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沉彩, 樑二拉着雲竹跑在最前頭，樑大和樑三在後頭追。
“你們跑那麼快做什麼，公子說了扣月錢大家一起扣！”
樑大梁三聞言停下步子看向剛跑出大門的樑四。
樑二和雲竹也停了下來, 雲竹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低頭那一臉的嬌意含羞帶怯。
“她真要扣我們月錢？”樑大不爭氣地看着樑四, “都怪你, 怎麼就你摔進去了。”
樑四不服氣道：“還不是你們推的, 現在竟然怪起我來了？”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公子不小姐, 見了她夫君就像是變了個人。嘖嘖嘖。”樑三想起剛纔的場景開始感慨，她也不是不女人, 就是在他們面前女人不起來。
樑大不經意瞥了樑二一眼：“雲竹, 你之前怎麼沒說過你們是什麼人, 沒想到小姐居然是個郡主，都城裡的大人物啊。想我樑大這輩子還能遇見這樣的大富大貴之人。”
樑二問：“他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
雲竹交握着兩人走在路上, 她在想雲翎會不會跟儲延修回都城去，“剛纔你們不是聽見了麼，其實姐姐在大將軍府裡過地不好，老夫人不喜歡她，二少夫人陷害她, 我們也是因爲那次陷害纔來這兒。我不希望姐姐回都城, 可三少爺對她有情有義, 因爲救她把眼睛傷了。”
樑三搭着樑四的肩膀跟在雲竹身後：“你們回都城了, 這裡的書肆怎麼辦？”
雲竹的餘光一直在樑二臉上, 低聲道，“姐姐一定有她的安排。”
*
儲延修來了雲宅, 雲竹極度自覺地搬出了雲翎的臥房，她可不做電燈泡。
黑夜漸起，籠在相思縣之上，如夢似幻。
雲翎小心翼翼拆下儲延修眼睛上的白布，她擡手在他眼前搖了搖，“你有沒有一點看得見？”
“沒有，一片黑。”儲延修睜着眼睛，忽然進入黑暗的世界他確實不習慣，但眼下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讓自己恢復光明，只有去了都城纔有治癒的可能。
雲翎頓時難過地不行，穩住自己的心情後開始安慰他，“如果你真的看不見了，就讓我來當你的眼睛。”
“還有呢？”他問。
“還有什麼？”她不解。
他空洞的眼睛轉向了她，“你寫了那麼多話本，情話總會說幾句吧，我想聽。”
看着他這副樣子，別說說情話，就是其他什麼要求，她也會滿足，只不過這麼說有點羞恥。
雲翎：“那你聽好了。儲延修，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麼？”
儲延修：“吃肉。”
雲翎：“不是，我喜歡癡癡地看着你。”
他一愣，隨後笑了出來。
雲翎：“你是哪裡人？”
儲延修：“都城。”
雲翎：“錯，是我的心上人。”
“都是從話本上學來的？”這種俏皮話他還是第一次聽，很新奇，也很適合她說。
她看着燭光下的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句，雖然說着有些矯情，但想到了就說，“再給你說一句，我願與君相知，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當真？”他顫聲問。
雲翎沒有回答，輕輕將藥膏抹在他的眼睛周圍，重新將紗布貼了上去，再將白布繞了一圈又一圈，等她剪完繫繩後蹲下身來看他。
“你別看我挺外向的，其實你讓我說那些情話我的臉都紅了。不過你要是愛聽的話，我還是願意說給你聽的。儲延修，我對你的喜歡會到你不再喜歡我的那一天爲止。”
“我若負你，五馬分屍。”
她翻了個白眼：“你爲什麼要發這麼血腥的誓言，我想想都疼。”
他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
