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東昇,整個京城沐浴在陽光下。
錦衣衛百戶邵康是頂着興王親舅舅的身份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前來,看到近在咫尺的蔣府大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雖然皇帝想要從中作梗,但反倒讓自己的外甥堅定了立場,現在得到襄城侯那幫京城權貴的鼎力相助,皇位必定屬於自己的大外甥。
“興王娶金鳳,這是想要做什麼呢?”
“興王禮賢下士素有賢王之名,若他將來繼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呸!且不說賢王根本不能讓我們吃飽肚子,現在誰能比當今陛下更聖明?”
……
圍觀的百姓看到興王下聘的事情是木已成舟,結合着蔣家之女是金鳳轉世的傳聞,卻是紛紛發表看法道。
只是弘治帝已經深得民心,雖然文人集團瘋狂抹黑弘治帝,但誰都清楚他們現在的好日子是誰帶來的。
現在明知道蔣家之女是金鳳,結果興王還是一意孤行前來下聘,卻是讓他們對這位素有賢名的興王產生了厭惡之感。
其實他們清楚興王未必真的有多好,主要還是文人跟興王的關係更近,所以纔不遺餘力地爲興王唱名。
邵康從那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下來,親手提着一份最貴重的聘禮,便十分得意地仰着下巴朝着蔣家大門走去。
只是這個門坎,豈是這般輕易能邁過去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後面傳來。
“邵百戶,站住!”
爲首的年輕人看到邵康,當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道。
邵康沒有回頭便知曉此人,雖然停下來並轉身,但並不打算向這位皇帝的爪牙妥協地:“卑職見過都督大人,今日卑職奉興王之命向蔣家下聘,恕不能全禮!”
來人是錦衣衛指揮使王相,亦是邵康的頂頭上司。
王相在蔣家門前勒住馬繮,居高臨下地打量眼前這個下屬道:“邵康,有個案子牽涉到你身上,即刻跟本督回北鎮撫司接受調查吧!”
“卑職剛剛已經說了,今奉興王之託前來蔣家下聘,其他事情容後再議!”邵康如何不知道對方是要阻攔自己下聘,便寒着臉迴應道。
不等王相開口,旁邊的千戶便透着幾分火氣道:“你亦是北鎮撫司的人!北鎮撫司辦差,啥時候要看黃曆了?”
“都督大人,卑職今日是以興王舅舅的身份前來下聘,亦算是替興王辦差,恕難從命!”邵康並不打算妥協,說着便要攜聘禮進裡面下聘書。
王相的臉色鐵青,卻是沉着臉道:“你眼裡只有興王而沒有皇帝了嗎?即便興王涉及謀逆之事,本督亦是當場緝拿,更別說你一個小小的錦衣百戶!來人,將此人送入北鎮撫司大牢!”
這些話說得鏗鏘有力,更是透着一股濃濃的殺意。
其實他現在這個表態,可以說親手斬斷了興王的路子。若是興王將來不能登基還好,一旦興王成功登基,那麼王相的仕途必定戛然而止。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興王的命令怎麼能跟皇命相比!”
“現在看來,有些人是真不喜歡咱們的皇帝啊!”
“陛下處處爲我們着想,結果到某些人的嘴裡成了暴君,可笑不可笑?”
……
在這裡圍觀的百姓並不少,而今越來越多的百姓擁護着弘治,看到蔣家門前這一場爭執亦是紛紛發表言論道。
百姓並沒有那麼多的歪心思,只知道現在的皇帝是弘治,而今興王的舅舅完全沒有反抗錦衣衛的資本。
至於賢王興王朱祐杬和弘治帝朱祐樘誰更重,他們壓根都不需要思考,一百個賢王興王亦頂不了一個暴君弘治。
“錦衣衛辦差!膽敢阻攔,以謀逆論處!”隨行的錦衣衛千戶看到有人蠢蠢欲動,當即便撥出了繡春刀警告道。
興王府的人員雖多,但看到如狼似虎的錦衣衛,特別錦衣衛確實是皇帝的親衛,所以誰都不敢阻攔。
邵康乖乖就擒,卻是瞪着王相恨恨地道:“王相,你且記得今日的選擇,他日你跟你們王家都要付出代價!”
