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染垂首,微頓了半響,她將手裡的半截箭重新用方帕包裹上,閉眼發動意識,自然而然的放入靈域之中。
她知道,還有些重要的事...她需得了解的清了——
那一役後,她多昏迷府中,本就體罰多睡,她又心心念念昏沉的他,一時間忽略了戰行軍的現狀,羣龍無首,不知楚茗夜會不會趁機收編勢力?
還有...不知...中了蠱的士兵現在狀態何如?她...還有沒有機會挽救過失......
“師傅,您剛纔說拓跋樺塵遭遇三國狙殺是怎麼一回事?可是西北邊境的天狼國、地野國和戎狄國?”
蘇慕染直接忽略鬼幽子說的七七八八十分離譜之地,轉移其他重點戰地進行攻略。
鬼幽子眸眼中展現猶豫,他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關鍵是他家染兒的身體實在是太過虛弱了,她心心念唸的人在牀上躺了十多天,珍品稀藥的進行供着仍舊是至今沒有醒來。
而造成這一切後果的還是那死纏爛打、糾纏不休的拓跋樺塵——
雖然說,拓跋樺塵兵敗山倒十分的解氣,可是鬼幽子怕她思慮其他,再抑鬱了心思,到時候就......
“染兒啊,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好好地養身子,嗯?”
“師傅——”蘇慕染含山遠黛的俏眉微皺,身子因爲情緒的激動而微微的顫抖,“你讓我怎能好好地養身子?這一切都跟我有關不是嗎?”
鬼幽子袖中的指腹不斷地揉搓着打轉,他想要辯駁,卻對她使不上厚臉皮。
對她含糊其辭,他做不到——
或許應該說,他能做到的最多也只是閉口不談罷了,可是他這真的能做得到嗎?
“千矢箍!爲何偏偏是千矢箍?師傅當真以爲我只是個醫者,情理不通嗎?”
“染兒——”
“師傅...”蘇慕染微頓,一雙水靈的眼睛氤氳着淡薄的霧色,“您...聽我說完,如果您覺得我真能置身事外的話,就不要告訴我一切的!”
“如果...如果!您覺得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亦或是對此置若罔聞的話,那您的回答,對我來說似乎也無足輕重,可是...這,您都能保證嗎?”
鬼幽子沉默。
“不能...您不能——”
蘇慕染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似乎是呼喚出了內心所有的不甘與委屈後的筋疲力盡,又似乎是在沉思着什麼,宛若暴風雨前的平靜。
“師傅——”蘇慕染輕輕地喚他,眼眶泛着腥紅的光亮,“困不住的,一切該發生的都會來,就像是...我早就預知了我的身體會有這般跨的一天,就像是我知道在甘的前邊...是苦——”
鬼幽子微有一陣的失魂落魄,她的話字字敲打入他腦海。
困不住的,一切該發生的都會來...困不住的......
當初的他在一開始若有若無的縱容鬼引子用蠱實驗,屠傷百姓,不就應該會有那麼一天嗎?當那一天來臨,他嗔他、怒目他的那一瞬,他也是早該預想到他恨他的,不是嗎?
後來的後來,他四處打聽他的下落,總是能找到點點的蛛絲馬跡,可他不敢去面對他,但...不管他想不想最終不還是要面對嗎?他此番前來,又何嘗不是爲了他的事?
逃...他想逃...但...逃了那麼久了,真的一切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於他而言,他又何曾做到了置若罔聞......
鬼幽子垂落的睫眉攸然的揚起,“染兒說得對,該來的都會來。”
蘇慕染嘴角微抿,輕輕地扯動一抹彎彎的淺笑。
“嗯,師傅放心,一會兒不管您說的是什麼,我都能承受得住,就算我不行了,這不還有師傅在身邊嗎?”
“你這丫頭啊,剛剛明明話里語裡都帶着濃濃的炮彈、譴責之意,這會兒爲師答應開口說了,你在這裡倒是事先示起弱來了——”鬼幽子嘴角噙着一抹趣意的笑,嘆了一口氣,“哎——染兒啊染兒,爲師能奈你何呢?”
蘇慕染心思被看了透,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師傅最好了。”
鬼幽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前往近處的圓桌之上倒了一杯的茶水一飲而盡。
“染兒,要不要喝口水?”
“嗯——”蘇慕染下意識的抿了抿自己的嘴脣,乾乾澀澀的,“喝,師傅我來就行,您快坐下。”
一轉身的功夫,蘇慕染就來到了鬼幽子的身旁,着着實實的將他下了一跳。
“哎呦我滴個親孃二舅奶奶的,你是想要爲師直接去西天嗎?”
蘇慕染從鬼幽子的手中拿過酒壺,睫毛低垂,眉毛上揚,言語調侃,趣味十足。
“師傅若是喜歡的話...徒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考慮。”
說罷,很是識時務的蘇慕染眨了眨她閃靈晶瑩般若的杏眼,似乎只要是他願意,下一秒他真的可能會一命嗚呼哀哉!
“去去去,少拿爲師打趣。”
鬼幽子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饒了好一個圈子,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
還是這裡巴適,暖和和的,踏實!
遠遠地,蘇慕染就聽見鬼幽子的嘆息聲,不自覺嘴角漾起淡淡的一笑,而後喝完了水,不動聲色的也坐回了原來的位子。
“師傅,我們開始吧。”
“咳咳...”鬼幽子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衣襟,“嗯——”
“天狼、地野、戎狄三國加上叱原早些年間原是聯盟,四國之間各佔有不同礦質財產,又恰好互通有無...可強兵利器——”
“強兵利器...”蘇慕染喃喃,低頭微有思索,“師傅所說的可是金、銀、銅、鐵?”
蘇慕染之所以會這般的猜測並非是毫無緣由,據鬼幽子提供線索可知,是一種礦質,同時四國交換的話能夠使兵器利刃,古代之中較爲實用的大抵也就是這些了。
“嗯嗯,不錯,雖說這四種礦物都可單獨煉製兵刃,但可以明顯的看出純金的太過於奢侈浪費,純銀、純銅的又過於脆軟,至於鐵器更不用說了,其極易生鏽——”
蘇慕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推測說道。
“所以...物物交換就成了必然的趨勢,不過——”蘇慕染微頓,“四物之間本質上有很大的差距,各國的發展又一定不會完全平均,故等級之上定會有強有弱,有主導...有服從——”
鬼幽子神色微有驚詫。
這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被愛情矇混了頭腦、傻乎乎的徒兒嗎?這精算的能力,確定她之前對他們四國的糾纏歷史毫無瞭解?
想想他活了這麼一大把的年紀了,知道的這些還是四處聽人說來的。
嗯...準確的來說...是深居毒谷的鬼幽子自個兒呆着無聊,又懶得出去走走,便每每等着南宮睿來毒谷採藥時,死纏爛打的揪着他同他說各地的趣聞以及國家之間的明爭暗鬥。
“染...染兒你——”你...確定是個醫師,不是個國師?
“嗯?”
糾結了半半晌晌的鬼幽子最後還是怕不知明的就被她的徒兒dis了,乖乖的咽回了這個略顯無腦的問題。
“沒...沒沒,沒什麼,就是想說句染兒不愧是我的徒弟,有思想,有覺悟——”
“......”師傅,怎麼感覺您越來越像是個“老幹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