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的夏天,蘇凌看着牽着自己手的一個長相極爲可愛的小娃子,嘴角帶着一絲的笑容,然後坐上了車子,開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然帆。 [800]
“蘇阿姨,我們現在要去看媽媽麼?”白嫩可愛的小娃子皺着小鼻頭,似是有些不開心。
“恩,去看你媽媽,你不喜歡麼?”蘇凌摸摸他軟發。
“不是喜歡,您說過,她是我媽媽,是生養我永遠愛我的媽媽!”說道這裡,小娃子擡起頭,閃着大大的眼睛,“可是她做過壞事,她曾經拿了蘇阿姨的項鍊,而且還破壞了蘇阿姨的家庭,他們都說我媽媽是壞人!”
“那,在你眼裡,見到的媽媽,是壞人麼?”蘇凌低聲的問道。
沒錯,這個孩子就是張芷嫣的孩子,當初張芷嫣坐牢,這個孩子張家的人怎麼可能會要?要了誰養?章天順本來就有家庭有孩子,加上這個孩子又是被判重刑的張芷嫣的,他們自然是不敢要,而且,章天順這個人對孩子也沒有好感。若是這個孩子真的被他們養了可想而知這個孩子以後面對的會是怎樣的生活。
所以蘇凌養下了這個孩子,當初很多的人知道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少的人都勸說蘇凌,萬一這孩子以後不聽話,或者是學了他娘成爲一個白眼狼,那蘇家豈不遭殃?
蘇凌當時只是笑笑,卻毅然決然的收養了這個孩子。蘇凌依舊堅信孩子是無辜的,而且也是一張白紙,你若教導的好,他便不會變成那個樣子,所以從他懂事開始,蘇凌便教會他什麼叫做是非,什麼叫做最基本的道德,什麼叫做良知。當然對於他母親的事情,她從來就沒有隱瞞過他,也從來沒有在他的面前說他母親的一句不是,任何一個孩子,都是他的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你們註定血肉相連,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否認你的母親,憎惡你的母親,在你沒有助紂爲虐的基礎上,你都不該有這種想法,除非她率先的拋棄你們母子之間的情分。
三歲的小娃子雖然對這些事情還是很懵懂,但是蘇凌阿姨教過他,什麼叫做善惡之分,什麼叫做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是,他的母親好像到現在都不願意見蘇凌阿姨,他每次去見他的母親,他只會拿着對講電話哭,然後不斷的說對不起,她說她對不起蘇凌,她當初不該鬼迷心竅,她說讓他好好的跟着她,她說她錯了!
每次他將這些話告訴蘇凌阿姨的時候,她總是笑得極爲燦爛,蘇凌阿姨很明確的對自己說,她很喜歡他母親說的這些話!因爲這樣可以要讓她的心更加的平靜。
最近一段時間他才從蘇麗雅阿姨那裡知道了這是什麼意思,母親在懺悔,蘇凌阿姨接受母親的懺悔。
很快便到了女子監獄,蘇凌下車之後便讓人帶着小傢伙進去,看着那個爹不疼,張家厭,顏家恨的小傢伙牽着那個警察的手問東問西的進去。李然帆站在蘇凌的身邊眯了眼睛,“你怎麼堅信你能養好他?”
“養他本來應該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若是養的不好,外面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可是…”蘇凌側頭看着李然帆,他依舊異常的俊秀,嘴角微微的勾起,“他父親已經被人以猥褻強姦的罪名告上了法庭,他母親又是一個掃把星兼小偷,就算是這個孩子將來依舊被人迷惑,偏移了我苦心教導他的分辨是非善惡的能力,那麼,這天下的人會怎麼看?只要長大之後他微微的做出一點對蘇家不利的事情,馬上便會被所有人的口水淹死!”
的確每個孩子都是純真的,在成長的過程之中大人對他的影響非常的大,教導是一個事情,總歸以後他會出去的,出去之後遇到什麼人,經歷什麼事情沒有人能控制,這段時間足以讓一個人本來的價值觀,世界觀,甚至道德觀得到改變,但是這種改變,是好是壞,那就全看一個人心性是否堅定,而心性這種東西很難說。
蘇凌自然不會給自己,給蘇家真的添麻煩。可是這個孩子若不被他們蘇家撫養的,給其他的人?那些人對他的母親本身便有巨大的看法,將來也會強加在他的身上,這個孩子就會毀了,早晚變得偏執走上不歸路!
