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紅衣青年走至她身側,他的視線彷彿凝成實質般黏着她不放。
煙落頭一次被他用這種眼神盯着,她心下詫異,總覺得有些奇怪。
只見姬衡光伸出他白皙似玉的手掌,想要來牽她的手。
看來是要用手接觸着查驗她的靈根吧,於是便伸手上前。
紅衣青年的雙手有一瞬微微痙攣,帶着無人可知的小心翼翼。
他的心其實在顫抖,又觸碰到她了。
煙落只覺得自己的手被握住,掌中傳來的涼意讓她心驚。
她不由得閉上眼睛,緊接着便有一股靈力襲遍她的經脈。
她的識海極爲寬廣,青綠草地一眼望不到邊際,最中心處是一間小院,院門緊閉,卻有一樹繁茂火紅花枝垂落至院牆。
原來,她的心,如此澄澈明淨。
姬衡光心下了然,煙落,已是寂滅後期。
遂放開她的手,收回靈識。
他對衆人宣佈,“煙落的靈根,識海,皆無異常。”
煙落聽他這麼說,也鬆了口氣。
既然驗過,她便能自由活動了。
接下來,又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弟子接受查驗。
煙落穿過一衆長老,總算擠到了她家鳳鳳面前。
她眯起眼睛,狡黠一笑,“鳳鳳,我又突破了哦!”
白衣青年淡淡點頭,“落兒,你跟我來。”
二人遂挽着手離了朝陽殿。
煙落跟在他後面追問,“你回宗那晚去了何處?我來花谷嶺找你,卻不見你蹤影。”
他行進的速度不減,“我循着簍珏殘存的魂息去追他。”
他們從廣場拐進至一處林間小道,這裡基本上不會有人打擾。
煙落繼續追問他,“那結果怎麼樣,當日冰鞘城一戰,簍珏又逃去哪兒了?”
白衣青年神色凝重,“恐怕,他帶着熾天燼回了妖界。”
煙落又疑惑了,“他又用鳳凰真火強行撕開了莽荒禁錮是麼?”
白衣青年緩緩點頭。
原來如此,看來暫時不用太過擔憂。
煙落轉念一想,既然簍珏他們沒有業火紅蓮,便不可能打開妖魔兩界的莽荒禁錮,更別提聯合妖魔兩界。
但是當日越綺央爲何會與簍珏他們去魂淵?
或許她該去找她問個清楚。
她想起方纔被查靈根,遂又問,“我閉關這幾日,宗裡究竟出了何事,我只聽說有個修煉魔功的弟子擊殺了兩名弟子,當真是魔修做的?”
“不是魔族。”
“啊?那是什麼?”
“煞氣”,他語氣陡然變冷,“宗中有人染了煞氣,並且他還懂得修煉功法。”
煙落心中一緊,這段時日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記得原著是在大結局決戰的時候才描寫了邪靈界。
不過劇情早就歪了十萬八千里,再糾結並無多大作用。
————
這日一過,流雲仙宗所有內門外門弟子皆被驗過靈根,只是並未找到那名入魔弟子。
姬衡光心中暗自疑惑,也別無他法。
或許是宗門之外的人擅闖?
踏進殿門,眼見藍衣少女正打坐休憩。
似乎覺察到有人進殿,藍衣少女睜開雙眼。
一見來人,她欣喜地喚了一聲,“師父。”
“師父你回來了。”
藍衣少女下地,小跑着往他這處來。
姬衡光看着面前的藍衣少女,神情柔和,忽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麼。
他闔下眼簾,似乎,全宗,只有央兒……
不過央兒心性純良,斷不會是那染邪弟子。
想到此處,他語氣輕柔,低低喚了一聲,“央兒,讓師父看看你的識海。”
越綺央心中恍若掀起滔天巨浪,她無助地搖搖頭,神色有一絲慌亂,“師、師父?難道央兒也要被檢查麼?”
姬衡光自然沒有錯過她的神情,心中疑惑更深,“師父相信你,可爲證清白,先讓師父先替你檢查靈根。”
“不要,”藍衣少女後退幾步,使勁搖頭,面色凝重,“師父,你根本就不相信央兒。”
姬衡光確實心軟了,央兒怎麼可能是兇手,可她爲何如此抗拒?
想到此處,他語氣帶着歉意,“好,央兒,師父信你,我們不提這個。”
下一刻,他伸手扣住少女的肩膀,強硬地分出靈識,開始探查她的靈根。
藍衣少女見狀,開始拼命掙扎,連帶着聲音染上哭腔,“不要,師父,你信央兒啊。”
似乎是探查到了什麼,姬衡光猛然放開藍衣少女,他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
空氣在一瞬間凝固,一時之間,大殿之中靜得出奇。
“央兒,你……”
姬衡光聲音不自覺帶一絲顫抖,他的眼神透着難以置信,失望。
央兒的識海之中,爲何、會有煞氣?
難道她真的是他們辛辛苦苦尋找的兇手?
