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自雲鳳想開之後,待峙逸就越發冷清。

峙逸每次來,她都不言不語,茶也不給一杯。

峙逸稍稍親近,就被她用極刺耳難聽的話抵擋回去。看他目光如同污穢一般。

峙逸素來被女人捧慣了,又是個極懂得自我保護的人,可惜第一次將一顆脆弱敏感的真心掏出來,就所託非人,被雲鳳的百般嫌棄、冷面冷心傷得體無完膚。

峙逸白日裡親近不了雲鳳,卻抵不住相思,夜半愛在她窗前凝望。

那窗裡一片漆黑,想是佳人睡得香甜。

峙逸只是默默看着,頗有風露立中宵的味道,自己也莫名陶醉,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感覺,柔腸百轉,倒也不悔,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又嘲笑起自己的癡傻來,他小時候最不愛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只覺得好笑,今日倒真真領會了其中諸般曲折不易。

他還待胡思亂想,傷春悲秋,生出許多感嘆,忽而聽得門嘎吱一聲響,兜頭一盆冷水潑出來,又哐一聲關上。

縱是初夏時節,夜裡也是挺冷的。

峙逸僵僵站在那裡,一身水淋淋瀝瀝,一時天上地下,百轉千回,心碎無法言說。

怔怔然站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是冷聲笑了,在窗下喃喃:“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般踐踏我的心?我原不知道你是個這般蛇蠍心腸又反覆無常的怪胎。”

他一席話說完,窗中卻毫無動靜。

峙逸只當自己一顆心都餵了狗,哼笑:“我艾峙逸就不信,我離了你這惡婦就活不了了。”到底是生氣了,甩袍子就走。走了不遠卻忍不住轉身回頭,只有一輪明月婉婉相照,夜間蛙鳴陣陣。

艾峙逸一顆心碎做齏粉,身上心上都一片冰冷。

六月初蘭璇分娩,艾府光產婆就請了三個。

屋裡屋外一圈圈的人,就聽見蘭璇在裡面嘶嚎,一聲聲叫着峙逸的名字,好不淒厲。

老夫人跺着柺杖大罵:“那個混小子怎麼還不回來?他老婆生頭胎都顧不上嗎?”

劉管家不住勸:“老夫人注意身子,已經派人去找了。”

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衆人才看到一臉酒氣的峙逸施施然跟着艾維來了,腳下虛浮,目中含春。

老夫人見他這樣,卻罵不出來了。

艾家世代書香,最是要臉,家教甚嚴,從峙逸爺爺輩開始,家中只有一個主妻幾個通房丫頭,連個妾都沒有,倒是到了峙逸這一輩,人丁單薄加上諸多原因,後堂才熱鬧了起來。

峙逸這月餘一直過着飛霜醉月眠花臥柳的日子,老夫人依稀是知道的。

看到他現在這樣光景,心中只嘆任誰都看得出他是從j□j身上下來的。

老夫人心中只覺奇恥大辱,臉上臊得慌,低聲問艾維:“你從哪裡找到的他?”

艾維支吾半天:“秋香院紫晶姑娘那裡……原是有幾位大人在那裡擺局子,少爺多喝了幾杯……”

老夫人啐了艾維一口:“你少替他遮掩,都是你們這些小鬼縱着他,他才成這樣的,什麼擺局子?他在那裡睡了半月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京城裡誰不知道那紫晶是個什麼貨色,什麼迷香秘藥的,掏空了多少公子哥兒……都是你們這些……”說道傷心處,老夫人舉起柺杖就要抽艾維。

卻當空被一隻手截住了,峙逸膚色本就白皙,也不知道吃了些什麼,脣色如擦了上好的口脂一般豔紅:“母親這是做什麼?”他含笑看着艾老夫人,目光卻冰冷異常。

艾老夫人心中又酸又痛,一時老淚縱橫:“我還是跟你爹去了的好,省得被你活活氣死……”不住哭罵,屋裡屋外更是亂作一團。

忽而一聲嬰兒啼哭,一個婆子從裡面衝出來:“恭喜老夫人,恭喜少爺,喜得千金。”

話音剛落,老夫人一下子面如寒霜:“你看清楚了嗎?確定是女的?”