“蘇家老爺子曾經說過,人必須要善良,可是也要有手段,善良的同時不能給任何人添麻煩!”蘇凌忍不住的說道,她覺得蘇老爺子是一個極爲有大智慧的人!
呵,對於張家,蘇老爺子其實早就有防範,不然蘇凌讓蘇家的人去查張家的時候,這麼快得到消息不說,連帶着十幾年前的都有,可謂是一應俱全。
張家的名聲,名譽,威望在衆人的心中都很高,一個有名聲,有名譽,有威望的人,你若是想要搬到,首先要做的並不是讓他變得一無所依,因爲只要他有那些外在的東西在,他依舊可以從身無分文變成百萬富翁。
只有慢慢的摧毀,消除他們的名聲,名譽,威望,然後這個時候你若是讓他變得一無所有,那麼誰還會去幫他?
那個價值連城的粉鑽,若是蘇凌在張家宴會那一天便指出來,那是她們蘇家的傳家之寶,此時還強盛的張家,受盡寵愛的張芷嫣,直接將鑽石還給她就是。 [800]而且這件事情,顏漓浩也會予以相當的解釋,他不會反駁,因爲他當時還算是要依靠張家,就算之前兩個人並未離婚,顏漓浩便將蘇凌的鑽石給了張芷嫣,頂多只是得了幾個白眼,得了幾句嗤笑與嘲諷,除此之外,他們任何的損失都不會有!
而麻生將那個東西拿出來拍賣的時候,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因爲這個東西已經被他們當成了是顏家的東西,或者說是張芷嫣的東西。當這個時候蘇麗雅指出那鑽石是蘇家的東西。張家已倒,顏漓浩也是階下囚,蘇麗雅的話自然是有分量了,會讓人重視下來,就算檢測了這個東西不是蘇家的,只要蘇麗雅道個歉,那麼這件事情也不會讓人放在心上。
所以不管你要做任何的事情,都要看時機的。
就像蘇凌給的那個鐲子,滿月酒,那個鐲子又是她大哥代表着她送的,那麼在衆目睽睽之下,顏漓浩自然是要解釋一下那個鐲子的來歷,是他祖母流傳下來的,當張芷嫣燦爛地笑着帶上那真正屬於顏家媳婦才能擁有的鐲子的時候,想必也是最幸福的時候吧,因爲顏家的列祖列宗這個時候都看着呢,看着她張芷嫣成爲了顏漓浩最愛的媳婦!
也是在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候,蘇凌同樣讓人送了那個親子鑑定的報告,那一巴掌,足夠讓她從飄飄然的雲端跌落在深淵之中。
而剛剛在衆人的面前,大搖大擺秀恩愛的戴上那個祖傳鐲子瞬間便成爲了最爲諷刺的笑話,這是顏家老祖宗顯靈了,不願意承認這個不要臉的媳婦。
至於那個鐲子什麼時候會碎,憑藉着張芷嫣那咋咋呼呼的卻又迷糊的性格,早晚會碎,其實蘇凌之所以讓這個鐲子碎便是徹底的打垮顏漓浩的防線,因爲顏漓浩不是蠢人!
那鐲子既然是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的,偏偏卻在他這一代碎了,更加詭異的是,他一直以來就不能男人,而這本該屬於他的兒子,也不是他親生的,那麼不是老祖宗在提醒他什麼?例如,顏家在他這一代便絕後了。
沒錯,鐲子真正的作用便是攻心!
張家老爺子的喪禮當天,蘇凌去了,而張家的那本該押入牢房的兩個兒子回家了,是國家元首特赦的,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誰也沒有料到蘇凌會去的,當然蘇凌也是有解釋的,曾經蘇老爺子去世,這張家老爺子去過去,禮尚往來!
蘇凌能說出這一句話那是相當的詭異,那有將這種晦氣的事情當成是禮尚往來的事情?
前世的原主可以說是被老爺子害死的,今生他依舊對她存着殺意,蘇凌也受了傷。當然蘇凌不能否認她氣死的張老爺子,可若不是張老爺子心胸狹窄何至於被蘇凌氣死呢?
