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地看了浩原片刻, 雲峰無法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任何破綻,這才放下了心頭的最後一點顧慮。
“行了,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他的語氣開始得意起來, “現在,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 你和你獨孤家的那幫奴才們也就只有認命了, 就等着在都乾鐵騎之下亡族吧!”
用摺扇在浩原面頰上戲辱輕拍了一下, 他嘿嘿笑道:“不過,我公孫雲峰好歹也曾是景月族的一分子,若非萬不得已, 我也不想趕盡殺絕。要是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或許……我還可以考慮勸我們大頭領揮軍入城的時候對景月族人仁慈一點, 少造一點殺孽!”
“條件?”浩原緩緩擡起頭來, 失神的眸中透出一絲茫然之色。
雲峰迴頭朝牢門外張望了一下, 確信左右無人後俯到浩原耳邊小聲道:“告訴我,你們把鬼蜮谷裡那批寶藏轉移到哪裡去了?你說了, 我就幫你。”
原來,他之所以對穆赤沒有依他之意活捉獨孤明如此憤怒,除了考慮“大計”之外,還有一大半是出於私心。
他一直爲沒能順利取走鬼蜮谷裡的全部寶藏而耿耿於懷,在都乾部落站穩腳跟後, 他曾私下派人去打探過情況, 可得到的答案卻是寶庫已空, 寶藏下落不明。
他左思右想, 取走寶藏的只可能是獨孤明父子, 所以他想借這次機會從他們父子口中逼問出寶藏的下落,既然沒能如願地活捉到父親, 那現在就只有從兒子身上打開缺口了,只是他這點私心卻是沒敢讓禾野知道的。
“寶藏?”浩原皺了皺眉,佯裝凝神思索着道,“好像……好像是在……”
“在哪裡?”雲峰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催促道,“你快說啊……”
話音未落,一口唾沫迎面飛來,濺得他滿頭滿臉都是。
看着呆若木雞的雲峰,浩原嘲諷地揚起了脣角:“公孫雲峰,做你的春秋大夢!你以爲我是三歲孩子,會相信你這種卑鄙小人的承諾?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休想再見到那批寶藏!”
“你,你,你……”雲峰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地指着浩原道,“獨孤浩原,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浩原輕蔑地閉上了眼睛,懶得再理他。
“我知道你不怕死,因爲你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雲峰的眼中綻出了怨毒的光芒,“但是,你就不怕我讓你生不如死嗎?”
只見他在摺扇柄上輕輕一按,扇頭處竟“突”地冒出一截寒光閃閃的利刃來,他又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瓶,把整瓶透着辛辣之氣的液體統統倒在了刀刃上。獰笑聲中,他揚起利刃,狠狠一刀劃過浩原的胸膛,直到刀頭嵌進他的肋骨之間才停了下來。
“唔——”
只覺一陣火辣辣的劇痛直衝腦門,浩原憤怒地看了面目猙獰的雲峰一眼,纔剛剛恢復不久的虛弱意識又告消失,再度力不從心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 * * * *
收到烏山城送來的急報後,司徒雲立即與白水城主焦蘅商議,定下了地域相鄰的南坪、白水、碧川、北原四城聯合禦敵,佈置好埋伏等待都乾大軍自投羅網的計策。毫不知情的禾野自以爲得計地率軍而來,纔開戰便重重地剎羽而歸。
在開局不利的情況下,雖然都乾軍隊兵力強盛,一時間還不至於全盤虧輸,但也是節節敗退,戰況一天不如一天。禾野爲了打這場仗,押上了全族大半的人力物力,出戰前還曾對內誇下海口,定要得勝凱旋,帶同整個部族共享富貴,如今打不贏這場仗,他已是無顏見江東父老,所以就算明知情況不妙,也只有抱着僥倖心理,硬着頭皮死撐下去了。
得到禾野大軍形勢不利的消息,駐守在棲鳳嶺的穆赤和公孫雲峰不禁大驚失色。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在烏山城演戲的必要,於是匆忙開拔,趕往白水城支援禾野去了。
見烏山城已無大事,月靈和樊通商量後,決定返回南坪城,由於獨孤明和澹臺思澄均重傷未醒,不宜移動,他們只能囑託連佔豪代爲照顧,隨後就立即啓程了。
來到南坪城下,尚未入城門,他們便遇到了在司徒雲的率領下外出迎接的衆長老。
“恭迎水姑娘回城!”司徒雲趨前一揖,畢恭畢敬地說道。身後衆人都跟着他行禮。
“司徒長老,你……你們這是……”看着他們鄭重其事的樣子,月靈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水姑娘冒險深入敵營,探得重要情報,爲我們景月族免除了一場災難。你是我們景月族的功臣,理應得到全體族人的尊重!”司徒雲正色道。
月靈的臉紅了紅,隨之而起的是一抹愧疚的苦笑:“我算是什麼功臣?自己事情沒辦好,倒把浩原給搭進去了……”
“水姑娘,兩軍對壘之時,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這不是你的錯!”司徒雲的眼中透出一抹長者的慈愛之意。
“謝謝您,司徒長老!”月靈感激地笑了笑,隨即猛然醒悟般道,“對了,按少主臨行前的吩咐,我現在……應該稱呼您族長了吧?”
“水姑娘,我們正想跟你商量這事呢!”司徒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少主當初如此安排,自是有他的考慮,可老朽認爲,從眼下的局勢來看,有一個人,應該比老朽更適合擔任此職!”
“哦?”月靈頗感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那……您老心目中的人選是……”
回身看了其他衆長老一眼,司徒雲一字一頓地道:“就是你!”
“我?”月靈嚇了一大跳,愣怔許久才惶恐地搖頭道,“不不不,司徒長老,您別開我的玩笑了,這怎麼可以……”
“我沒有開玩笑,這是我們長老會全體成員商議的結果!”司徒雲嚴肅地道,“論理事的經驗,老朽是勝你很多,但獨孤家族百多年來積累下的威望不是任何人所能比擬的,這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如今在族人心目中,你就是少夫人,如果由你來號召族人共同抗敵,解救受困的少主,相信效果會比由老朽出面好得多。”
見月靈怔怔地聽着,緊鎖的眉頭間凝結着難以委決的猶豫,但顯然已有些被說動了,他趕忙又趁熱打鐵地追加了一句:“少夫人,你要是真心爲少主着想,就請勉爲其難擔起重任,勿再推辭!”
在他的眼神暗示下,衆長老忽地齊刷刷跪下道:“請少夫人勉爲其難擔起重任,勿再推辭!”
“哎,你們……你們別這樣,有話起來再說啊!”
月靈慌亂地上前想要扶起他們,但他們誰都不肯起來,仍是口徑一致地道:“少夫人若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
惶然無措的月靈回頭向樊通投去了求助的一瞥,現在浩原和餘婆婆都不在她身邊,對她來說,最親近、最可信賴,能在關鍵的時候讓她尋求幫助的也就只有樊通了。
聽到所有長老異口同聲地稱月靈爲“少夫人”,樊通的眼底不着痕跡地閃過了一絲心酸之色,但當月靈回頭看向自己時,他已迅速隱藏起了瞬間的情緒波動,堅定地對她點了點頭,同時向她送去了一抹鼓勵的微笑。
月靈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合了合眸,她深吸口氣道:“那好吧。”
“少夫人,您答應了?”司徒雲聞言不禁大喜。
“可是……我年輕識淺,又沒有經驗,這麼重的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