這種威脅的潛臺詞無疑是:若將來興王繼位,他這位舅舅會促使興王收拾王相,更是要打擊整個王家。
“帶走!”王相的眼睛閃過一抹殺意,便是大手一揮道。
若說他此刻完全不心虛是不可能的,只是邵康的這一種威脅,卻是讓他明白自己要更加立場堅定地站在雄才大略的弘治帝這邊。
即便邵康想要報復他及王家,那亦得興王真的能夠繼承大位,但現在的形勢輪到興王繼位是小概率事件。
眼下興王向蔣家的提親,而蔣家之女是金鳳轉世,這更是不能讓他成功。
看到邵康被王相押走,興王府這邊的人員頓時慌亂了起來:“光有聘禮沒有親屬可不成,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在下聘書這個環節,不能光憑聘禮,而且還要男方的親友在場,攜帶聘禮來到女方家中向女方家庭提出聯姻的請求。
只是現在邵康被抓走,那麼這個環節便缺少了男方的親屬,卻是不能進行下去了。
“即刻將事情彙報給興王殿下,讓殿下決斷!”隨行的公公看到事情出了意外,亦是吩咐王府的護衛隊長道。
“這場婚事是黃了吧?”
“看這情況還不一定呢!”
“興王爭金鳳,有理亦變無理了!”
……
圍觀的百姓看着事態的發展,雖然形勢已經傾向於皇帝那一邊,但很多人卻是不敢過於樂觀地道。
原本王太后的做法不算厚道,但結合蔣家之女是金鳳轉世的傳聞,大家反倒覺得興王這邊已經不忠了。
正在大廳等待着興王府前來下聘的蔣家人自然知曉外面的動靜,誰都沒有想到錦衣衛指揮使王相竟然親自前來抓人。
雖然邵康是因涉嫌犯罪被抓到北鎮撫司大牢,但大家心裡都清楚,其實這是阻止興王下聘的藉口。
至於是王太后還是皇帝吩咐王相這樣做,卻是不得而知了。
蔣斆看到已經來到家門口的興王舅舅被北鎮撫司的人帶走,此時又是六神無主地求助:“哥,我們現在怎麼辦?”“咱們無須着急,再等一等便是!”蔣斌正悠然地喝着茶,顯得十分鎮定地道。
雖然現在皇帝那邊勝了半場,但他深知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而今興王未必會認輸,那邊必定是想辦法進行補救。
其實興王府敢於今日派人過來下聘,便已經表明興王府的決心,又豈會因爲皇帝或王太后這些小手段便退縮。
現在他們所要做的事情是靜靜地等待,只要興王那邊按着合規的流程送來聘書,那麼他們這邊同意即可。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必定不好受,但只要熬到興王繼承大統,那麼他們蔣家就是貨真價實的國舅之家了。
蔣斆看到自家哥哥如此鎮定自若,亦是慢慢冷靜下來道:“好!”
紫禁城,仁壽宮。
王太后已經將朱祐樘當成半個兒子看待,特別自家孃家人得到朱祐樘的重用,所以心裡亦是向着朱祐樘。
今天亦是早早起牀洗涮,同時傳旨將蔣氏母女召進皇宮。
雖然皇帝迎娶皇后的儀式跟民間相似,需要“納彩”、“大徵”和“冊立”等,但其實是走流程,僅需要表達願意便算是將婚事敲定。
跟興王府的複雜流程不同,皇帝納嬪妃的儀式顯得簡單很多,而納嬪妃不僅流程簡化,而且亦是需要表達意向即可。
根本不需要蔣家接不接聘書不同,一旦太后說出皇帝納蔣妡爲嬪的意圖,那麼事情基本上定了下來。
若今天能夠完成訂婚還好,但如果蔣氏母女今日將消息帶了回去,那麼蔣家明天自然不能再接受興王府的聘禮。
即便皇帝這邊突然改變主意不納蔣妡爲嬪,那蔣家亦要乖乖等待消息最終確認,否則仍被視爲不忠。
王太后用過早膳仍是見不着人影,不由得困惑地詢問道:“蔣家母女怎麼還沒有到?”