藍衣少女空洞地睜着雙眼,大滴大滴淚珠從眼角滑落,萬念俱灰。
她慢慢癱倒在地,哭得泣不成聲,心中充斥着無盡的絕望。
她邊哭邊啜泣,“師父,央兒,央兒、不是故意的。”
姬衡光站在原地,眼神冷如寒冰,視線像是一把鋒利淬光的劍刃,直直落在藍衣少女身上。
“是你殺了他們。”
他早已這樣認定。
原來,
真的是,
央兒……
少女被他冷漠的眼神所震撼,她驚懼着搖頭,抽泣地爬至青年的腳邊,抱着他的小腿卑微乞求。
“師父、你原諒央兒吧,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全都是熾天燼逼我的,當日是他挾持我入魂淵,我纔會受傀岐控制。”
她眼神卑微,像只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狗,眸中閃着淚光,幾乎快要絕望。
姬衡光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他輕輕撫過少女的發頂,“央兒,不要再錯下去了。”
少女啜泣着問他,“師父,我、我還能回頭麼?”
姬衡光俯身將她扶起來,神情堅定地告訴她,“能,現在爲時不晚,師父可以幫你,央兒,讓我幫你吧。”
少女哭泣着點點頭,她小心翼翼地乞求,“師父、你別生央兒的氣,不要厭惡央兒好不好?”
姬衡光扶着她坐在榻上,勸慰她,“師父怎會厭惡你,我知道這並非你本意。央兒,我會想辦法幫你驅除煞氣。”
越綺央重重點頭,她長久以來,懸着的心,終於能放下了。
傀岐,我不想再受你擺佈了。
————
第二日上午,花谷嶺主殿。
煙落踏進殿中,就見她心心念唸的鳳鳳正在榻上打坐。
相比他的沉靜,邢澤與凌雪正嬉鬧推搡着爭奪一盤糕點。
“臭冰龍,這是我買的,你快給我放開。”凌雪使勁兒捶打他的手臂。
邢澤畢竟是少年,單憑力氣可比凌雪大多了,他嬉笑着將糕點舉過頭頂,“小傻子,你的還不是我的。”
說罷,他拿起一塊故意在凌雪面前晃一晃,張大嘴巴一口吞下。
凌雪鼓着腮幫子,擡手就要施展靈力。
煙落很生氣,她揹着手踏進殿中,冷聲喝止,“都住手,好啊,你們敢揹着我去人間玩兒是吧?”
兩小妖獸昨晚竟敢私自去人間閒逛,萬一又遇上危險怎麼辦?
凌雪兩人遂停止嬉鬧,她耷拉着腦袋站在一處,“對不起,主人,阿雪實在是太悶了。”
“主人,我保證不會再偷跑出去了。”邢澤也擡起爪爪發誓。
煙落嘆口氣,“好了,我只是擔心你們,下次出去一定要跟我說。”
見他們如此保證,她也不欲多說什麼。
她今日來,是因某些修煉上的疑惑,想來請教鳳鳳的。
一轉頭,這才發現她家鳳鳳一直注視着這邊。
他冰冷的眼眸透着一絲淡笑,開口喚了一聲,“落兒。”
煙落同樣回以他一個微笑,“鳳鳳,我今日來是請教你的。”
聞言,白衣青年對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煙落小跑着來到他的身邊,在方桌前的榻間坐下,順便用手撐着下巴。
白衣青年維持着打坐姿勢,側身望着她,“落兒,我最初便說過要助你修煉飛昇,卻一直不得空,過兩日,我便帶你外出歷煉。”
煙落聽罷,歡喜地拍拍手掌,面上嬉笑,“好呀,這段時日確實遇到了好多事,一直沒空靜心修煉。”
凌雪這時湊了過來,她眨巴着冰藍水眸,眼神中充滿了渴望,“主人,主人,你要去秘境麼?我們能不能去?”
她回宗養了七八日,總算恢復了往日精神氣。
煙落聽她這麼說,歪頭考慮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嘛,當然可以,你們總不能一直待在宗裡,還是該見識外面的世界。”
邢澤凌雪相視一笑,同時開口,“太好了,主人,我們一定都聽你的。”
邢澤又給煙落再三保證,“主人,你放心,我會照看好凌雪的。”
他們正熱切攀談,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人聲。
接着就有四名藍衣弟子進殿。
他們朝着煙落二人俯身行禮,抱拳道,“鳳師兄,煙師姐,宗主請你們速去浮生仙府一趟。”
煙落根本想不通,姬衡光命人請她和鳳鳳去浮生仙府幹什麼?
可能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多謝師弟,我們立刻就去。”
幾名弟子通傳完畢,便起身離開。
煙落牽起白衣青年的手掌,催促他,“我們快走吧,鳳鳳。”
二人遂動身前去浮生仙府。
等到了主殿,就見到姬衡光站在殿門口,似乎是特意在等他們。
他隨即又遣散一衆弟子,只留下他們三人進入殿中。
不,或許是四人。
因爲越綺央此刻正躺在榻上,她臉色蒼白得嚇人,神智不清,顯然已陷入昏睡。
姬衡光面色略微憂愁,“軒轅鳳歌,你看看她怎麼樣了?”
軒轅鳳歌遂走上前,分出一絲神識,探查她的全身經脈。
直至識海,他終於發現了端倪。
越綺央的識海已是烏煙瘴氣,幽紫魔氣與幽綠邪氣交雜,渾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