當時的蘇凌低聲的在老爺子的墓前低聲的說了一句,“若有來生,望你能夠做一輩子的聰明人!”別再糊里糊塗,以爲自己老了,就認爲所有的人都該讓着你!
至於蘇凌離開之後張家那一羣憤恨、怨恨的雙眼,很可惜,他們這輩子都別想翻身,而且蘇凌什麼都不用做,自然是有人替蘇凌看着他們,只要將來他們的德行稍稍的偏離一點,那麼很多人便會覺得他們固態萌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小小的人影歡快的跑了出來,同時朝着獄警很有禮貌的擺擺手,“獄警阿姨,再見!”說完之後便擡頭看着蘇凌張開嘴角大大的笑了起來,“蘇凌阿姨!”接下來便是再次的彙報他與他母親的相處場景,當然蘇凌從一開始便說過這事他的私事不用與她彙報的!
小娃子纔不管邊說,邊看着前面開始開車的那個李叔叔,眼中瞬間便帶着一絲的怯意,忙側着頭看着笑的溫和的蘇凌阿姨,他怕李叔叔,一直都怕,甚至只要見到他的後腦勺,他就不敢動了!
回到張家之後,小傢伙飛快的跑去看他的小侄子弟弟,蘇壽齊的孫子。當然這期間很有禮貌的跟所有人問好,儘管這裡面有不少的人都不喜歡自己,蘇凌阿姨說了,他不必討任何人的歡心,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讓別人挑不出毛病便可,再說反正有蘇凌阿姨喜歡他就行!
蘇凌坐在亭子之中目送那個孩子進入別墅之中,端起桌子上的花茶抿了一口,轉頭看着坐在她對面的李然帆,“如何?”
“我不想娶你!”李然帆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沉穩的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還在軍營之中,若是想要混入政府中心,除非已經和我父親一般,五六十歲了。”
蘇凌只是笑,“然後呢?”
“若是我娶你了,不能一直陪着你,可能一年都只能見一次面。”李然帆摸着那溫暖的茶杯邊緣。
“恩,你說了兩年了,可以換一套詞!”蘇凌再次的抿了一口。一擡頭便見到李然帆的那雙星辰般的眼睛。四目相對,蘇凌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天氣越來越熱了,你明日就要去軍營了!”
李然帆沉默,並沒有起身,他心中明白,蘇凌爲何從兩年前便說要嫁給自己的事情,他永遠都記得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表情,與前一世完全不同,她很開心,笑得很是燦爛,彷彿極爲的幸福,可是他能看出來,她微笑的眸子之中,毫無波瀾,很平靜,甚至還有一絲的悲傷,一絲的自嘲。
他不願意她做任何違揹她心願的事情,所以這個惡人就讓他來當。
“今日吃完晚飯再走?”蘇凌轉身,看着依舊坐的筆直的李然帆。
“可以!”
“我親自下廚!”
“恩,我幫你!”說完便將茶杯放下,然後起身,只是剛走兩步,便見到蘇凌伸出了手,看着她白皙的手,然後看着她盈盈的眸子,最終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很想握緊,握的很緊,卻又怕弄疼她。
“李然帆,今日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可否娶我?”既然說是最後一次,那麼以後便再也不會問了,同樣的,兩個人之間只能保持這種關係,甚至更加的惡劣。
李然帆這次沒有回答,目光看着前方,彷彿沒有聽到蘇凌的話一般。
蘇凌笑了,“你不回答,我便當做你答應了!”前面的人立馬便定着了腳,轉身目光毫無波動的看着蘇凌,她在逼他,同樣也在逼她自己。
“我很想說我願意,非常的願意,可是,我不能…”不能用這般卑劣的心思,讓你成爲我的妻子,不想陪你演這一齣戲,他要的是真的,不是演戲讓別人看的!
“李然帆!”蘇凌收斂了點自己的笑容,可是那白皙的手卻狠狠的握緊他那寬大溫暖的手。
看着蘇凌帶着笑意的眸子,居然慢慢映出水花,李然帆那一刻慌了…但是下一刻他便眼中酸澀,因爲在他掌心,有謝謝兩個字。不過瞬間她便直接甩開了自己的手,然後毫不留情的走入了別墅之中,同時很快便出現了一個消瘦老態的身影,正是蘇家的管家桂姨。
“李少爺,我家小姐說您還有軍務在身,她就不打擾您了,請您離開蘇家!”桂姨恭敬的說道。
李然帆站了一會兒之後,便轉身大步的離開,面無表情,眼中毫無波瀾,之後他就算是忙完了軍務他也很少出去,甚至別說會去看蘇凌,就連電話也沒有再打了!