那產婆見慣了場面,也明白老夫人的心思,尷尬着道:“看清楚了,是個極漂亮的女孩。”

峙逸微笑道:“是嗎?進去看看。”

撩了袍子進了屋。

蘭璇一頭一臉的汗水,長髮都黏在臉上,本是昏昏然坐在牀上,見着峙逸,大哭起來:“是我對不住艾家,對不住你,生了個賠錢貨。”

老夫人在一旁冷冷看了看那嬰兒,也不伸手抱,只是硬邦邦的道:“能生就行,好歹還有下回,你先養好身子要緊。”

蘭璇見她那副神色,氣得牙癢,卻只恨自己不爭氣,也沒得法子。

產婆將嬰兒遞到蘭璇手中:“奶奶看看,多漂亮的孩子。”

蘭璇埋頭痛哭,不肯去接,倒是峙逸將孩子接了來,抱在懷中把玩。

卻不像做了父親那般欣喜,倒像是滿懷慈悲的看着旁人的孩子。

那女嬰纔剛出生卻有着豐厚的胎毛,皮膚白而透,一雙上挑的眼睛很像峙逸。薔薇色的小嘴吧唧吧唧撮着,逗人極了。

峙逸對着蘭璇笑一笑:“將來定和你一樣,是個美人。”

錦墨見峙逸心情好,忙在一旁道:“爺給孩子起個名兒吧。”

峙逸衝着她淡淡一笑,低頭想一想,腦中卻浮現出雲鳳坐在薔薇花架前讀書的模樣,只是一個背影,一身淺綠春衫,一朵雪白梔子插在鬢邊,苦笑道:“.既是個姑娘,也就不拘那些了,取個好聽點的閨名就好,所謂‘春風拂檻露華濃。’就取個名字叫露華吧。”言畢,似有些倦了,將孩子遞到產婆手中。

蘭璇見峙逸並不十分排斥,才擡眼看產婆懷中露華,到底母女連心,纔看了兩眼,就割捨不下的搶在懷中大哭起來,孩子被悶得難受,也哇哇哭起來。

峙逸覺得有些吵鬧,對着錦墨道:“讓她好生休息,別哭壞了身子。”轉身出去了,外間恭恭敬敬站了十幾個丫頭婆子,老夫人早已不知所蹤。

雲鳳估算着雨珠要生了,也樂呵呵的找來許多布頭做小孩衣裳。

她的手還不是很靈活,做起來很慢,廢了老大勁,纔不過做了兩身裡衣,本來還想繡上點什麼,害怕手拙,壞了衣裳,到底是沒有動。

柳媽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病,最近總是哼哼着身上這裡疼那裡疼,什麼事都不幹。

自己不做吧,也不讓杏花棗花兩個做,一時間,整個東屋的活計,雲鳳幾乎都是自己在做,以前還有雨珠幫手,現在越發困難,但她卻一聲不吭。

她之前的兩年也不過是如此過,已然習慣了。

棗花看着雲鳳艱難,心裡不忍,總是偷偷幫她,柳媽看見了就罵:“你個小丫頭片子,閒得沒事幹了嗎?這位祖宗奶奶是你伺候得起的嗎?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這俗不可耐的嘴臉也配去給這觀音娘娘提鞋?”

