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一紙訴狀（3）
夜晚，靜謐的星空下瀰漫着無形的硝煙。女孩的眉頭緊緊皺着，因看到屏幕上一條觸動了敏感神經的評論，臉色又嚴峻了不少。所以她‘刷’地一下拉出鍵盤，手指大力敲動的聲音在房間中迴盪了起來。
和她一樣的人不知凡幾，就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在電腦前他們已經做了多久。自從那該死的‘奴隸’出現之後，網絡便不再是她們休息放鬆的場所。
她們絞盡腦汁，用一行行文字做爲捍衛自己觀點的武器。發展到最後甚至都忘記了這捍衛的初衷，單純是爲了自己，想着一定要‘說服’對立觀點的持有者。
敵對從何時開始已經記不得了，女孩洋洋灑灑的寫下不少字，讀起來也算是很有條理。點擊發送之後便是不停的刷新網頁，就好像是剛剛完成了鴻篇鉅製，對‘讀者’們的反應也有了小小的期待。
數秒之後，網頁上終於出現了變化，不過卻是和她的發言沒有任何關係。
‘姜俊昊發了UFO……’
瞪大了雙眼，女孩不敢相信，在這種時候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匆匆忙忙地找到了轉載地址，卻因爲那句簡單的話而皺起了眉。
人，總要爲自己活着。
讀起來有些酸，就好像是歷經滄桑之後發出的感慨。
他是因爲三人的離開而發出這諷刺般的唏噓，還是在告訴所有人他理解三人的離開？
估計就只有說話的人自己才知道，而其他人卻都只能猜測。
網絡上瀰漫的硝煙就因爲姜俊昊這不清不楚的一句話而消散了不少，熱火朝天的爭論現場更是因爲這句話變得門可羅雀。
說？
說什麼纔好？
當事人之一已經發了話，誰又願意承認看不懂？
承認就一定會被反對者歸納爲智商問題，但連這句話在此時到底是什麼意思都不懂，又如何去跟他人爭論當事者的是非對錯？
這個夜晚終於有了它該有的樣子，安寧且寂靜。
……
姜俊昊得罪了人，得罪的還是跟他關係並不好的金英敏。其實做爲當事人之一的姜俊昊發表什麼言論跟金英敏本人並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在這位社長大人團結了S.M高層，制訂出應對起訴的計劃之後，他這樣沒向任何人報備的做法就好像是把金英敏推到了柴火堆上，小火慢烤。
做爲艾美獎的提名者之一，姜俊昊穩定着一部分投資人對S.M的信任，現如今這支柱般的象徵都不聽話，投資者們有理由不相信金英敏的能力。
雖然此刻這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但天下卻沒有不透風的牆。
針對JYJ三人的起訴擇反訴JYJ不履行合約義務，在沒有跟公司報備、協商的情況下，回到日本活動。
如果這一紙合約有效，那JYJ就可以確定是違反了合約條例。
但如果這一紙合約無效，那JYJ從此就跟S.M再無關係。
圍繞着這一紙合約的官司距離宣判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按照韓國娛樂圈的慣例，這樣的訴訟案件極有可能持續兩年，甚至更久遠的未來。
JYJ等不起，關注這件事的人也沒那麼多的耐性。
姜俊昊模棱兩可的發言吸引了粉絲們的注意，作爲當事者之一他是唯一一個做出正面迴應的傢伙。不管實際情況如何，看姜俊昊還能發出自己的聲音，粉絲們也着實心安了不少。
輿論的風向從針鋒相對的辯論孰是孰非被轉變成解讀姜俊昊的‘金玉良言’，爭執雖然存在，但是也不帶着那麼明顯的火藥味了。
更多人開始要求姜俊昊站出來講清楚解散事件的始末，他此刻就好像是溺水者身旁的浮萍，稍微做出迴應便被無數人緊緊拽住。在這種時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做法，因爲隔岸觀火永遠都不會被牽連着沉到水底。
但姜俊昊沒有保持沉默，他的話就好像是一個超大號的救生圈，被扔進水裡還砸出了莫大的水花，無論相隔多遠的人都能聽到，從而想要過來看個究竟。
只不過除了那一句模棱兩可的宣言之外，姜俊昊就好像是被限制了對外通訊的途徑，他再沒有說過一句，就連UFO也被暫時關閉了。但因爲一句話就度過了最容易爆發衝突的那幾天，對於真正擔心這些粉絲的人來說，也應該是謝天謝地了。
幾天過去，輿論的焦點又重新回到了合約上。
“我真是不明白，是不是你近視的度數又增加了？”周俊單手指向大門，語氣不善地對面前的眼鏡男道，“出去重新看看，這裡是社會部你拿這些來幹什麼？”
氣急的周俊聲音很大，注意到同僚們的好奇眼神，他的臉色就又紅了幾分。
自從回到社會部之後周俊又開始在自己喜歡的崗位上發光發熱，但當初在娛樂部的經歷卻讓他落下了毛病。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對於娛樂圈的任何訊息周俊都很不感冒，哪怕是朋友們偶爾聚在一起八卦，他也絕不參與。
