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他的表白

今夜月明星稀, 無疑是個賞月的好天氣,雲翎和雲竹樑家四兄弟坐在院子裡邊吃邊聊,云何不在, 說是想去外頭逛逛。

雲翎只當他是小孩子心性喜歡玩, 他這個年紀需要自由時間, 她便由着他去了。一個藏有秘密的人, 她不是完全沒懷疑過, 只不過每次懷疑的時候都讓自己掐滅了。

雲竹和云何是在自己身邊時間最長的人,也是她親手救下的人,她不會輕易去懷疑他們。

或許他有什麼事在做, 而這件事又是不能對她說。

半個人趴在石桌子上,雲翎笑呵呵地看着樑家四兄弟耍寶, 時不時還捧個場。

云何怎麼說也是個皇子, 身邊高手如雲, 而且追蹤技術一流,他到這裡的十三日後, 他們也找到了這裡,只不過一直沒現身怕嚇着同行的人。

相思縣的夜晚被墨色大肆渲染,水草的清香在風中夾着清露而來。

“殿下,眼下時機已到,屬下懇請殿下回宮。”十名穿着西琅國服飾的人齊刷刷跪了下來, 異口同聲喊道。

云何側坐在一顆大樹的枝幹上, 那樹上枝丫繁茂, 完全能擋住一個人。他冷冷地看着樹下跪着的幾人, 臉上絲毫不見白日的稚氣。

“還請殿下以國家爲重。”

云何靜靜聽着幾人的懇求, 心下煩躁,他當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該做的事, 但他實在不想離開雲翎和雲竹,可他若是和她們說明真相,她們一定會爲他擔心。

姐姐喜歡的這裡的生活,他怎麼好意思讓她放棄。

“我知道了,待會兒我便跟你們回去。”他仰頭望着遠處的孤月,有些事他還是不得不做。

別離怎會不難捨,可這月色還有陰晴圓缺,何況是人。

是時候回去了,他在這裡逗留地也夠久了,他母妃的仇還等着他去報,身上壓着的擔子不允許他在這裡久留。

還沒走進雲宅,云何遠遠地便能聽見雲翎的聲音,比黃鶯還悅耳,比屋檐上的風鈴還動聽,可惜今晚之後,他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聽不見了。

“雲竹,你別害羞啊,女孩子遲早是要嫁人的,你說對不對,樑二?”雲翎故意拿着兩人調笑,雲竹紅了臉,樑二也破天荒地紅了臉。

這兩人一看就有古怪,於是其他幾人也開始起鬨了。

樑大將樑二往前一推,“二弟,男子漢大丈夫,你要是喜歡雲竹姑娘就直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我看了就一肚子火。”

“是啊二哥,趁着公子在此,你說完她說不定就同意了。”老樑三接着道。

樑四終於看出了樑二對雲竹的心意,於是開始幫腔,“開口啊二哥。”

樑二被鬧了個大紅臉,他只覺得自己的腿腳都不聽使喚了,呆呆地看着雲竹面頰上的紅暈,像是三月雨後的桃花,又粉又嫩。

雲翎見狀也將雲竹推了過去,兩人雖沒戲劇性地抱在一起,可這距離一下子就縮短了。

“你們……欺負人。”雲竹的臉紅了個頭像顆大蘋果,就等着人咬一口,不過樑二也沒好到哪裡去。

“雲竹姑娘,我……”樑二本就不怎會說話,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就更不會說了,估計這個開口已經讓他用盡了所有勇氣。

“嗯。”雲竹輕輕應了一聲,這一聲裡可是嬌羞無限。

雲翎磕着瓜子看戲,邊嗑瓜子邊看戲的感覺是真不錯,而且這戲還是現場。

云何踏進院子便見幾人在撮合雲竹和樑二,他笑着走了過去。其實能看見姐姐找到幸福也行,這樣他走地也安心。

“我……我……”樑二緊張地握着的手都在抖。

“說啊,你什麼,你是餓了還是想睡了?”雲翎開始助攻,她就不喜歡扭扭捏捏的男人,不就是一句真心話,至於憋這麼久還難以啓齒麼。

“二哥你說不說,不說我可要說了。”

“那還是讓四弟說吧。”

幾人起鬨地厲害,樑二愈發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得喉間堵着一塊東西,發不出聲音。

雲竹雖是低着頭,但樑二一直不說,她忍不住時偷偷瞄了他幾眼。這爲難的表情,他是不是不喜歡自己,是不是對自己沒意思但又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面前說?

是了,一定是這樣。雲竹的腦洞就此開始,甚至一發不可收拾。

“……我……”他還是說不出。

“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雲竹仰頭的時候已經是淚光盈人,對上樑二時,一行清淚便流下了面頰。

此情此景看得樑二愣地像個木頭,完全摸不着頭腦,她怎麼哭了,是自己惹哭她的麼?

“啊?”雲翎嚇得手裡瓜子都掉了,這劇情是不是轉折得有點快,她都顧不上節奏了。

雲竹胡亂擦了把眼淚,哽咽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別說了,我都懂,都懂。”她說着便捂臉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個蠢貨,你看,叫你說你不說啊,人家誤會了,以爲你不喜歡她呢!”雲翎一扔手裡的盤子站了起來,氣呼呼地看着樑二。

樑二怔怔地站在原地,“……”

“去追啊,愣着做什麼,如果她不聽不聽那你就什麼都不要解釋,直接親上去,這就是最好的表白方式。”雲翎說話的聲音不小,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這裡的民風雖然不算迂腐,但也沒這麼開放,雲翎這話說地顯然離經叛道了,樑大聽地瞪大了眼睛,其他幾人更是,只有云何點了點頭。

樑二終於被雲翎罵醒了幾分,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雲翎搖着頭重新坐下,沒好氣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我最看不起這種表白都說不出話的人,懦夫!”

