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本不該出現的關隘突然憑空出現,那麼證明他們早前的情報出現嚴重的錯誤,甚至已經落入敵人的陷井中。
要知道,一座關隘想要修建起來,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
眼前這種規模的關隘,不僅需要金錢支持,更需要時間。即便大明王朝在建造工程有着一種逆天的天賦,但眼前的關隘怎麼着都需要十天或半個月的時間。
只是在十天或半個月前便需要動土興建的關隘,他們竟然對此是一無所知。
現如今,不僅他們籌劃已久洗劫白皮鎮的計劃破產,而且恐怕還面臨着一場敵人已經準備妥當的戰鬥。
白皮鎮北,關隘城頭上。
靖國公趙承慶顯得十分愛惜地彈了彈皇帝所賜的蟒袍上的落葉,雖然臉上仍舊古井無波,但心裡已經涌起滔天的殺意。
在落葉被彈掉,他望向正震驚望着這邊的亦不剌因及近萬騎兵冷冷地下達指令:“放!”
自從亦不剌因突襲宣府,他們軍機處最大的目標便是弄死亦不剌因,爲此軍機處默默地開始進行佈局。
雖然現在大明擁有如同當年大宗率領大軍北征的實力,但想要在茫茫的大草原全殲亦不剌因部,簡直是癡人說夢。
爲此,他們知曉最好的方式還是按兵不動,在誘敵深入後,再將亦不剌因部一網打盡,爲死去的幾百名軍民報仇雪恨。
軍機處早在三個月前便已經開始策劃,哪怕這座關隘的建築時間,都已經是掐着點進行修建,更是做了大量的情報工作。
不過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亦不剌因部果真還想繼續洗劫他們大明邊鎮的百姓,如今終於落入了他們所佈置的陷阱中。
轟隆!
隨着靖國公趙承慶一聲令下,陣列在城頭上的十二門重炮一併逞威,整個山谷響起震耳欲聾的炮聲,如同天神的怒吼,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嘶!
一萬騎兵原本宛如鋼鐵洪流,但在炮聲響起的時候,萬馬不受控般地嘶鳴,在這窄道中陷於混亂之中。
“前面發生什麼事?”
“咱們都到了白皮鎮,還磨蹭什麼?”
“對啊!即便有明軍,咱們完全可以一馬平川!”
……
面對突然間的混亂,後面的蒙古騎兵壓根不理解,而今他們只想即刻到達白皮鎮,然後進行燒殺搶掠。
砰!
一枚枚重若十五斤的鉛彈騰空而起,在剛剛亮起的灰暗天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然後狠狠地砸向蒙古騎兵的陣列中。
噗!
蒙古騎兵面對從天而降的炮彈,有人壓根無法躲避,小小的腦袋在無情的鉛彈面前是那般的脆弱,像是靜止狀態中的雞蛋遭到從天而降大石頭的無情撞碰。
噗!噗!
幾個倒黴的蒙古騎兵腦袋第一時間便被砸爆,亦有馬匹被砸得連人帶馬摔落在地,而餘勢不減的炮彈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即便在炮彈打在旁邊的樹木上,樹木亦是發出一聲脆響,而後便斷成兩半,樹冠那一部分轟然倒下。
十二門重炮彰顯熱武器的恐怖,給這幫崇尚肌肉爲王的蒙古騎兵狠狠地上了一課。
煙塵滾滾,碎肉橫飛。
在重炮的密集轟炸之下,這一支萬人的蒙古騎兵不僅直接陷於混亂之中,而且給他們的心靈帶來了創傷。
以前他們一直覺得,只要他們夠強的話便可以爲所欲爲,但如今的現實是大明所擁有的重炮簡直是能夠毀天滅地。
“怎麼會這樣?”
軍師劉完陪伴在亦不剌因身旁,而今看到不斷從天而降的炮彈,仍舊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此次洗劫白破鎮,這是他跟亦不剌因在一個月便已經制定下來的計劃,亦是派遣白蓮教衆反覆確認了路線。
誰能想到,這裡不僅出現一座橫亙在道路中央的關隘,而且竟然擁有十二門的重炮在這裡等候他們自投羅網。
“撤!”
亦不剌因在震驚過後,卻是自信一笑地道。
他沒有強行拿下這座關隘的信心,亦不願意爲了一個小小的白皮鎮而付出過於慘重的代價,顯得當機立斷地選擇撤退。
雖然此行白跑一趟付出一點代價,但他從來都不是賭徒的性格,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機動力來去自如。
嗚……
一陣號角聲響起,原本處於混亂中的蒙古騎兵紛紛調轉馬頭,便準備按原路返回。
砰!