但事與願違，看着面前這娛樂部過來的記者同僚，周俊甚至連裝下和善，打打太極的心思都沒有。
眼鏡男被刺激的不輕，卻依舊開了口。
“是總編說讓我過來跟你交接一下相關材料，還說這以後就是……”你的報導。
周俊連忙打斷道，“別提總編，就算是報社老闆來了也不行。”
眼鏡男扶了下眼鏡，想到總編提起如果周俊拒絕的話該怎麼樣，瞬間便有了底氣。
他‘啪’地一聲將資料扔在了周俊的辦公桌上，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道，“總編說，如果你不接的話，就把你調回到娛樂部去，反正你也是那邊出來的。”
此話一出，周俊那義憤填膺的表情頃刻間化爲了不折不扣的苦瓜相，稀稀落落的笑聲傳來，曾經在娛樂部的那段時間似乎成爲了他人生中的最大污點。
心底不願卻也沒有辦法，推搪無果，也就只得盡心盡力。
“情況怎麼樣了？”
即便是刻意不理，東方神起解散的消息也傳到周俊的耳朵裡。眼鏡男見他終於妥協，也是在心底鬆了口氣。
“關鍵還是這合約的問題，你看看吧。”
娛樂圈爆出不公平合約的弊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前都圍繞在演員圈子裡。如今歌謠界日漸興隆，東方神起又是衆多偶像團體中的佼佼者。雖然近來國內也有‘BigBang’預挑戰其霸佔多年的巔峰地位，但是在世界範圍內，東方神起的成績卻還是獨一份。
單單是在美國闖出名堂的姜俊昊就已經難以企及，其他成員更是在各自的領域內風生水起。或許聲勢不隆，但難有人說他們不是第一。
粗略瀏覽了合約的條款，對比前段時間演員圈子中曝光的不公平條款來說，歌手比演員們稍顯自由，但利益分配上卻的確是讓人不能接受。
每一份都細心察看，這些合約的副本並不全面，根據法律來講，這合約上的每條條款都是需要簽署雙方保密的存在。
但就算是再不全面，也不至於少了一個人的吧？
“姜俊昊的呢？”周俊問道。
“不知道，得到副本的時候就少了他一個人的。這是S.M有意公開的合約部分條款，聽說公平交易委員會那邊也拿到了一份，但就是沒有姜俊昊的。”
眼鏡男娓娓道來的消息讓周俊眉頭微皺，他雙手拿着一份合約的副本垂在桌上，注意力卻早就不在上面了。
“如果姜俊昊的合約條款不公佈，很可能會引發粉絲們的猜忌。唉，他纔剛剛出了風頭，也不知道S.M公關部是怎麼想的。”
眼鏡男的無心評價讓周俊心中一動，竟有了些不好的想法出來。
姜俊昊出道五年，跟他近距離接觸最多的記者並不是兢兢業業守候在他家門口的娛樂記者，而是他這個倒黴的社會部記者。想起當年的經歷周俊此時還會熱血沸騰，那些以平常目光看待姜俊昊的人自然不會了解他是一個多麼彆扭的傢伙。好聽點叫率性而爲，不好聽那就是會找麻煩。
“他在UFO上都說了什麼？”周俊立刻問道。
“他說什麼‘人，都要爲自己活着’”眼鏡男皺着眉頭說道，“誰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道聽途說終是不能全信，周俊馬上回過身，在網絡上搜索起來。
粉絲們的爭相轉載爲他提供了十足的便利，看着那平淡無奇卻還發人深省的一句話，周俊居然笑出了聲來。
“你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對眼鏡男問道。
眼鏡驗搖了搖頭，不明所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周俊自信十足的斷言讓眼鏡男向屏幕上望去，仔細打量了一陣，卻還是沒明白，所以又疑惑的看向周俊。
“看這一句，‘姜俊昊to所有人’，這句話並不是對特定的某些人說，他是在說，‘管好你們自己，這是東方神起的私事’。”
周俊的解讀讓眼鏡男更加疑惑，他怎麼都想不出這句話會被解讀成這個含義。
有人說這是姜俊昊在支持離開的三人，還有人說姜俊昊這是在諷刺離開的三人，他們將這句限定了界限，卻並沒有想到那UFO軟件上自帶的後綴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看這眼鏡男還是一副半醒半夢的模樣，周俊笑着道。
“如果你跟他接觸過，就會知道他是什麼人。知道了他是什麼人，我這個解答也就不奇怪了。人的確總要爲自己活着，管好自己的事兒就得了，因爲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兒憤怒、傷心，影響不了結果不說，還白白壞了好心情。”
眼鏡男扶了扶眼鏡，正因爲和姜俊昊沒有過任何接觸，所以他還是不能理解，他問道，“如果他真的這麼說了，不怕會引起S.M的反彈麼？在他那邊的三個當事人只有這一個站出來，雖然出了風頭，但也會帶來麻煩。”