一旁侍候的女官亦是十分困惑,按說人應該到達皇宮,但確確實實沒有見着人,便將一名太監打發前去詢問。
太監去而復返,帶回一個十分詭異的消息:“剛剛已經詢問了宮門,蔣氏母女已經被領進宮裡了!”
這……
別說是女官,連同王太后都露出了一個詭異的表情。
蔣氏母女被王太后傳旨進宮,結果人進入了皇宮,卻是沒有來到仁壽宮。
幹清宮,這裡井然有序。
皇后常有容經過昨晚的滋潤,整個人顯得更加的明媚動人,宛如尋常人家的妻子般親自送着朱祐樘坐上龍輦。
恰是這時,王太后派人過來詢問。
怎麼會這樣?
常皇后看着朱祐樘,同樣感到茫然地道。
朱祐樘知道蔣氏母女肯定是被人截下了,顯得心知肚明地道:“你回去告訴王太后,人應該在清寧宮!”
在紫禁城中,能夠截下王太后點名要的人其實就這麼三位。
既然不是他跟皇后做的,那麼答案便呼之欲出,定然是在紫禁城地位最崇高的周太皇太后。
雖然周太皇太后不能幹政,但她的地位和身份擺在這裡,哪怕王太后和常皇后都要敬三分。現在想要截下蔣氏母女,可謂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人真的到了清寧宮?”
王太后得到確切的消息,頓時亦是傻眼了。
自從朱祐樘斬殺是慶雲侯周壽,周太皇太后跟皇帝的關係直接降到冰點,而周太皇太后亦不再插手皇宮裡的事務,卻是一心吃齋唸佛。
本以爲這位老祖宗是不問世間事,結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是阻止皇帝納蔣妡爲嬪,竟然站到了另一個孫子興王那一頭。
“是的,周太皇太后正跟蔣氏母女一起打麻將!”前往清寧宮探明真相的太監顯得十分認真地點頭道。
“太后,咱們該怎麼辦?”常皇后亦是第一時間從幹清宮過來,此刻顯得擔憂地詢問道。
王太后知道今日必須跟蔣氏母女傳達納嬪的意向,便是做出一個決定道:“走,咱們一起前往清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雖然她知道周太皇太后既然選擇親自下場,必定不會這般輕易讓步,此次她們過去恐怕要吃閉門羹。
只是這件事情關係到皇帝的子嗣,亦關乎她太后的顏面,自己亦得努力爭取一下,起碼要探一探周太皇太后的口風。
“太皇太后說了,今日專心打麻將,恕不見客!”女官似乎早已經猜到太后和皇后要過來,卻是擋在門前阻攔道。
王府街,興王府。
興王朱祐杬此刻承受着很大的壓力,正在殿內來回踏步。
雖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頂着皇帝的壓力迎娶蔣妡,但事情真正要推動的時候,此刻已經是坐立不安。
倒不是後悔自己的決定,而是希望事情能夠順利進行,趕在王太后那邊開口前就已經將事情敲定下來。
原本他就已經心儀蔣妡,而今得知蔣妡是金鳳轉世,哪怕冒着被攆往封地的風險,他亦要迎接金鳳。
若說以前他或許沒有皇位的念想,但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主動親近自己,加上東方神仙的那個天機,卻是知道這個皇位可以爭上一爭。
正是這時,護衛隊長匆匆跑了回來。
朱祐杬的心裡咯噔一聲,當即緊張地詢問道:“陸鬆,發生什麼事了?”
陸鬆早些年跟隨王越歷練幾年,做事顯得十分老練,但剛剛確實跑得太快。在朱祐杬緊張的目光中,便將邵康被王相投入北鎮撫司太牢的事情說了出來。
朱祐杬得知下聘的事情受阻,卻是心如死灰般道:“該死!那本王是不是無法下聘了?這下聘能不能改由本王的老師前往?”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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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鬆將朱祐杬的反應看在眼裡,卻是一個字都不提邵康,敢情是真不在意這個舅舅的死活啊!
“興王殿下,此事不用緊張,咱們還有後手呢!”旁邊的貼身太監看到朱祐杬如此慌張,便是小聲地提醒道。
陸鬆的聽力很敏捷,只是忍不住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畢竟朱祐杬的孃家人男丁稀少,卻已經沒有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