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金碧歌舞廳裡還沒開始營業,只有幾名清潔工人在大廳裡打掃衛生。歌舞廳的老闆和領班卻難得地回來了,他們正坐在舞臺下的桌位上,對面是兩名穿着制服的警員。
“這麼說,死者一直都有毒癮是嗎?”一名負責詢問的警員問道,另一人負責做筆錄。
“是的,她毒癮很大。”領班說道:“聽說好幾次一下臺就發作了。”
“發作的時候有什麼症狀呢?”
“我也就親眼見過一次,就是臉色發白,渾身發抖吧……站都站不穩。”領班回憶着說道。
“她出事前有什麼異常行爲嗎?”
老闆說道:“也沒有吧……金梅每天都來上班,說是手頭很緊。”
他們在談話的時候,一名在旁邊拖地的婦人一直有意無意地聽着,她四十出頭,穿着灰色碎花布衣。
“那你們知道她還有什麼親人嗎?”警員又問。
“這就不知道了。”
“最近有沒有什麼人來找過她?”
“不太清楚啊……”
警員問的問題,老闆和領班都知無不言。警員取證完畢後,與老闆道別離開了。老闆抽着雪茄站起來,跟領班抱怨:
“觸黴頭!回來幹了才幾個月,錢沒給我掙多少,招牌可給我砸了!”
“老闆,別惱火,這事兒誰也料不到的……”領班努力安撫。
“外面都知道我們歌廳裡的小姐死了,以後誰還敢來光顧?”老闆一邊說一邊往辦公室裡面走去,不忘向那些工人叮囑:“把那女人所有穿過的用過的東西都拿去燒了!她坐過的桌子椅子也都丟掉!”
“是……”工人們應着。
一幢幢陳舊的二、三層高小樓組成了一片居民區,這裡主要是外來人員租住的地方,裡面龍蛇混雜,住的全是來自****的人。
傍晚,衚衕裡熱鬧起來,打工歸來的人操着各種口音,或閒聊或吆喝。
穿着灰色碎花衣服的婦人,提着菜往回走着,菜裡面還夾着兩份報紙。她走上陰暗狹窄的樓梯,樓梯的木板都有點腐爛了,踩上去會發出“咿呀咿呀”的古怪聲響。
婦人來到三樓,她停在一扇木門前,拉動門把敲了敲。裡面傳來女人的聲音:“是誰?”
“我,何嬸啊。”婦人應道。
木門打開了,杜雨晴探出頭來,看了看她身後,確定沒有人跟着,才讓何嬸進了屋。何嬸把報紙放在小客廳的飯桌上,提着菜走進一旁的廚房裡。
杜雨晴拿起報紙瀏覽了一遍,沒有看到她預期中的新聞。她陰暗着臉色,把報紙放下了。馬金梅死去那天,她明明看着好幾個記者都進去藝術館拍了照,這兩天卻沒有一家報紙報道這個新聞。看來,是蔣世均給壓了下去。
自己真是太低估他了,杜雨晴後知後覺地想着,本以爲在媒體面前把事情鬧開,這些事就會曝光,至少能給他和姚子琳造成一點傷害,結果,蔣世均就是神通廣大,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何嬸把菜放好後又走了出來,告訴杜雨晴:“杜姑娘,今天有警察到歌舞廳問話了。”
“是嗎?”杜雨晴又警惕起來,問道:“都說了些什麼?”
何嬸把今天白天聽到的話複述給她聽了,杜雨晴問道:“他們不知道我找過馬金梅是吧?”
“老闆和領班都說不知道。”
“謝謝。”杜雨晴感激地說道:“何嬸,如果接下來不出什麼事情的話,你就不用去那裡上班了。”
“沒事兒,反正我也是要找事情乾的。”何嬸笑道。
何嬸從三年前開始,到杜雨晴家裡當幫傭,她無兒無女,與無父無母的杜雨晴頗是投緣,加上杜雨晴有意收買,兩人之間比一般主僕的感情要深厚得多。只是,半年前,黎叔爲了防範杜雨晴,把何嬸給辭退了,但她跟杜雨晴一直都有保持聯繫。
杜雨晴雖然被趕了出來,但她從蔣世均那兒得到了大筆金錢,所以生活是不用發愁的。不過因爲要躲避對方的驅逐,她不能住在太好的地方,只能偷偷藏匿在這片居民區裡。馬金梅出事後,她更是不敢隨便外出,可是這樣又會無法掌握外界的消息,於是她給何嬸打了電話,請求她再來給自己當幫傭,何嬸一口就答應了,辭掉了原本的工作就來幫她。
杜雨晴心思縝密,生怕自己教唆馬金梅的事會敗露,所以讓何嬸先到金碧歌舞團去當臨工,她知道蔣世均和那些警察必定要去取證的,果然不出她所料。
幸虧,自己只去找了馬金梅一次,而且還做了僞裝,估計不會有幾個人發現的。杜雨晴告訴何嬸:
“何嬸,那你就把這個月幹完吧,下個月就別去了,薪金我可以再給你提一點。”
“哎……杜姑娘就別跟我客氣了。”何嬸幾乎是把她當做自己女兒一般看待的,慈愛地說:“我就自己一個人,要那麼多錢也沒用,我下半輩子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了,你有餘錢還是自己留着吧。”
“何嬸,謝謝你……”杜雨晴不由得有點動容,從何嬸身上,她能感覺到最真誠的關心,她活了二十六年,真正關心她的人實在沒幾個……杜雨晴腦海裡驀地閃過司機小鄧的臉,她隨即一陣驚訝,慌忙把對方的影像驅離。
何嬸笑了笑,給她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