周俊認真道，“可不是麻煩這麼簡單，他們沉默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站出來能更粉絲們怎麼說？這合約的確是不公平，歸根結底也是因爲錢，因爲錢而解散的組合，會讓多少人的憧憬幻滅啊……”
眼鏡男輕點着頭認同下來，接着問，面呢？姜俊昊很有背景，他們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突然他想到了什麼，“這合約……”
“沒錯。”周俊看向那一疊文件，“這裡面誰的都有，獨獨少了姜俊昊的，本來就站在風口浪尖，還被認爲的渲染上的一層神秘感，真是不想被注意都不行。”
站出來的人就要承擔起回答問題的責任，姜俊昊要如何應對這越演越烈的公關危機並不是周俊所關心的。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熟讀合約條款，除了十三年的簽約年限之外，合約中還有不少條款讓雙方一直都不能達成共識，單就這合約來說，除了法院宣判之外，的確是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窗外的夜色漸漸深了，用過了晚餐，眼鏡男這才試探着提問道，“前輩，這Case你接了？”
“接，爲什麼不接？”周俊反問道。
眼鏡男回答道，“您不說，不報導娛樂新聞了麼？”
“這哪裡是娛樂新聞？明明就是社會部的素材。韓國娛樂圈不平等合約的弊端由來已久，既然大衆關心，我們又有能力，說不定還真的可以改變這一切。所以這是好事，很大的好事。”
周俊的語氣有了些激昂的味道，眼鏡男卻沒那麼偉大，完成了編輯的吩咐纔是天大的事兒。
他站起身，對周俊道，“前輩，那這報導就交給你了。兩天之後就要交稿，請您做好準備。”
周俊驚訝地問道，“怎麼這麼急？”
“已經不急了，兩天後東亞日報和朝鮮日報的專題報導就要出來了。三大電視臺的演藝新聞天天都在播報這官司的新聞，如果我們不能拿出一些吸引眼球的輿論熱點來，總編可是要罵人的”
並不是聲嚴厲色的警告，眼鏡男的話中頗有些鬆了口氣的味道，專業不對口，這合約以及社會影響之類的分析讓他焦頭爛額。
如今可好，丟掉了燙手的山芋，誰又管它會落在誰的手裡？
並沒有愁眉苦臉，周俊反倒是有些興奮。三大日報接連發出專題報導，三大電視臺每天就好像放廣告一般的宣傳這件事，輿論關注度持續升溫，公關界的‘黃金定律’在這樣密集的宣傳下已經不再成立。
就在粉絲們還期待着事件發生轉機的時候，業界已經徹底確認了東方神起的解散，對薄公堂的結果還尚未可知，但對JYJ的未來，他們普遍很不看好。
訴訟期間因爲這紙合約的關係，三人非但不能活動，還需要深居簡出，百般謹慎。而留在公司的鄭允浩和沈昌珉卻並沒有這種限制，據說最多再過一個月，他們分別會主演一部電視劇。
那麼，姜俊昊呢？
目光開始集中在這個風頭出盡的傢伙身上，卻發現不管是音樂還是戲劇，他都毫無動作。
一段時間過後，這讓人不免懷疑前些時候那金英敏跟姜俊昊極度不和，甚至水火不容的傳言，會不會是真的？
不管怎樣，三人因爲官司而焦頭爛額，三人又被公司這樣差別對待，東方神起用五年時間建立起來的輝煌事業，似乎正在土崩瓦解。
三天後周俊的專題報導在中央日版實事欄目下佔據了整整一個版面，除了引經據典的闡述韓國娛樂圈諸多弊端，針對這一合約的評價也沒在像過去一般模棱兩可，一個‘不公平合約’的評價雖然沒有‘奴隸合約’那樣吸引眼球，卻更具有一種推動輿論風潮的影響力。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人們更加覺得東方神起不可小覷，除了日本在晨間新聞做出報導之外，中國數大門戶網站的專題報導更是接連給予重擊。
自家人說話可能會留幾分顏面，外人卻是毫不留情的抨擊。媒體關注讓事件的影響越發深遠，以中日韓爲發散點，飛速波及了東南亞大部分國家。
這情形就好像是四年前X檔案被首次披露，蒸蒸日上的韓流遭受重創，亞洲範圍內所有對韓娛感興趣的人這才知道，那個讓人側目的圈子裡並非是清湯清水，剎那間清池變墨汁。
這勢頭一時間好像無法遏制，而娛樂產業作爲韓國三大軟實力支柱之一，自然會受到重視。
九月七日，首爾公平交易委員會終於發表聲明，宣佈介入此案調查，並決定針對S.M所有藝人的合約進行評價。
攜着這股勢頭，選擇起訴的JYJ似乎給了重擊。但這聲明卻也是讓輿論的目光更加集中在東方神起幾名成員的合約問題上，隨着專題報導，公示出來部分條款的合約卻只有五份。
這裡面，獨獨缺少了姜俊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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