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雪忽然很好奇,當年的鳳傾城,驚採絕豔,名動天下,怎麼就會對皇上動心,但有容景跟容壑這樣的兒子,必定不會太差。
鳳傾城大約是沒想過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忽然愣了一下,才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先皇他……很好,好到讓你爲他做盡一切,同時也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在他的眼中,只有天下,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將他的心牽絆住。”
曾經她以爲自己做到了,纔會不顧一切要進宮,然而事實呢?
“他的殘忍無情,可以讓你從天堂被打落地獄,他從來都不吝嗇給你寵愛,也可以乾淨利落的收回,你說這樣的男人,該值得女人託付終生嗎?”
看她眼中透出的深深絕望,便能知道,曾經是多麼了用心愛過那個人。
秦桑雪忽然覺得,自己的前路一片迷惘,容壑跟先皇何嘗不是一樣的人呢?
他甚至可以利用容景的身份,來得到自己,然後又不惜代價,親手摧毀這一切,只能說她的心也被矇蔽了。
慶幸的是,她沒有花那麼多的時間去看清這一切,鳳傾城的一輩子,都活在了仇恨中,她的一輩子呢?
不僅僅是一輩子,她已經活了兩輩子。
從祈靖雲身上栽倒還不夠,到了容壑這裡,被生生補上一刀。
“女人啊,自以爲是的聰明,再遇到哪些所謂的情愛,就會蠢得一文不值。”她咬着牙,眼中迸發出濃濃的殺氣。
讓人看得心驚,秦桑雪驚歎她的隱忍,換做自己,等了二十年,肯定等不下去,同歸於盡也罷。
鳳傾城被毀成這樣,可見當年的太后,有多殘忍。
“不怪別人,皇上多情又無情,是我自己沒有看清楚,纔會所託非人,只是劉瑩,如果沒有她,我就不會變成這樣,跟一隻臭蟲老鼠一樣,活在黑暗之中,見不得人。”
“太后的心狠,有目共睹,當年她因爲雙生子的那個預言,最終決定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哈哈哈,這就是報應,報應啊。”
“活該這個賤人最後得到這樣的下場,如果沒有她的這樣的把柄,我們還沒有這麼容易成功呢。”
鳳傾城眼中的怨恨漸漸轉化成詭異的笑,她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日,現在正是慢慢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
“你也不要覺得殘忍,這個後宮之中,對敵人仁慈,纔是對自己最殘忍的傷害,狠不下心,早晚有一日,要吃苦頭的是你自己。”
她淡淡一笑:“多謝教誨,我明白了。”
鳳傾城冷冷看她一眼:“你比我年輕,至少你還有後悔的機會,報仇之後,日子還很長,不要到了我這樣的年紀,最後才發現死無葬身之地。”
“你也可以離開皇宮。”秦桑雪看着她說。
鳳傾城無不鄙夷的笑:“你可真是天真,你以爲真的有那麼容易離開嗎?”
她搖頭,“只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吧。”
鳳傾城指着自己的臉,問:“你看看我這一輩子在這裡得到了什麼?就這個樣子,還能出宮去嗎?離開這裡,我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念頭了,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因爲劉瑩還好好的,我又怎麼能撐到現在。”
秦桑雪看着她,無言以對。
如果秦桑寧還活着,並且高高在上,踩着她的血淚扶搖直上,那麼她也不會甘心,就算卑微如螻蟻,也要活下去,只爲了有朝一日,報仇雪恨。
“一個人在後宮鋒芒太露並不是什麼好事,當年我鳳家無權無勢,我更加沒有那個老妖婆那麼聰明,最後纔會一敗塗地,皇上說過永遠都會相信我,我當真了。”
她說着說着,突然又開始大笑,瘋瘋癲癲的樣子,可秦桑雪卻絲毫不覺得可笑,她的心中,曾經也對先皇充滿了愛,到了最後變成無盡的恨。
這些男人,竟然都是一樣的,她再也不覺得,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不會變的了。
“如果當初不相信他,就不會到了最後一刻還在念着他的名字,可他沒有來救我,只是將我交給她,然後受盡折磨。”
孩子也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鳳家也被連根拔起,都是因爲那個男人對她的寵愛。
她怎麼會那麼傻呢?
“明妃,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不是你在暗處看着他們痛苦嗎?那麼就將曾經別人加諸在你身上的,全部還回去好了。”
鳳傾城冷冷一笑,接着道:“那是當然,我這麼辛苦的活下來,就是爲了今日。”
秦桑雪轉身去看她,神情冷漠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既然我們已經順利的完成了計劃,是不是該想想,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呢?”
“讓她好好等着吧,下一步就是要讓她兒子知道,她是如何跟別的男人勾搭,不知廉恥的。”
容希月跟元敬亭鬧翻之後,拿着令牌就進宮來了,容景此刻還在上早朝,她又不想去找太后,只能坐在御書房門口,等着容景回來。
她雙手撐着下巴,眼淚不斷從眼中滑落,被打了一巴掌的臉頰旁邊隱約還有一些紅腫。
冬天已經真正降臨,她傳得並不算多,這麼在外面吹着冷風依舊覺得十分受不了。
白露站在身後,將手中的披風搭在她身上,望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道:“公主,這天氣好像是要下雪,不如奴婢陪您到裡頭去等吧,這樣很容易感染風寒的。”
容希月置若罔聞,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元敬亭竟然打了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公主,皇上還沒有那麼快下朝呢,若是知道公主等在這裡,一定會擔心的。”白露上前,又將手中暖手的狐裘放在她手中,“還是不要着涼了,受罪的還是自己呢。”
“你下去吧,本公主在這裡等就好了。”
“公主,奴婢怎麼可以下去呢,奴婢就在這裡陪公主吧。”
雖然寒風凜凜,白露已經凍得渾身顫抖,卻依舊站在原地,撮着雙手不斷從口中呼出寒氣。
容希月長時間坐在地上,整個身體幾乎麻木了,神情恍恍惚惚,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然而她只有一個想法,想見皇兄,只有皇兄會心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