雲鳳知道她在爲艾峙逸的事情同自己置氣,忍了沒有做聲。

柳媽見自己老拳都打在棉花上,越發氣得無處發泄,卻也知道雲鳳待她原是不薄,到底一邊罵着一邊又撿起活計幹起來,只嘆命不好,跟錯了主子。

大中午的雲鳳正在屋中做小孩鞋履,外間一個不認得的婆子來報:“大奶奶,府門口有周家的僕人給您送東西來了,劉管家不讓進,讓您自己個兒派人去領。”

雲鳳皺眉,柳媽不知跑到哪兒去同人閒磕牙去了,棗花姐姐成親,她也被準了一天假,屋裡只剩下她和杏花兩個,杏花才十歲,一團孩氣,懂得什麼?

雲鳳好言好語道:“這位媽媽,麻煩您同我去取一下可好?這些銀子給您買些酒吃。”伸手就摸出點碎銀子,原是艾峙逸給的月錢多是柳媽掌管,她手頭也是很緊的。

那婆子似笑非笑:“大奶奶太客氣了,老奴原不過是傳個話兒,還有活兒要幹呢。”扭頭就走了。

雲鳳咬咬牙,吩咐杏花:“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守着,家裡就你一人,不要亂跑,我待會子就回來。”換了件體面些又不顯眼的衣衫,頭上孤單單隻插了一支銀鑲翡翠簪子,包了給雨珠孩子的東西,就往外頭去了。

從東院走到府門口原是十分遠的,雲鳳一路目不斜視低頭走着。

縱使她名聲惡臭,因着深居簡出,艾府真正認得她的人也不多,一路走過去,倒也無礙。

到了府門口問過守門的,才發現:哪裡有什麼周府來人。

想來自己又是被人戲耍了。也不知道誰這般無聊,耍弄她就那麼有意思嗎?

雲鳳心裡難過憋屈,想一想,怪她自己傻罷了。

見她還在那兒踟躕,看大門的小廝似笑非笑:“大奶奶還是回吧,不要平白的給大家添堵。”

雲鳳莫名其妙,忽而想起自己這般做派,又挎一小小包袱,估摸着這小廝以爲她要攜着值錢的首飾什麼的出逃了。嘴脣略勾了勾,轉身回去了。

雲鳳來時是走的正道,心想着人家平白這麼耍弄她,怕是有些因由,莫不是要害她。越想越怕,遂裝模作樣在大路上走了幾步,見四下無人,就偷偷就另撿了花園那條荒僻些的路,慢慢往東屋去。一路上卻半個人都沒遇上,心中又蹊蹺又害怕,幾乎是在跑了。

跑到半路就聽見依稀的樂聲,雲鳳納悶,府中請了戲班子嗎?

聽着這旋律,時斷時續,迷迷離離,又不像,還夾着男男女女的歡笑聲,似乎近在耳邊。

她一邊奇怪一邊轉過一牆盛放的木芙蓉,卻被面前情形驚得呆住。

碩大的南花園此時琴音迷離,酒香繚繞,一羣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在其中恣意玩樂,她原是閉上眼睛就要快跑,卻依稀看到艾峙逸正捧着杯酒坐在一處涼塌上,一個紫衣女子蛇一般,纏在峙逸身上,衣衫暴露至極,一雙嫩生生的繫着金鈴的小腳就那麼露在外頭,鬆散的髮髻上插了一朵雪白的梔子,正撈着峙逸脖子嬌笑。

峙逸也同吃了藥一般,雙目恍惚,爽朗大笑,同平日裡隱忍斯文的樣子大相徑庭。

雲鳳只定定站了一瞬,慶幸有叢牡丹擋在身前,倒是沒人看見她,轉身就要跑走,卻被一個女子從身後捉住了手臂:“哪裡來的賤婢,竟在這兒偷窺?”

