但黑斯克和克德傑顯然仍處於清醒狀態,黑斯克看着盆地中的廢墟,目光深沉依舊,而克德傑一對眼珠迅速的轉動着,也不知正打着什麼主意。

阿倫慢慢將頭轉了回來,氣勢恢弘的東郊石柱羣已不復存在,淡淡的塵埃下,大塊小塊的碎石一直延伸到了視野的盡頭,在燦爛的晨曦下,分外顯得蒼涼,他將目光轉向了東方,變化萬千的朝霞正像變魔術那樣,變出各式各樣不同的圖形,動人心魄。

繆諾琳上身傾向了阿倫,輕輕挨在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呢?”

阿倫微微皺了皺眉,低聲說:“把他們留在這裡,說不定又會出現什麼變故,別忘了克德傑和黑斯克還有行動力了,帶他們回城,交給天堂保衛廳的人去處理吧。”

“……”

“畢竟我答應過漢弗裡要帶他們生還的……”

“好,就這樣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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