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老頭……他怎麼樣了。”
東方寒將白布再次蓋上，心底已經打定主意一定會爲他報仇，深吸一口氣，他轉身往外走，溫楊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的就復原，心底讚許着，眉頭卻是皺着，“東方總裁他傷得很重，雖然重陽給他擋了好幾顆子彈，但……還是有一顆擦過了心臟的邊緣，東方總裁本來就有心臟病，恐怕……
“至於來的那些黑道……看起來訓練有素，似乎早有準備，對我們的住所裡十分了解。想必是出了內鬼，加之我們華人在美國本就是他們眼中的釘子，等着宰割，這次的也不知道是以前得罪的哪一位……”
“好，我知道了……溫楊叔，你跟着老頭時間也不短了，公司裡現在怎麼樣。”東方寒知道現在不是難過悲傷的時候，現在很多海外公司正虎視眈眈的看着東方公司，準備看笑話，準備殘忍的吃掉它。
東方寒知道自己不可以倒下。絕對不可以！
“公司……”溫楊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說不該說。這一切對東方寒何嘗不是一種打擊呢？但是，看東方寒的樣子，似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是時候，讓這個老是和東方作對的逆子成熟了。溫楊蹙眉，沉聲道：“老夫人不見了，而公司……公司的股份被冷氏集團趁亂購買過去了，公司的網絡昨晚也被黑客盜取，倒賣了不少股東的股權不說，就連東方總裁的股權也被拋售了。現在除了你手上還有我手上的股權，基本上……都落入了冷氏集團的手中。這次東方總裁和重陽的死我暗中猜測，跟他們也有關係……”
東方寒的拳頭每聽上一句話，便捏緊一分。許久不曾修剪的指甲有些長，剜在肉裡，很疼，但是遠遠沒有心疼得厲害。
“走，我們去看看老頭。”
溫楊說完，就低着頭站在一旁，不再開口，任憑東方寒獨自難過。
許久，許久，東方寒的心情緩和了些，輕輕開口，語氣裡，滿是疲憊。
本來，他就夠累了。
歐陽家讓他一個頭兩個大，這邊又出了這個事情。
“等等，還有個疑問。”
溫楊跟着東方寒往外走，走了幾步，開口詢問。東方寒停下腳步，回頭，“溫楊叔有什麼便問。”
“恩，是這樣，昨晚上出事之後，東方總裁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我就不停地給你打電話，可是所有的電話都打遍了，你都是關機。是不是，國內出什麼事情了？”
此話一說，如醍醐灌頂，對啊！他手機一直關機免得讓歐陽家找到，居然都忘記開了。
“哦！是我忘記開了！”
“恩，那就行。就算東方海外公司倒了，如果國內的東方公司還處於一流，我們捲土重來不是癡人說夢……”
國內麼……
東方寒緊緊皺起眉頭，他的公司……昨天夜裡已經被大火燒了四層樓。
連兇手都不曾找到，他絕對不會說。這個節骨眼上，他不可以讓人擔心。
“恩，快走吧。”
剛纔溫楊說，東方龍病危之時不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嗎？
目光一沉，東方寒瞬間長大了不少。從前，他太過任性，如今成熟了，算不算晚？
東方寒大步流星的往手術室門口走去，走到走廊上卻發現無數的醫生往手術室狂奔，心底忽然狠狠地一揪，莫不是父親他……
渾身都緊張的險些邁不動腳，下一秒卻不受控制的往手術室奔跑而去！
溫楊似乎也預料到了什麼，跟着衝了過去！
“讓開！讓開！”
絲毫不顧及這裡是哪兒，他說着中文，大聲呵斥着，推開一個又一個醫生，往手術室裡衝，東方罩着氧氣罩，氣若游絲的躺在病牀。上，身上披着手術服，胸口一片血肉模糊，扒。開的子彈在燈光下照耀的刺眼。
東方寒的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
“爸！”
他猛的衝了過去，推開了幾個醫生。幾個洋醫生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東方寒紛紛搖頭，轉身往外走。東方寒猛的站起來了，“你們去哪！你們快給我爸爸取出來啊！”
溫楊哼哧哼哧的也追來了，看到了東方心口的子彈，皺起眉頭，他並不是東方寒，被逼的已經沒有理智了，他轉臉看着幾個醫生，用流利的英文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們都在這裡，不救病人？”
幾個洋醫生取下了臉上的白色濺着鮮血的口罩，皺眉回道：“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經過我們一致的探討，這顆子彈一旦取出來，病人就會立刻沒命。本來我們看CT上他的子彈只在心臟邊緣，老先生以前在這裡做過心臟。病手術，換過心，這顆子彈剛好在搭橋的邊緣，現在沒有合適的心臟，如果貿然取出來，病人是一定會死掉，如果暫時保留，對病人也是不利……我們，真的是無力迴天。”
東方寒站在病牀邊，聽得真真切切，眼淚，無助的留下。
七尺的男兒，二十七八歲的男子漢，就那麼頹廢的險些跌倒，東方寒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甚至是停止了。
往事一幕幕回上心頭，很多時候，東方龍對他又何嘗不好？滿是愧疚，可他仗着年少，叛逆，離家，獨自創建了東方公司，故意用他的名字，他要世人知道，這公司是他東方寒的！別人看到東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是東方寒的爹！
而不是看到了東方寒，第一個想到的是……這是東方的兒子！
他就是這麼固執，這麼的偏執。甚至就是這麼的不孝！很久很久之前，他覺得不孝都是東方逼的，現在想想，也並沒有什麼不妥，畢竟東方他也是個男人。
就算是喜歡一個女人又有什麼了？
母親早就離去，這些年如果沒有東方在後面給他支撐，給他底氣，他哪裡來的這些成就！更別說現在的東方公司，更不可能成爲全國第一。
聽着醫生下達的死亡通知書，他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也走到了盡頭一樣。