那女子穿着一件嫩黃薄紗衫子,系一條繡花裙子,領口襟前的扣子都開着,露出蔥綠的鴛鴦肚兜,肚兜原是小了些,她那鼓漲漲的胸部險象環生的都要包覆不住跳脫出來。

本不是出衆的相貌,卻端的媚態橫生,也不知擦的什麼香,薰得雲鳳鼻子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

那女子一聲喝罵,聲音本不大,卻讓衆男女都停了動作,往這邊看來。

雲鳳羞得擡不起頭來,卻掙不脫那女子的手勁兒。

峙逸的聲音幽幽穿來:“怎麼了?”他的聲音清冷的,淡淡的,沒有情緒。

女子笑起來:“這小婢好大的膽子,竟然來此偷窺。”

另一男子道:“看這身段也是極不錯的,把臉擡起來看看。”他聲音平和溫潤,本是猥褻的話兒,聽他語氣,倒成了極其體面平常的事情。

雲鳳羞愧欲死,那女子卻生生掰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

艾峙逸見了這張臉,忽而莫名其妙的苦笑了下:“放開她,叫她走。”

他懷中的女子卻不依不饒起來:“今日的事兒若是被她說出去,對艾大人的名聲可是不好,做什麼放她走?不如讓她來同我們一起玩玩兒,她既知道了樂趣,也沒得臉面去外間說嘴。”

雲鳳聽見這話,一張面孔煞白,眼裡含着淚。

她原先拼着命得罪了艾峙逸,卻是沒有料着今天這一遭,也不知道依着艾峙逸的性子,要把自己怎麼辦。

峙逸見雲鳳那神色,古怪的笑起來,推開了身前女子,慢慢走向她,雙目充滿了不能言說的哀傷和莫名其妙的憐惜,還有一種輾轉的恨意,看得雲鳳的心酸了一酸,撇過臉去不說話。

峙逸揮開那黃衣女子,一隻手鉗住雲鳳肩膀。

他們隔得那般近,雲鳳將他敞開領口上的胭脂痕跡和點點汗跡都看得分明,嗅着漸漸逼近的陌生又熟悉的氣息,雲鳳渾身害怕得戰慄起來。

峙逸冷笑:“怎麼?就這麼着就算是玷污了你了?你還真是冰清玉潔啊,莫要讓人笑掉大牙,哼哼,我艾峙逸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的德行?”

雲鳳跟他貼得近,感受得到他手中傳來的奇異高溫,也聽得到他語調中的恍惚,估摸着他是吃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只是覺得髒,卻也不敢隨便掙扎,只能如秋風中落葉一般,抖個不休。

雲鳳害怕極了,低低哀求:“……放我走吧。”

這聲音卻取悅了峙逸,他笑起來:“你捨得同我講話了?你不是倔得很嗎?”

雲鳳不語,滿臉是淚。

峙逸見她這梨花帶雨的樣子,心柔軟下來,伸出手本是要撫摸她的面龐,卻看清她那生不如死的表情,心中如被針刺一般疼痛,到底捨不得這麼縮回手,拔下了她頭上的翡翠銀簪,嘆口氣,一撒手:“快滾吧!”

雲鳳轉身狂奔而去。

艾峙逸握着手中簪子兀自發呆,身後紫晶走了過來,攀着他的臂膀嬌聲道:“怎麼?是你府中的小相好?捨不得作踐?不過雖說只是枚銀簪,樣子倒也別緻,送給我賞人玩吧。”

峙逸只是笑笑,將簪子收進了袖中。

紫晶哼了一聲,攀住一側的李穆:“狀元爺,您看看艾大人,多麼小氣。”

李穆捏捏她的臉:“是你太貪心。”走過來扶住峙逸肩膀:“就是這女子,讓我平白損失五千銀子吧。”

峙逸看着他,只是笑。

李穆卻從他眼中看出了警告,心中不由一動。

作者有話要說:愛看的請送我花

不愛看的請拍我磚

來吧來吧來吧啊

僞更一下,抱歉啊,我今天又要火車,更新要等到明天晚上

男主不是莫名其妙的破罐子破摔,大家靜待後章吧

希望大家踊躍留言

希望大家像我一樣廢話連篇

謝謝啊謝謝

情人節快樂,順便祝我自己文思如尿崩,我去趕火車去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