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凱的額頭上放着明膠混合藥材和酒精凝固出來的藥用冰袋,東有些擔心他的狀況,只能伸手去貼一下他的臉頰。
中央空調將整間屋子的溫度調得非常的適宜,但是東手掌下的皮膚卻是炙熱而乾燥的,完全沒有一點點的發汗的跡象。
雖然那些私人醫生都是非常有技術保證的,也信誓旦旦地說過了,黑澤少爺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好好調養也不至於留下後遺症,但是,爲什麼黑澤老爺一到家,醫生被老爺叫走了以後,到現在還一個都沒有回來呢?
太陽正在緩慢地西去,橙紅色的陽光,灑在窗前,落下一小塊寧靜的輝煌痕跡。溫度沒有任何下降的感覺,只有黑澤凱俊美的容顏,慢慢地被陰暗給籠罩起來。
“東,老爺找你。”黑澤老爺身邊那個尾巴一樣的男人,走路也是個沒有聲響的,突然就出現在病房的門口。
以爲黑澤凱的身體原因,所以他並沒有被弄回自己的臥室,而是就睡在了急診室配備了各種醫療設備的病房裡,也方便看護和照顧。
東看了看熟睡的少爺,站起來,點點頭就出去了。
路程並不遠,出門拐個彎就到的距離。東有些驚訝,他本來以爲叫他去,是因爲自己沒有照顧好黑澤少爺,少不得要被老爺給家法一通,結果到了隔壁的房間裡面,黑澤父親卻並不在。
只有那一羣醫生。
東有些疑惑地四處看了看,並沒有先開口說話。
彷彿是慣例一樣,這些習慣了掌控的高位者,總是不會首先開口說話的。時間,也是他們給對方施加壓力的一種方式,而且是最慣常使用的一種方式。
在這樣的情況下,東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上位者,不過,在這個家中,除了黑澤凱和他的父親,也的確沒有什麼人能夠使喚得了他,更不要說,常年和黑澤凱廝混在一起,單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表情動作,總是會不自覺地帶上黑澤凱那種禮貌而疏離的壓迫感。
醫生們被他看了幾秒鐘,就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剛纔被黑澤父親給盯出來的冷汗還沒有下去呢,被東這樣一盯,冷汗又一次地冒了出來。
“東先生。”其中一個醫生戰戰兢兢地站去來,有些緊張地嚥了一口唾沫,然後抖抖索索地將一份文件送到了東的手裡,“這個,是黑澤少爺的身體檢查報告。”
東皺眉,只是一份身體檢查報告而已,幹嘛說出來這麼的緊張,就好象一言不合,他會拔槍殺人一樣。更不要說,現在他手邊也沒帶槍啊。
東往一邊的沙發椅上坐下,開始翻閱文件,那些醫生就彷彿是等待審判一樣,緊張而又小心地站在他的身邊,躬着腰。
文件上面關於身體情況方面的敘述,猶豫東本身對於醫學也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因此上面的診斷結果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但是翻到了後面的時候,目光卻忍不住就停留在了幾個加黑的粗體字上面。
建議對患者進行全面的心理評估。
東一下就明白了爲什麼這些醫生看起來都是戰戰兢兢的樣子,估計剛纔黑澤老爺的樣子,差點沒有把這個小房間給急速冷凍了。
突然一下告訴黑澤老爺那麼驕傲的人,他的兒子在心理或者大腦方面有潛在的,可能會出現危險的問題,當然會讓黑澤老爺非常的憤怒。
也不說心理方面的因素就不會關心了,一般的普通問題,想來也就隨便被放縱掉了,只要大方向上不出現問題,其實這種類型的家族,也不會對晚輩的其他方面有過多的插手,所以會被醫生指出來的,應該很嚴肅的問題。
東合上文件,先沉默着冷靜了一下,整理自己腦子裡面接受到各種訊息,然後才緩緩地開口:“老爺既然讓我來看,那麼這件事情,老爺肯定也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
“是是是,東先生說的是。”幾個醫生一疊聲地說着,被剛剛的沉默都快折騰得個個兒心律不齊了。
東擡頭,目光緩慢地逐一從這些醫生的臉上掃過:“既然要做評估,那麼你們心裡應該有個大概想法纔對,說說吧。”
幾個醫生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推讓了半天才推出來一個人,站到了東的面前,小心地措辭後方纔開口:“簡單的說,就是黑澤少爺,似乎缺乏生存慾望,有強烈的自毀傾向……”說到一半,醫生有些緊張地又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看了一眼東。
東的臉上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心裡卻掀起了軒然大波。他輕輕地深吸口氣,儘量平靜地問:“具體是什麼意思?”
那醫生看東沒有像黑澤父親一樣直接踹桌子,膽子大了一點,慢慢地解釋起來。他拉拉雜雜說了很多,大致總結一下,也不過是說,黑澤凱可能有某種程度上的人格
缺失,倒是他習慣性地漠視自己,現在這樣的漠視就發展成消極被動的自毀。
如果再次遇到一些危機生命的情況,那麼在其他人救助不及時的情況下,黑澤凱雖然不會放棄,但是肯定也不會做出什麼積極求生的舉動出來。
說完這些以後,醫生小心地擡起低垂地頭,偷眼看了看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東。
那個醫生剛剛開始說話的時候,東就完全的理解了。
漠視,的確,他的少爺,一直習慣性地漠視掉自己最本質的需要,爲了能夠達成父親的願望,成爲這個黑暗帝國中的王者,他可以放棄所有需要被放棄的東西。
這些東西既然包括了愛情,那也肯定可以包括進去生命。
東深深地吸起,正準備說話,有人就在外面敲門:“東先生,黑澤少爺醒過來了,在找您。”
東看了眼這些醫生們:“你們商量一個評估方案出來,先交給老爺過目吧。”說完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隔壁房間的時候,黑澤凱已經醒過來了,他側頭看了眼進來的東,很自然地吩咐着:“扶我一把,我想坐起來。”
東笑着點點頭,上前去將他的少爺從牀上扶起來,然後在他的身後墊上柔軟的枕頭。
這些明明已經做過無數次的事情,東這一次卻忍不住仔細地觀察了黑澤凱的表情。從他的臉上,東看不出來任何多餘的情緒,永遠都是平靜,淡定,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也是禮貌而疏離。
他忽然想起來剛剛遇見蔣晴的時候,那個野丫頭對他的少爺的評論:沒有心的瘋子。
然後還有女媧那邊,明尊流露出來的評論:一臺人形的計算機。
計算機,工作起來,的確是不管不顧不會考慮到自己是不是會因爲運算過量而死機的啊。想到這裡,東幾乎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這麼細微的聲音,沒想到居然被黑澤凱給注意到了,他看了眼東,淡淡地問:“怎麼了?”
東一怔,沒有想到黑澤凱還能分出心思關心自己,趕緊回答:“沒事,只是少爺,你這次要在牀上呆的時間可就長了。”
“當作休息了一個長假唄。”黑澤凱並不在意,語調之間也沒有任何低落的情緒,說起來是非常的輕鬆。
因爲一點也不在乎,所以反而看起來是真的覺得輕鬆和不在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