而蘇家的人先前開始奇怪,但是見到蘇凌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任何抱怨,再加上衆人也知道蘇凌向李然帆求婚的事情。
當然這李然帆會拒絕蘇凌,也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這明人眼中誰看不出李然帆對蘇凌的好,那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可是爲何不願意娶他們家的小姐?
尤其是現在居然都不與他們蘇家聯繫了,自然而然以蘇凌那個哥哥姐姐脾氣,他被列爲不能來往的對象了,這不是玩弄他們的小妹麼?
至於蘇凌嫁不嫁人這件事情,蘇家的人是不會管這些事情,讓她自由自在的。
時間飛速流逝,蘇凌的大哥慢慢的老去,蘇凌的大姐慢慢的老去,他們都離開了蘇凌,蘇凌現在已經是太姑奶奶了,蘇家卻依舊是單脈相傳。這蘇家的男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喜歡的女人基本上都是一些有病患的,就拿蘇凌的小侄孫子來說,他的妻子結婚五年,生下孩子之後便病逝了,這還是蘇凌出手爲她拖了一年。
沒有辦法,蘇凌只能教一個小徒弟,萬一她不在了,現在那小傢伙將來又找一個體弱多病的妻子,這蘇家就要絕後了!
至於張芷嫣的孩子,年紀也慢慢的長,可惜,他好像不打算娶妻生子,他母親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經在牢中病逝了。他一直幫着蘇家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家裡上的事情。經過蘇凌點撥調教,處理事情倒是井井有條。
“蘇阿姨!”
朦朧的聽到那熟悉的叫聲,蘇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她現在已經有點看不清來人是誰了,只能從他模糊的身影辨別,“小輝!”
張澤輝,張芷嫣的孩子,現今一個五十五歲的中年人,那張娃娃臉長大了,依舊好看,只是經歷風霜的洗禮,眼角有一絲的皺紋,見到這個和藹的老太太又是帶着和藹的微笑,張澤輝搖搖頭,忙將她扶起來,同時看了下牀邊擺放的那些藥丸,“今日的藥可都吃了?”
“吃了!”蘇凌點頭,順着他放的抱枕躺好!
“吃了就好!”說着很是熟練的從櫃子中拿出一個黑色的小梳子,看着蘇凌那滿頭的白髮,因爲休息已經有些凌亂了,拿着梳子的手緊了緊,但是還是帶着一絲的笑容,給她梳頭。“上次,你不是還唸叨着要去光明山看楓葉,今日我陪你去可好?”
“恩?”蘇凌艱難的側頭看看外面那炎熱的天氣,呵呵的笑了起來,“你真以爲我老糊塗了?現在還是夏天,哪裡有楓葉看?”
“有的,昨日我特地去光明山上看了下!已經紅了!”張澤輝溫和的說道。
“…好,我也好久沒有出去了,去外面看看,是不是像你說的紅了!”蘇凌微微的皺了眉頭,他應該不會開玩笑。
“那我去準備!”張澤輝眼中帶着微笑,就知道她一定會去的,說完之後便出去張羅了。
“張澤輝,你給老子站住!”就在張澤輝打算去推老太太出來的時候,便見到一個與他差不多大年紀的老者出來了。
“老爺!”張澤輝很是恭敬的叫了一聲,但很快迎接他的便是一個拳頭。張澤輝沒有反抗,下一秒便見到嘴角之中流出了血。
“你瘋了!”來人明顯很是生氣,“姑奶奶現在的身體什麼樣子你不知道麼?說不定她什麼時候就…你居然帶她上山去看什麼楓葉?”
張澤輝依舊低着頭沉默!
“你…”來人明顯被他的樣子氣得有些跳腳,“你真是要氣死我啊!”