此刻，他寧願放棄所有的一切，留住東方龍的性命！
東方龍昏迷中忽然聽到了一聲爸……猛的，睜開了眼。側目，看到了夢中癡癡想見到的人……他的兒子。
嘴脣蠕動，隔着氧氣罩，他卻說不出話來。
東方寒背對着他，淚水縱橫了滿臉。
病牀上的東方手輕輕的抖了抖……顫抖着……伸過去……抓住了東方寒的手！
東方寒正在難受，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手被抓住了。對上一雙渾濁了淚水的眸。“爸！你醒了！爸！你怎麼樣！”
東方寒猛的就緊緊地雙手握住了東方的手，淚水竟然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孩子的話在耳邊，那爸爸二字不斷地衝擊着東方的神經，多久了……他都沒有喊過自己，咧開嘴，他笑了……渾濁的淚水順着眼角流下。
動了動嘴，他開口說什麼，可只有呼出來的白氣，瀰漫在氧氣罩裡面。
“爸！你說什麼？”
東方寒激動地站起來，轉臉對着醫生道：“我爸爸醒了！你們快來看看啊！你們快救他啊！”
醫生們只是看了看，搖了搖頭，轉身竟然都走了！東方寒拔腿就要追，被東方拉住，東方搖了搖頭，然後吃力的擡起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氧氣罩。
東方寒蹙眉，“不！不拿下來！爸，我去喊醫生給你治病！你一定會好的！”
東方寒的話讓東方十分開心，兒子……終於認自己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什麼比回心轉意的兒子更重要呢。
東方眨了眨眼，自己費力的擡起手，笨拙的去拿那氧氣罩，東方寒的視線再次被淚水瀰漫了，他哽咽道：“爸……我來……我來幫你。”
淚水落下，一滴一滴的打在東方的心臟處，他看到東方的心，在跳，跟着子彈一起。
吸吸鼻涕，東方寒哭的像是個孩子，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他此刻多想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心口，他多麼的不想看到那跳着的心，每一下，都像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閉上眼，淚水沿着臉頰流下，他拿下了東方的氧氣罩。
霧氣瀰漫的氧氣罩拿下，看到的卻是東方嘴角掛着的笑，滿滿的都是父愛。
“你……終於肯認我這個爸爸了……”
屋內很安靜，很安靜。醫生們都知道，這是東方的迴光返照，他們識相的關上了門，冰冷的手術室，充滿了冰冷的金屬器材，可東方的心卻是暖的。
從未如此暖過。
他目光裡滿是開心，此生也不枉了……
“爸……你別說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在你的身邊哪兒也不去！爸，我們戴上氧氣罩，我去給你找心臟……”
“我把我的心臟換給你，爸……你不要……離開我！”
人，總是到最後關頭才說出真心話來。東方寒的話讓東方開心的眼淚落下，他吃力的擡起手，想去給東方寒擦掉眼淚，可他的手在半空就無力的落回去，東方仰起頭看着天花板，“老了……老了呀！”
“不！爸！你一點都不老，爸，我們還像小時候一樣，一起去釣魚……一起去爬山……好不好？”
“恩……好啊……那時候，你跑的，不如爸爸快，總是……總是要……要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哈哈…咳咳……”
牽動了傷口，東方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之時，心口打開的刀口不斷地迸出鮮血來，東方寒猛的慌了，慌亂的按住了他的心口，似乎止住他的鮮血就能讓他多活一會兒，“爸！我們不說了！我去喊醫生！”東方擡手阻止了他，“不用了……我……咳咳……爸爸……能……再見到……兒子……已經……很……很……開心了……”
他瞳孔漸漸的有些失焦了，目光渙散，語氣也開始飄渺。
“不！爸！你不要離開我……爸！”
“多……多叫……幾聲……以前……總想……聽……聽……聽不到……”東方龍開心極了，即便是要死了，能親耳聽到，兒子，手能摸着兒子的手……已經足夠了。
此生，餘願已了，夫復何求。
“爸！”東方寒心底知道東方就要走了，他撕心裂肺的哭起來，邊哭邊喊着爸，“爸爸！爸爸……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好後悔！爸……爸你不要說話了爸……”
人總是到失去以後才後悔。
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
“咳咳……”
東方又咳了咳，血從心口冒出來，子彈已經被血水淹沒，血從手術檯上滴滴答答的流淌滴落在地。
東方目光已經漸漸的渙散，可他話還沒說完，緩了好久，他用最後的力氣道：“楊瀾風……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的生母在你……年幼的時候……就去世了……找……找到楊……楊……問……問她……要……要……鑰……”
東方的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接着只剩下了喘息，粗重的喘息，只有出氣聲沒有進氣聲了。
“爸！不要說了！都不重要！爸！你不要走……爸！爸！”
“爸——”
東方瞳孔漸漸的放大，手也失去了力氣，話沒說完，已經嚥了氣。東方寒呆住了，緊緊地抓。住了東方的手，還溫熱。
卻是……已經去了天堂。
“爸……”
東方寒大聲地喊道，也不顧血水，直接撲倒在了東方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門口的溫楊聽着，便知道東方龍已經……
嘆了一口氣，溫楊推開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