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楚茗夜生性多疑,在許多的兄弟中都安放了自己的奸細,隨時的彙報情況。
婉兒並不是第一個被安放在楚修宸身邊的人,之前的幾個在楚修宸發現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都被他以其他的理由或處死,或趕出了府外,可即使是這樣,某位總是十分的鍥而不捨。
墨羽眼睫微垂,眸底閃過一絲的複雜之色。
楚修宸走到寬暗的書桌前,一手攬着寬袖紅衫,另一隻手執筆點墨,姣好的眸眼半垂,墨宣染紙。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楚修宸的聲音清冷寡淡,半晌,他提起點墨的毫筆,看着宣紙上的勾勒,脣瓣微啓,“她還不配入得我的眼。”
“是墨羽過分的擔心了。”墨羽說。
楚修宸並沒有什麼過多的神情,他眸眼始終落在宣紙之上,手懸在空中筆畫了幾筆,眉頭微皺,似乎有些的不滿。
一旁的墨羽順着他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宣紙之上,從宣紙之上的線條,可以推測出應是個蹁躚的女子,具體的細節並沒有補充,連臉容也沒有點染半分。
不過,從墨水的乾溼程度上來看,應該有一段的時間了,而且透過褶皺的細節,可以判斷,這副的畫卷時常被捲起,又時常的被展開。
“十二殿下這是——”墨羽的聲音微有低沉。
畫中的女子是之前的故人,還是說...十二殿下想聘妻了?
楚修宸並沒有回他的話,眸眼還是緊緊的盯着畫卷,似乎很想要精確的捕捉那女子的神態。
墨羽袖中的手微微握的緊了些。
“十二殿下墨羽覺得還是應該說出口——”
楚修宸執筆懸空的手微頓,喃喃,“看來今日也只能是到這做罷了。”
說着,他將毫筆放在了硯上,輕擡眼簾,眸眼中似乎有一種的可惜之色。
“本來以爲今日墨羽你來,我會有靈感,沒想到——”楚修宸紅袖甩身背於身後,“還是差點意思——”
她...俗筆怎能描繪的出來......
“十二殿下!”墨羽的脣色有些的發青,聲音也比剛纔中了些。
楚修宸看到墨羽的神色,忽而嘴角彎起一抹挑魅,與平日裡與美人嬉戲時不同,他的那抹弧彎中似乎蘊含着一絲的自嘲與輕蔑。
似...一種經過大悲之後,對一切事物喪失了興趣......
“不過是想隨筆想構造一個天下第一的美人罷了,墨羽你啊,想多了——”
他輕慢的踱步,走到墨羽的身前,伸手輕拍了一下墨羽的肩膀,“像我這般‘嗜愛’珍藏美人的人,怎能心中沒有一個對美的標準?”
墨羽眼睫微顫,情緒微有緩和。
十二殿下這...是爲了更好的對外塑造一個形象?可...那也沒有必要非這般做,而且,剛纔——
他明明看起來很是珍視!
楚修宸沒有非要等他說話的意思,他收回手,背於身側,微側身,神色淺淡。
“京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回稟九哥,勿憂。”
墨羽嘴脣緊抿,瞥了眼桌上那半完成的畫作,不多時收回神色。
“十二殿下,如家大勢將定,還請一切以大局爲主。”
楚修宸的狹長的眸子溢散着黑沉,聲音冷厲,“墨羽——近日你是越來越管的寬了,我做何事,自有分寸!”
墨羽頷首,“十二殿下,墨羽只是擔心——”
“擔心?”楚修宸轉過身,正視着墨羽,臉容冷冰,“你覺得我潛伏了那麼久,會是一個輕浮的、不顧後果之人?”
“墨羽不敢!”
楚修宸收回眸眼,背對於他,“若無其他的事,你便儘快回稟吧。”
墨羽眸眼晦澀,眼睫垂憐。
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
畢竟...十二殿下自經挽仙樓的那件事之後,確實是成熟了很多——
他比以往能忍...更能忍......
微頓了片刻,墨羽最終還是沒有說些什麼,拱手做了退。
書房之內,一時間寂靜的非常。
這時,楚修宸的目光再次的落在那鋪在桌案上的宣紙之上,他擡步輕走過去,白皙纖長的蔥指撫上那流暢的線條之上。
“俠女?”
醉仙樓詩才出名,蘇慕染驚鴻一現,他,許她“俠士”,但衆人皆知她爲女兒身,傳至市井,多以“俠女”相喚。
楚修宸嘴角勾抹起一彎好看的弧度,眸眼有些的迷離,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半晌,他輕笑出聲,淺搖了搖頭。
“這世間怕也真的沒有你這般的女子有‘行俠仗義’的氣概了,竟憑着一己之力力挽了戰行軍的窘境,可惜啊——”
可惜你已是我九哥的妻了,不然我倒也想聘你爲妃,與卿,花前月下,詩詞歌賦...想想都覺是幸福了......
楚修宸的眸眼中閃過一瞬的陰鬱,腦海中陳久的記憶片段閃現——
一個紅衣的女子,她從高樓之上牽帶而下,身姿綽約,翩然舞動。
一曲舞畢,她言,誰若是能與對詩過她,她便傾身相隨,永不相負。
他向來是愛詩詞歌詠的,也是聽得說挽仙樓有一女子,驚豔才絕,詠詩賦現從未有過她之人,就連京中的許多才子也在她手上敗北。
他不信,一個青.樓的妓.館也會有這等人.
一時的興起,他便來了這挽仙樓,見了她...便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在那一場比試中,他如願的贏了她,不...或許說她也贏了他......
倆人在比詩之中,互仰雙方纔華,詩中帶情,情中帶詩,眉眼之間,暗自許了餘生。
可惜,一切還是敵不過世俗的清點。
她死了,他的仙悅死了......
世上再無人與他吟詩作對,他也不願再與人談品詩文,直到醉仙樓“俠女”降生,詩文自京城一直傳至周野,一時之間廣爲流傳。
楚修宸觀之,久違沉寂的心晃然有了生色。
或許,世間還有與他一起吟詩之人。
於是,他便開始四處的打探“俠女”的下落,甚至出了懸賞公告,但不管他怎樣打探,最多的消息也不過是圍繞着醉仙樓。
後來他常去那裡,想她或許還會來,可惜他沒有等到她,卻在無意中發現了她的身份。
那時的她,一身的紅衣裹身,眉間粉黛,梅花點鈿,英氣足又不乏傾國的絕美...
就那樣...她站在他九哥的身邊,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
與她花前月下?簡直是找死!
能動得了楚王的人似乎還沒出生,又何況他與楚王還有某些不可言說的關係?!
那時,他有一刻的放下了執念——
能與她痛痛快快的作詩一場也是好的,她醉酒吟詩的樣子一定似那天上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