“時候不早了，我扶你去睡覺。過兩日我再去醫館問問大夫也沒有想出解藥。再不行，我們一起去西琅國，我就不信找不到解藥。”她扶起他去了自己的榻上。
“翎兒。”他想讓她陪自己睡，但又怕她不願。
“怎麼了？”雲翎裝作沒懂他的意思。
“沒什麼。”
這晚，他睡她的牀，她睡雲竹的牀。
*
平日一般都是樑家四兄弟和雲竹在打理書肆，雲翎起了纔去書肆，畢竟算賬什麼的還是她動作快，可是儲延禮來了以後，她成了保姆。
說實話，她爸媽她都沒這麼上心過，真是什麼照顧人的事她都給儲延修了。
他起時，她給他穿衣，初時還不好意思，可兩日後也就習慣了，而且還時不時隔着衣服摸兩把，畢竟他身材真不錯，不摸對不起自己。再說自己這麼勞心勞力地照顧人，這點油水還是要的。
儲延修怎麼說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被雲翎這麼吃豆腐，哪裡會沒有點反應，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逗他還是怎麼的，還沒等他要讓她好看的時候，她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做別的事去。
“來來來，我給你梳頭。”雲翎拉着儲延修坐在梳妝檯前，她自己不會梳髮髻就會扎個馬尾，但他們這裡的男人髮型簡單，她可以。
她拿着梳子輕輕梳着他的長髮，梳着梳着便想玩他的長髮，偶爾還打個辮子，“儲延修，要不要我給你梳個女妝吧，我覺得效果應該不錯，你這長相完全可以。”
“你開心便好。”反正他看不見，而這房裡就他們兩人。
她俯身看着鏡子裡的兩人，“真的？”
“你說呢。”
“還是不了。”
這兩日她雖然是在伺候儲延修，但她過地很開心，比之前要開心。之前的日子雖然也開心，但總覺得少了什麼，現在他來了，她也明白自己少了什麼，是空了的心被填滿了。
午飯時分，雲竹回來做飯，見雲翎和儲延修坐在廳裡，而云翎似乎在哄人，她笑着去了後廚。
“你別擔心，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這錢大夫是怎麼回事，都幾天了也不給個準話。雲翎急得不行，他是覺得晾着她好玩是不是。
“嗯。”儲延修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看樣子似乎比較消極。
雲翎一見他這樣便心慌了，他以前那樣多好，意氣風發。現在不僅要她照顧，還要她天天說好話安慰他，明明是他該來保護她。
“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讓我絞盡腦汁安慰你？我看自己不是在談戀愛，而是在養兒子。”她拖着下巴看他，想起室友曾經說的話好笑。
儲延修側着臉，俊秀的薄脣緊緊抿着，什麼話也不說，可雲翎竟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委屈。
雲翎拉起他的手包在掌心：“我輸了我輸了，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你可千萬別放棄自己。再說，你武功那麼好，我還指望你以後保護我一輩子呢，而且我覺得你就算看不見也能秒殺一大片，打樑大他們結果絲毫不費勁。”
“小姐，你要安慰姑爺也不能這麼貶低我們啊，我們做錯了什麼。”樑大正好踏入前廳，雖然雲翎說的是事實，但他要面子。
“閉嘴，不關你的事，一邊待着。”雲翎橫了他一眼。
儲延修這時倒是笑了，嘴角上揚。
雲翎見他笑了索性坐到他身邊，癡癡地看着他俊挺的鼻子，形狀優雅的薄脣，線條流暢的下顎，她男人真俊。在邊關待了這麼久也沒黑，基因好。
雲竹端着飯出來的時候，正好見着雲翎看地入迷，不由輕咳了一聲。“咳咳咳。”
“姐姐，姑爺，吃飯了。”
樑大淨手之後坐在餐桌前，“小姐，你眼睛累不累，你這看着像是要把姑爺給吃了。”