張澤輝慢慢的擡頭,眼中居然帶着一絲的淚水,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見,“老太太竟然喜歡,就讓她去!”就是因爲她時日不多了,所以更加的要讓她開開心心的走完最後一程。
蘇覃當然是知道老太太的喜歡,因爲她每年的秋天都會去,去年秋天她要去他們攔都攔不住,後來回來因爲着了風寒足足病了一個月纔好,現在不過是夏天,那山上的葉子的確是紅了。而且還是眼前的這個人的傑作。眼前的這個人,雖然衆人都說他一直呆在蘇家有圖謀不軌的心,可是自己與他一起長大,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好呢?特別的是對姑奶奶的事情,特別的上心,就是他這個老爺每天在他耳邊嘮叨的事情,還不如姑奶奶說的一句玩笑話,讓他認真!最終只能嘆了一口氣,“我們和你們一起去!”
蘇凌的確是看到了夏天那滿山的紅色楓葉,至於是誰的手筆,她的心中自然有數,側頭看着那站的筆直的張澤輝,蘇凌很慶幸當初救下了他,瞧瞧現在這個孩子多好啊!
擡頭看着那巨大的楓葉樹,透過那紅色的葉子,看着那天上都彷彿是紅色。她好累,她知道她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的退去了。
而一個撐着柺杖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人慢慢的上來,他的臉也出現了皺紋但是卻沒有蘇凌這般的深,就靜靜的站在蘇凌的身後,擡頭順着蘇凌的目光看着那巨大傘狀楓葉樹。
五十七年了,他們當時送張澤輝第一次去看他的母親的時候,他讓蘇凌過來這邊,兩個人一同親手將這顆樹種下的。
蘇凌八十四歲,他強撐着不離開這個世界,現今已經九十五歲算是高壽,低下頭看着那個輪椅上的身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無力的聳搭着自己的頭,明明知道這是假的,這只是蘇凌離開了這個世界罷了,可是,他的心還是抽痛。
蘇凌的喪禮他沒有去,只是靜靜的坐在房間之中,準備等死,當然也沒有料到這個時候他會過來。
“爲什麼?”張澤輝在一個軍人的指引之下來到了這個簡潔的房間,看着那個躺在牀上的老人,他的目光卻一直盯着窗戶之外。忍不住的直接詢問到,同時不斷擦着眼淚。
“什麼爲什麼?”老人這個時候才轉頭。
張澤輝看着他,恨不得打他一拳,“你明明很喜歡,不,很愛蘇阿姨的,爲什麼你要白白浪費這麼多的時間?”
“我們之間的事情,你怎麼可能看的清?”老人笑了。
“我看不清?我跟隨她長得,五十八年,將她當成我的母親,你說看不清?”張澤輝再也忍不住的拉住了老人的衣領,不過當對上老人那雙與他的外表極爲不對稱的眸子的時候,特別的是那眸子之中的陰寒狠厲之色,瞬間便讓他不自覺的鬆開了手。從一他懂事開始,他便是用這種眼神盯着自己,盯得他每每毛骨悚然。
“當成是母親?”老人目光一直緊緊的盯着他,“只是母親麼!”
這句話瞬間便讓張澤輝整個人繃住了。
“你懵懂的時候知道自己有母親,你懂事的時候知道自己有母親,甚至你長大了之後,依舊知道自己有母親。你口口聲聲叫着蘇凌阿姨,心中其實一直憧憬着她!”
碰的一聲,被李然帆的目光盯着的,被他的話嚇得後退的撞到身後桌子的張澤輝,盯着那從桌子上掉落下來而瞬間摔碎的花瓶,臉色蒼白,雙手緊握。他從來都隱藏的很深,沒有任何的人會知道的。連蘇覃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雙眼離不開她了,他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麼感情,知道她有一天微笑問他是否有心儀女孩,他腦海中第一冒出的影子便是她,她當時明明已經很老了,眼角都已經有皺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當時的他落魄而逃,從此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情,還以他是因爲他的母親曾經的事情受到了刺激,以後再也從未逼迫自己。
是他,太卑鄙了,居然藏着這種齷蹉的心思,他恨自己。
畢竟對他而言,蘇凌本該是他的教養母親,是他的恩人!
李然帆見到他慢慢的蹲下了自己的身子,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老男人,就這樣在他的房間之中哭的像是一個孩子。
他寸步不離的陪了蘇凌五十多年,哪怕蘇凌不知道,可是李然帆如何能夠讓他好過?李然帆承認自己吃醋了。張澤輝好過他心裡就不舒服,這次他說開了這件事情,讓這個孩子以後就在自我反省的痛苦之中度過吧!
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希望死亡快點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