正當蒙古騎兵選擇撤退的時候,關隘的一枚煙花騰空而起,而後在半空中爆裂開來,卻是那般的璀璨奪目。
難道?
亦不剌因看到煙花在自己的頭頂爆開,一個不好的預感頓時涌上心頭。
雖然在以往的經驗中,只要邊鎮的守軍能夠將他們逼退,那麼便已經是大功一件,然後是論功行賞。
只是這些年的大明軍隊明顯更有攻擊力,他們真的會眼睜睜看着他們從容離開嗎?
身穿蟒袍的靖國公趙承慶很喜歡皇帝新賜的蟒袍,整理被震亂的衣襟,顯得胸有成竹般地揚起嘴角,只是眼睛顯得更加的冷漠。
大明王朝如今並不熱衷於盲目擴張,但如果有人膽敢挑釁大明,侵害他們大明的百姓,那麼必定是要他們血債血償。
宣府的那場浩劫雖然僅是持續很短的時間,但地蓮堡等百姓的死是真實發生的,而亦不剌因的結局早已經註定。
在重炮的輪番炮轟下,打亂了這一萬蒙古騎兵撤退的步伐。
不過這僅僅是剛開始,他們很多人的命運早已經註定,就在道路兩邊的山坡之上,一個個巨響傳了下來。
“不好!”
“是……是落石!”
“這裡有埋伏,快……快跑啊!”
……
在看到山坡上的動靜後,看着一塊塊巨石和圓木從上面落下來,意識到大明方向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便紛紛地大喊大叫起來。
道路兩邊的山頭已經埋伏明軍,上面投石機不斷地運轉,滾石沿途將一切阻擋它的物體無情地碾碎。
蒙古騎兵發現兩邊的雜草一點阻擋的作用都發揮不出來,在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脆弱,就像紙糊的屏障一樣不堪一擊。
戰馬驚恐地嘶鳴着,試圖掙脫束縛逃離這片死亡之地,在將自己主人抖下的時候,還往地上踩了一蹄。 在這場混亂中,又有幾十名倒黴的蒙古騎兵從馬背撤落,在被馬蹄一踩後,當即已經奄奄一息,甚至當場喪命。
“這是什麼?”
“不好,這是燈油!”
“跑,咱們快快離開這裡!”
……
在滾石和圓木從山坡砸下的時候,突然落下一個個裝着燈油的罐子,而破碎的罐子漫出了大量的燈油。
兩邊割掉的雜草已經被太陽曬乾,剛剛滾下來的圓木同樣是易燃物,此時加上燈油已經是一點就燃。
在場的蒙古騎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燈油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四處逃竄,試圖逃離這個恐怖的死亡之地。
然而,滾石不僅僅是要他們的命,更是阻止着他們原路返回的道路。何況城頭的重炮並沒有一刻停歇,給這支蒙古騎兵創造最大的混亂。
去死吧!
就在蒙古騎兵想要逃跑的時候,結果山坡上成片的火箭宛如雨點落下,這裡瞬間便成爲了一片火海。
啊!
馬匹驚恐地嘶鳴着,四處逃竄,而馬背上的蒙古騎兵紛紛倒下。整個戰場彷彿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充滿了哀嚎和絕望。
偏偏在這個時候,火光已經沖天而起,整個山谷都成爲了火海。
“太師,咱們現在該進攻還是繼續撤退?”面對周圍情況的驟變,特別前方几乎不可通行,幾個首領亦是問計於亦不剌因。
殺!
正當亦不剌因還有猶豫的時候,關隘的大門已經被打開。
平遼伯鐵象山身穿着重甲,身先士卒般地從城門口殺了出來,而後面跟隨正是近些年所組建的東北鐵騎。
在解決財政問題後,重騎成爲大明王朝的一張王牌。
現在處於這種地形進攻混亂中的蒙古騎兵,這注定是一邊倒的戰鬥,他們手中的長刀宛如死神鐮刀般揮下。
噗!噗!噗!
蒙古騎兵的腰刀短,加上身上的甲冑極少,雙方的裝備壓根不在一個等級,一個照面便被鐵象山等大漢斬殺。
哐!哐!哐!
蒙古騎兵的遠戰技能已經點滿,不管前面已經敵我難分,當即紛紛彎弓搭箭進行射擊,只是箭矢射中重騎兵僅僅是金屬碰撞。
在冷武器時代,重騎兵都是所向披靡,而唯一的缺口便是需要瘋狂燒錢,哪怕弱點的王朝根本都養不起。
“殺!”