“閉嘴！再說扣你月錢！”雲翎被人戳穿心事，急了就扣人月錢。
樑大滿不在乎地說：“小姐就會這麼一招，姑爺，我可是把她的樣子說給你聽了，你得補給我錢。”
儲延修抿了抿薄脣，隨後應了一聲，“嗯。”
“哈哈哈，我不虧。”樑大笑地開心，雲竹端着菜進來的時候也笑了。
“你再幫他我不理你了。”雲翎嘴上是這麼說，但手上卻不由自主地端起了飯碗，夾了不少菜在飯碗裡，準備一點一點喂儲延修。
不過幾天時間，她這伺候人的技術已經嫺熟，反正把他當成小孩子來照顧就成。
“張嘴，吃飯。小心點別噎着。”
儲延修聽話地張了開嘴，雲翎一口一口喂着。雲竹和樑大在一旁看地不好意思，飛快吃完了飯去書肆送飯。
*
“我要沐浴。”儲延修忽然說。
“……”雲翎一愣，目光亂瞄，“你是要自己洗麼？”
“不，你幫我。”他轉過頭來，那雙眼睛肯定是閉着的，但云翎卻覺得自己被看地血液都涌到了臉色，熱辣辣的。
“你自己沒手麼？”現在這宅子裡就她們兩人，可越是這樣，她反而越臊。
儲延修像是知道了雲翎側面對她，他將她整個人掰了過來，“有，但是不方便。萬一我把水弄到了眼睛裡怎麼辦？萬一……”
“行行行，別說了別說了，我欠你的，我給你洗。”他這麼一說，她根本拿他沒辦法，不就是洗澡麼，她不可以也得可以。
然而真到了要洗澡的時候，雲翎的手抖了地像篩子，拿着毛巾差點給抖掉了。之前給他寬衣的時候她都沒這麼抖，可眼下，她的手有點控制不住。
“算了，我自己來。”隔着白布他都能感受到她的顫抖，太逼她也不好，怕把她逼急了。
儲延修拉開腰帶，雲翎急忙擡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期間又忍不住偷偷掙開了眼睛。恰好這個時候儲延修轉了身，她臉上的火涼了一半。她看到了他背後的疤，早已結痂，從肩胛骨到腰部，猙獰地她心裡難受。
她拿着毛巾一步一步走向他，在他跨進浴桶之後坐在他身側。
儲延修自然知道雲翎過來了，聽聲辯位的功夫不是白學的，計劃通。
雲翎輕輕擦着他平直的肩膀，從頸部開始，到鎖骨，再到胸膛，下手輕地很，猶如他是一個上好的瓷器，而她在小心呵護他。
他聽着她略微哽咽的呼吸聲，出聲安慰，“早就不疼了，你別難過。”
“是上次去邊關的時候麼，這疤是新的。”他以前背後根本沒這麼一條傷疤。她那個時候走地急，壓根沒想過他會受傷，小說裡也沒寫，結果他就受傷了。
“那個時候，我帶着傷趕回都城，馬不停蹄地去找你，可你卻不在府裡。”
他微微嘆息的話說地雲翎心頭愈發難過，可他就是要她難過，要她長長記性，其實有時候下劑猛藥也不錯，不然她不長記性還任性。
“你當時是不是以爲我一點都不在乎你？”雲翎將毛巾放在水裡浸了浸。
“你說呢？”
“肯定是。”她解開了他的髮帶，沾了點皁角搓洗，小心翼翼，不敢弄溼他的眼睛怕他難受。“其實我離開的時候在想，你會不會追來，你要是追來的話，我就真的不逃避了。”
他直直坐在浴桶裡，長髮凌亂地散着，“你看起來又不笨，怎麼會想不通那麼淺顯的道理，我怎麼會因你是李慕詞而喜歡你，你們兩性子根本不一樣。從你給大嫂道歉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把你當成是她。”
雲翎忍不住勾起了脣角，“那我問一個庸俗的問題，這個問題所有女孩都喜歡問。”
“想問我爲什麼喜歡你？”他的語氣裡帶着深深的無奈。
“嗯，爲什麼？”她點頭。
他答地果斷，“不知道。”
“你居然不知道？”她手上動作一停。
他轉過頭來，“那你爲什麼喜歡我？”
雲翎將他的長髮浸在了水裡，“因爲你長得好看。”
“那我跟你一樣。”
她開始使勁搓，“還因爲你對我好，偶爾還男友力爆棚。”
“因爲你又聰明又笨。”
“因爲你存在感太強，強行讓我喜歡上了你。”
“因爲你弄不清自己的情感，我就越是要讓你離不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