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霽宮不如鸞鳴宮離昭陽宮甚近,但也所處居中,相距不遠。
縱是長久無人居住,一樹一瓦不見疏漠,皆在暗夜中搖曳出一地生姿的樹影,宮內蜿蜒的一泓溪水,沿着迴廊,似玉帶將整座宮於碧翠處連接,那愈深的翠濃,蔓蔓地染渲出一道霓光,輝灑於彼時的寂寥。
邁進殿門時,我的眼眸觸到那一襲清冷月華,若淡非淡的光華流轉間,恰似染了極淺至淡的一抹血色,漸漸醇厚地積蓄起來,在庭院的樹蔭斑駁光影中散落,洇着那玉色的鵝卵石鋪就的甬道亦着了一絲隱晦的腥氣,繡履緩緩踩過疏影,血紅浸上了履尖,再避不開,只嗖地一下,便沁了進去,映着這個夜晚,終不再蒼白平和。
沿着迴廊走至碧溪邊,隱約,有悠遠的簫聲傳來,輕柔婉轉地回拂於這個接近死寂的宮中。
我不知道,這簫聲是從何而來,彷彿,近在咫尺,但,又不甚真實地存在於某一隅中。
我沒有忘記此行來的目的,縱然心裡對景王的安排有着質疑,可,我沒有忘記那個交易,因爲,那個交易,我纔可以繼續活下去,或者,還會如他所說,活得更好。
輕啓櫻脣,那首宮怨曲悠緩溢出:
“可憐芙蓉面,日日見消瘦;玉膚不禁衣,冰肌寒風透;
色殊反成棄,命殲何可疇。君恩實疏遠,妾意徒自詬;
但記前盟誓,誰識白袖柔;酈歌聲未聞,彷徨蹝履走;
心常含君王,龍體安康否;夜宴莫常開,豪飲當熱酒;
婀娜有時盡,明夕鎖新憂;素顏怎盡歡,君王怠相酬;
三千粉黛殤,一朝徒白首;獨醉宮牆月,回眸百媚休;”
唱至情深處,憶及昔日身處南越後宮的種種不堪,遂款款起身,蕙抒水袖,旋點金蓮,一個轉眸,那簫音愈近的窸娑撲面間。
卻見,那白衫之人從柳蔭樹深處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