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琳離開義舍後,下一站是回孃家。管家讓她先在客廳等着,難得莊美玲跟袁麗華都沒空過來。管家說袁麗華帶着孩子回孃家看望父母起了,莊美玲則在樓上,待會兒纔下來。
姚子琳坐在偌大的客廳裡,邊吃着下人準備的蓮子糖邊等待。過了約半個小時,樓梯處傳來腳步聲,姚子琳漫不經心地扭頭看去,見是父親姚元禮。他臉上略顯陰沉,眉間緊鎖,似乎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爸。”姚子琳站起來問候。
“回來啦。”姚元禮微微頷首,道:“我還有事,你慢慢坐。”
“哦,您慢走。”姚子琳目送着他出門,暗忖着父親是怎麼了,難道工作上遇到問題了?實在不好亂猜。
她正想着,母親莊美玲也下來了。姚子琳見她也是愁眉不展,聯繫到父親方纔的臉色,心想二人莫不是吵架了?
姚子琳問候過後,小心翼翼地坐下,也不敢隨意吃零嘴了。莊美玲坐在她對面,擡起豐腴嫩白的手臂,撐着額角輕嘆一聲。
看來母親是遇到煩心事了……姚子琳不好胡亂開口,忐忑地等着。良久後,莊美玲問道:
“子琳啊,世均說去**的事怎麼安排?”
“哦……他說只要你們方便,隨時都能去。”姚子琳昨天已經跟蔣世均溝通過這件事,對方一口就應允了。
“是嗎……”莊美玲苦笑道:“那行啊,跟他說,我跟你大哥一家子會過去。”
姚子琳思索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那父親呢?”
“你父親說他不去。”莊美玲無法掩飾口氣裡的無奈。
“他不去啊?那他要上哪去?”
“他說他哪兒都不去,他要留在京師。”
這回姚子琳總算是明白,父母臉色不佳的緣由了,兩人恐怕是因爲這件事起了爭執。
“父親不願意走嗎?”
“是啊……他說他身爲一國總理,不能丟下老百姓臨陣脫逃。”莊美玲對於姚元禮的決定是既敬佩又無法贊同,畢竟從小我的角度來說,那是她的丈夫,是家裡的支柱,她無論如何也不願對方留着這個隨時都會變成戰場的地方。姚元禮是名義上的總理,一旦落在敵軍手裡,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她思及此處,就心驚肉戰。
“父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姚子琳小聲說道,別說父親身上揹負着“總理”這一重任了,就連自己,也認爲拋下義舍那些老弱婦孺們,自己逃亡,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
“有道理……確實有道理啊……”莊美玲百般無奈。
“媽,您別擔心,世均說了,敵人進不來京師的,你要相信他,我們撤離只是爲了萬無一失而已,不代表京師會真的淪陷。”姚子琳只能這麼安撫她了。
“那是啊……”莊美玲嘴上說着,但看得出來,叫她寬心是不可能的。
姚子琳轉移話題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能出發呢?要不要跟我一起?”
“看你大哥大嫂的意思吧。”姚元禮不能一同離開,莊美玲對於撤離的事也不在乎了。
“大嫂的父母也要走吧?”姚子琳想起好友周沛珊,如此一來,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全都各散東西了,想想也頗感心酸。
“應該也是要走了……而今是人人自危啊,連老百姓都收到風聲了。”
“前幾天不還挺平靜的嗎?”姚子琳不解。
“是啊,局勢變化得太快了,聽你大哥說,馮至堯的部隊勢不可擋,好多處都失守了。”
姚子琳對這些打仗的事不清楚,只知道而今的確是到風頭火勢了。她當晚回家就跟蔣世均通了電話——對方已經忙得連回家休息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世均,你覺得我跟我媽他們一起走行嗎?”
“分開走比較好。”蔣世均道:“一起離開目標太大。”
“哦……那要不讓他們先走?”按照蔣世均的安排,姚子琳是要在後天乘搭火車去上海,再轉乘遊輪去**。
“你想讓他們先走嗎?”
“嗯。我可以晚一點再走……”
“那可以啊。”蔣世均也捨不得這麼快讓她離開。
“我父親他不走呢……說不能臨陣脫逃……”
“嗯,岳父他很偉大。”
“是啊……”姚子琳很想說我也不想走,萬般躊躇過後,始終開不了口。
“琳琳……”
“嗯?”
“你有什麼心事嗎?”蔣世均是何許人也?隔着電話見不到面,都能感覺到她的情緒上的細微變化。
“沒……”姚子琳違心地說着。
“有什麼事就告訴我。”
“嗯……”
“琳琳……”
“嗯?”
“我愛你……”
“……”姚子琳臉蛋熱熱地,說了聲:“知道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