“公子,我這就先回去休息了。”樑大想去聽牆角,隨意找個藉口開溜。

他一開口,樑三也開始了,“我忽然想起自己曬在院子裡的衣服還沒收,公子,我回去收衣服了。”

雲翎聽地想笑,她轉向老四,“你想找什麼理由去聽牆角,找不出的話我替你想一個怎麼樣?”

老四被雲翎說地撓了撓頭。“嘿嘿,都被公子發現了。”

“都去都去,記得回來告訴我,我要聽故事,最好說得繪聲繪色一些,再最好就是加上神情肢體動作。”

“啊?”三人的臉立馬耷拉了下來,不過一瞬便走了,畢竟戲還是要看的,至於公子說的,那是以後的事了。

*

“姐姐。”云何一步一步走向雲翎,這每一步他都覺得沉重無比別。

這世上有許多事不是他能做決定的,縱然他再捨不得也不能沉溺,王位和母妃的仇自然要比自己心裡這點微不足道的感情要重地多。

這一點,他十分清楚。

“嗯?”雲翎仰着脖子正在張望雲竹離去的方向,其實自己也躍躍欲試想去聽一聽牆角,反正她不是什麼正經人。

她轉過頭來,他這聲音不對,像是在難過,又像是在嗚咽。

“怎麼了,有事和我說?看你的樣子,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云何對上雲翎的眼睛,她眼裡帶着詢問,清澈透亮,他喜歡的一直她的聰慧和善良。

“我確實有事同你說。”

“什麼事啊,這麼朕重,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去做什麼大事呢。”雲翎笑着說,她從來沒將云何往什麼王子上面的事去想,她只當他是弟弟,是自己從都城乞丐堆裡救出來的孩子。

“嗯。”云何重重地點點頭,她還真說對了,自己是要去做大事,搶奪王位的大事,而他不會帶上她和雲竹,他不希望他們兩個受到傷害。

她和雲竹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眼下雲竹有了心上人,不過他怕是來不及看到他們成婚了,西琅國國內局勢緊張,再過幾日便要定下繼承王位的人選,他自然是再耽擱不得。

“什麼意思,你不會想不開進了什麼不得了的組織吧?”雲翎看的小說多,腦洞自然也是大,一看云何這表情,立馬聯想到了反賊聯盟。

她站起身走到云何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似乎長高了點。“你老實說,你要去做什麼?”

“姐姐,我其實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云何既是下了決定,也不扭捏,“我是西琅國的二皇子。”

“……我就說,你長得這麼好看,身份一定不簡單,原來是個王子啊,不得了。”雲翎雖然小小驚訝了一下,但驚訝過後表情倒是還算平靜。

其實她在腦子裡猜過云何的身份,他年紀這麼小就會一身好武功,肯定是有高人指點,但有高人指點又怎麼會去做乞丐,估計是什麼大人物想掩飾自己的身份。

“姐姐,你一點都不驚訝也不生氣麼,我騙了你這麼久。”云何的臉上有些自責。

“還行吧,你瞞着我有你的理由,那也是你的秘密,君子不窺人秘密,誰都可以有自己的隱私,我不怪你。但是我想問個問題,你這次回去是繼承王位麼?”

雲翎想,她收留的人還真是都不簡單,不過雲竹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是去搶王位。妖后殺害了我母妃,如今她死了,但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云何忽然急切地看着雲翎,似乎想說什麼,星光在他眼中閃爍着,熠熠生輝。

“奪王位啊,你有幾分把握?”雲翎一聽他是回國搶王位,那不就是小說裡的經典情節,估計他兄弟不少,過程不會好受。“我覺得這不是小事 你如果沒有完全的把握還是不要冒然出手。”

云何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不,按照祖制,向來是長子繼承王位。大皇兄已死,我尚在,父王自然應當讓我繼承王位,但眼下他們都以爲我死了,想讓五弟繼承王位。”

這樣的云何,雲翎是第一次見,不像她那個單純可愛的弟弟了。

“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也沒想過要阻止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雲竹我會照顧好她的。”雲翎勉強扯了個笑,離別來得太快。

她不希望雲何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但這是人家的事,還是大事,她沒全乾涉。對,她這個人喜歡安穩的生活,不過有些人生來就不是安穩的。

云何怔怔地看着雲翎,他來找她坦白當然不是隻有一個想告訴她事實的原因,還有一個,是他的私心。

“姐姐,你願意,跟我回西琅國麼?”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這纔是他今晚來找她的目的,他還是捨不得她。也許帶她去西琅國會讓她陷入險境,但他會盡全力保護他。

“……”雲翎看着云何期盼的眼神不由別過了臉,她不喜歡走鋼絲的生活,不然她也不會逃離都城了。她來這隻想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下半輩子能開開心心的。

捲入什麼王子爭位的紛爭,誰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但這並不是說她不想幫云何,只不過她終究是個凡夫俗子,而且政治上的事她又不懂,去了估計也只能連累他。

“我就不去給你添亂了吧。”她轉過身,沒敢看云何的表情,幾乎是下意識地逃避。

“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姐姐。”云何走了幾步繞到了雲翎身前,他明白她不想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可他想讓她看到他的臉,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