鐵象山本身就是一個瘋狂的人,面對可以痛快淋漓斬殺的敵人,整個人手起刀落,帶領自己的部將收割着這些沒有護甲的生命。
噗!噗!噗!
蒙古騎兵的人數急劇下降,心裡已經開始恐慌,攻勢逐漸減弱。
前後是一片火海,頭頂是不斷落下的炮彈,而眼前更是鋼鐵洪流般的東北重騎,這東北重騎簡直是刀槍不入的狂戰士。
從炮彈的開胃小菜,到滾落下來的石頭和圓木,接下來是大明籌謀已久的火攻,最後則是派出東北重騎。
每一步都在圍殺這支萬人的騎兵團,只是騎兵再多,亦甘不住這般消磨,更何況還有不少因混亂而死在馬蹄下的蒙古騎兵。
亦不剌因發現折損已經近半,面對鋼鐵洪流般的東北鐵騎,卻是知道這場戰鬥已經沒有勝算,唯一的出路就是逃跑。
在打定主意後,需要後面的道路宛如火海般,但再度鳴響了退兵的號角。
“窮寇勿追!”
趙承慶看着已經衝出火海的亦不剌因,卻是同時鳴號收兵,阻止平遼伯鐵象山率領東北重騎進行追擊。
鐵象山雖然心有不甘,但亦服從軍機處成員的命令,何況重騎最致命的毛病正是他們動機性太差。
“靖國公威武!”
在打掃戰場後,看到這裡竟然成功留下五千名蒙古騎兵,意識到他們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亦是突然爆發喝彩道。
靖國公趙承慶並不敢居功,而是鄭重地拱手:“此次之所以能得如此戰果,除了諸位英勇殺敵外,便是軍機處謀略有方,而陛下知人善用!”
在如今的大明軍隊,軍機處的地位日益擡高,皇帝朱祐樘更是受到軍隊上下的擁護。
亦不剌因率領殘部北逃,看到越來越敞亮的天地,心裡像是在滴血一般。
此次組織南下的一萬精騎,這是他最大的本錢,亦是他統一蒙古的希望。只是現在折損過半,別說一統蒙古的夢想,現在連保住現在的地盤都十分困難。
亦不剌因心中的憤怒和屈辱如烈火般燃燒,卻是無法接受這場戰鬥的失敗,更無法接受自己可能淪爲人生失敗者的命運。
劉完一直陪在亦不剌因身旁,即便現在眼看七月就要來臨,仍舊感受到亦不剌因散發的那股低氣壓。
一個滿臉鬍鬚的部落首領想到此次的遭遇,卻是恨恨地總結道:“咱們此次簡直是送羊入虎口!”
“軍師,我們需要一個解釋!”面對這個貼切的總結,一個年老且威望最高的部落首領矛頭指向劉完。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啊!”劉完面對質問,亦是傻眼地叫屈道。
自從他成爲亦不剌因的軍師後,自然不可能再返回關內冒險,而他跟關內一直都是通過信鴿等方式進行聯繫。
此次突襲白皮鎮關乎重大,他亦是提前派遣自己的親信潛入關內摸底。
只是看到現在大明的層層佈局,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遭到了親信的背叛,亦或者那個親信原本就是屬於大明的夜部人員。
噗!
亦不剌因抽刀斬向劉完,所有的憤怒瞬間爆發出來,顯得毫不猶豫地將其斬殺在地。
劉完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身體無力地倒下,眼睛充滿着難以置信地望向這個自己全力輔助的太師。
亦不剌因看着劉完的屍體,卻是冷漠地道:“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配得上這個結果!”
在場的部落首領看到亦不剌因乾脆利落地將罪魁禍首劉完親手斬殺,心裡不由得好受很多,亦是重新將希望寄託在亦不剌因身上。
亦不剌因是一個十分警惕的人,他並沒有從進來的潰牆離開,亦是沒有選擇早前準備的撤退路線,而是花費更多的時間繞向東北方向尋找潰牆離開。
大半天后,他們終於尋得了一處理想的潰牆,而後便帶領僅剩的五千騎兵返回大草原。
只是戰事並沒有結束,亦或許其實是剛剛開始。
在他們消失的一天時間裡,蒙古東部已經燃起戰火,海西四部和朵顏三衛突襲蒙東地區搶奪地盤,而滿都海亦是興兵直撲永謝布部的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