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孝的洪水脫繮而下，轟隆隆的響聲有如雷鳴。
放眼望去，澤國千里，滿目渾濁。
難以想象，這片地域在不久之前還是廣袤山林。
陸地到水域的轉變，極大地拖慢了獸潮前進的步伐。更有各處隨機生成的水龍捲，讓妖禽吃足了苦頭。
此地形勢，顯然是人族一方佔據上風，不過眼下這裡的修士正被陰霾籠罩。
七級妖獸月靈豹龐大的屍身倒在水中，猶如露出海面的一座孤島。
這座孤島將四周染作血海，從上空俯視，可以看見它從頭顱到尾尖被均勻地一分爲二。
兩半屍身之間，是一條筆直而巨大的裂縫，它深不見底，兩岸血河掛成瀑布墜下，卻始終無法將其填滿。
陽光灑落，血色瀑布反射出魚鱗般密集又閃爍不定的碎光。
裂縫中殘存一股浩然刀意，血水受刀意所引，化作細小刀鋒，旋生旋滅，便使得瀑布粼粼奪目。
兩名金丹修士立在半空，焦急地往裂縫底部張望。
附近還有更多修士，同樣把視線投向裂縫，神情俱是擔憂不安。
半晌工夫，幾道人影從裂縫深處飛出。
半空中的兩人急忙迎上，還未匯合就急忙喊道：“找到了嗎？！”
飛出裂縫的這幾人亦是金丹修爲，其中金丹圓滿的那人搖搖頭，道：“沒有，搜了幾遍，沒發現一點蹤跡。”
那兩人和周遭修士面露失望之色，每個人心頭都沉重無比。
“霍師兄到底去哪了……”
一個時辰前，月靈豹帶領一支妖獸大軍突襲此地防線，霍修茂率衆人迎擊。
霍修茂單獨迎戰月靈豹，不消多時就重創對方。然而，就在他全力噼出最後一刀，把月靈豹連同下方的大地都噼開的時候，異變突生。
被噼開的地底爆發出強烈的白光，光芒瞬間捲住霍修茂，把人拖了下去。
一衆部下驚慌不已，緊急商議後，分成了兩撥人，一撥下到裂縫深處尋找，另一撥留在上面防範獸潮。
“這下面多半被人佈置了某種陣法，所以我們才找不到霍師兄。”
“那現在怎麼辦？等霍師兄自己脫險嗎？”
“乾等不是辦法，而且怕他萬一……總之先上報指揮處，我們再輪流帶小隊在下面搜索。”
“只能先這樣了。”
就在人們憂心忡忡的時候，霍修茂正在一處神秘隧道里艱難前行。
隧道漆黑不見五指，長得彷彿沒有盡頭。
不明的力量剝奪了他的五感，束縛了神識和靈力，他便只能如盲人一般，以勾離刀作柺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不僅行進艱難，還有無法預料的兇險要面對。
黑暗中，一道道刀氣神出鬼沒。
這些刀氣蘊含不同意境，或輕靈，或厚重，或詭秘陰森，或勇勐剛勁。
霍修茂所穿衣物和身上配飾都具備一定的防護效果，但在刀氣面前卻彷若無物。
五感盡失、神識靈力俱不能用的情況下，他僅能憑藉自身對危機的感應，狼狽地躲避刀氣。
然而隧道狹窄，刀氣來得極快，他再如何躲避，也不可避免地受傷。
霍修茂索性不躲了。
舉起勾離刀，心神意志盡傾其上。
沒有靈力灌注，刀身卻如有生命般低顫嗡鳴，雪亮鋒芒映亮周圍。
休！
一道刀氣從右後方掃向他的小腿。
看不到形狀聽不到聲音，僅僅是提前一瞬感知到其中的凌厲刀意。手腕一轉，勾離刀瞬間與刀氣交鋒。
鐺！
像砍到堅硬金屬，力道反震，霍修茂不由手臂微麻。
而那刀氣彷彿順着勾離刀烙進他的心神，在腦海中留下一道意境之痕。
霍修茂只覺自己似乎有所收穫，但更多刀氣臨身，他暫時無暇去理清。
刀光凜冽，破敵無已。他繼續前行，思考自己究竟身在何處，要如何脫險。
呆在小盒裡的蒼古仰天長嘆。
“打個架都能打到別人的傳承洞府裡……你小子……唉呀！”
……
太初觀，器閣。
青衫女子推開三尺厚的門扉，火光和熱浪一齊涌上將她包圍。
她看向通天熔爐下站立的身影。
“忙呢？”
屠煒打量着手裡半熔化的靈材，頭也不擡地道：“現在門裡哪個地方不忙。你找我什麼事？”
青衫女子笑笑，道：“我要收徒了，想請你打造一件法器，送給我那徒兒。”
“收徒？”
屠煒這下擡起頭了。
“是不是你以前提過的那個，在藏書閣打雜的小丫頭，叫什麼，羅琦？”
“是她。”
“嗯？你當時不是說要多觀察觀察，等她元嬰了再考慮收徒的事？”
屠煒不解地問。
青衫女子，即鴻博真君，流露出一絲無奈。
“不用觀察了，掌門召見與我，說她是那個人看好的人。”
“那個人？誰啊？”
“你前不久去始新島見過的那位。”
屠煒爲之一愣。
“哦，她啊，她倆還認識——等會兒，她的身份掌門也跟你說了？”
“嗯，正是爲這件事才說的。”
鴻博真君嗓音輕柔，“始新島負責人上報說，她很支持羅琦的研究。掌門從前便知我有意收羅琦爲徒，因此建議我不再觀望。我仔細想了，既是得她欣賞，我也本就中意，倒不如將人早些收入門下。”
屠煒點點頭。
“早點收也好，省得被別人搶了。這年頭，好師父難找，好徒弟更難找，有時候你想教人家偏不想學，我原先打算——算了扯遠了。你想給你的小徒弟弄個什麼法器？”
“上品靈器，但要按照地器的規格鑄造。用法簡單一些，防身爲主，對靈力要求不要太高，附帶三到四個自動激發的術法……”
鴻博真君說完需求，道：“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屠煒放下手裡的靈材，轉身到一旁的陳列架上挑選材料。
“容易得很。你去外面歇着，叫人上一盤碎火榴，吃完了過來拿。”
鴻博真君詫異：“這，我不着急要，你往後抽空做也行的。”
“你不急我急。”
碩大一尊乳黃色晶石被屠煒取出，掂了掂，徒手揪下一塊。
“我事兒多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