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師門的小腦袋從“西天門”裡面探了出來,正好和方不言四目相對。
“神出鬼沒的。”
方不言一笑,衝北落師門一招手,北落師門徑直爬到他肩膀上。
“又去哪了?”
北落師門懶洋洋的叫了一聲,眯起眼睛,對方不言置若罔聞。
方不言始終認爲,人其實與其他生命並沒有兩樣,換成科學的角度,構成人體的物質,這個天地中其他萬物同樣具有。不同的區別是人是有靈的,這個“靈”可以看成是靈魂,智慧,思考,以及靈性。
正因爲有了“靈”,人們才一步一步發展到今天的位置,成爲這片天地中最有優勢,享有對天地其他萬物的支配權。
北落師門也是有靈性的,所以方不言從未把它當成是自己的寵物,以及附屬品。甚至代爲稱呼北落師門的那個“它”字,也只是用來區分“他”自己,並沒有任何歧視的意思。
所以他從未拘束過北落師門。
它可以隨時離開,隨時回來,不需要向他報備離開的原因,以及回來時的收穫。
“這位小兄弟面生的緊,怎麼一個人到這來了?”
方不言聞言一動,擡頭便見遠處走來一個高有丈許,鐵塔也似的巨漢。藍布衣衫裡筋肉墳起,滿臉虯髯有如鋼針,隨他環眼一瞪,根根豎立,嘴邊銜着一根粗逾兒臂的黃銅菸斗,煙鍋裡紅光閃閃,白煙如柱,從那大鼻孔裡曲曲折折噴將出來。
巨人雙肩寬闊,左肩上竟坐着一個小老頭兒,乾癟瘦弱,鬚髮稀疏,銜着一杆白銀菸斗,亦自吞雲吐霧。
這個巨漢如果方不言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叫做崔嶽,是山部之主。巨漢肩上坐着的小老頭應該是沙天河,澤部之主。
東島之上駐守在九幽絕獄外島的沙天洹,便是此人的兄長。
沙天河眉宇間有一股凜凜正氣,沙天洹生性猥瑣卑鄙,與其弟形成鮮明對比。
剛剛問話的就是沙天河。
“你問我怎麼來的,當然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方不言微微一笑,就要進入。
“來人止步!”
崔嶽朗聲一喝,話語凜冽如電,破開頑冥。
他是西城山部之主,號“石將軍”,與澤部之主“陷空叟”沙天河相善,一大一小,山不離澤,焦孟不離。崔嶽爲人剛烈正義,威武不能屈。與西城武力壓服各部的城主萬歸藏乃總角知交,現在專門負責看守西天門。
西天門兩峰對立,危崖聳峙,峰尖沒入無邊陣雲,由山部負責守衛,堪稱西城大門。地勢奇險,山部佔盡天時,硬闖難以成功,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所謂易守難攻是也。
“我叫方不言,是東島現任島王,要見沈舟虛,讓開吧。”
“既然是東島來客,就更不能讓你進入了。”
崔嶽聞聽方不言展露身份,語氣不再咄咄逼人,只是態度更爲堅決,不放方不言進關。
方不言笑道:“崔部主既稱方某爲客,有客自遠方來,當不亦樂乎,將客人拒之門外,是何道理?”
別人不瞭解崔嶽,方不言可是知道,崔嶽在西城又被稱爲“老笨熊”,剛烈正義,威武不能屈,正義感十足。
東島西城雖然互有仇怨,也並非是葉梵所說都殺紅了眼。在西城東島百年爭鬥中,傷亡慘重,雙方有識之士漸漸感覺,冤冤相報,永無了時,漸漸有了主和一派。
現任風部之主左飛卿之父左夢塵即是主和派中最爲積極者,被選爲城主之後,便向東島休戰示好。
東島恰逢穀神通伯父谷元陽登上島主之位,亦主和談,得知他的心意後,便期望東島一晤。
左夢塵深明大義,飽含悲憫情懷,有感於本同出一源的東島、西城數百年恩怨紛爭對兩派之苦,聽到谷元陽之邀,便想着應邀前往東島化解恩怨。
而當時西城中,戰和兩派上有爭議。左夢塵力排衆議,懷着一片赤誠之心毅然前往東島,與谷元陽一見如故,雙方長談一夜,決意終結百年來仇殺,並且換劍爲盟。
左夢塵將樑思禽留下的一口白玉劍贈予谷元陽,谷元陽則以震島之寶——鏡天花鏡圓所留的太阿古劍相贈。東島衆人眼見雙方百年恩怨終得善果,大都如釋重負,歡欣鼓舞,一百條大船傾島而出,浩浩蕩蕩,將左夢塵送歸中土。
左夢塵心願得償,喜樂無極,攜和議返回西城。誰料就在他一去一回的功夫,西城之中已生鉅變。萬歸藏以商道妙參天道,練成了百多年無人練成的周流六虛功。
在萬歸藏神功大成之後,趁機聯合主戰的水火澤三部,軟硬兼施,逐一壓服地雷風山四部。
當時左夢塵還在途中,西城已經易主。然而左夢成還矇在鼓裡,返回西城時,立時知會八部,宣佈和議。
就在大會之上,萬歸藏忽然發難,大叱左夢塵背祖忘宗,出賣西城。左夢塵起初甚是錯愕,故意不理萬歸藏,只是詢問其他七部,不料要麼反對,要麼沉默,竟無一人贊同議和。左夢塵方知大勢已去,心中卻又不甘,立意斬蛇頭,先用武力制服頭腦,其他協從之輩便容易對付。
左夢塵死後,他的母親叔父乃至兩位兄長,均被萬歸藏藉故剷除。其餘黨立時被清理殆盡,主和派實力幾乎全部葬送。唯有其子左飛卿一則年幼,二則地母溫黛憐憫,哭求萬歸藏,保全了他的性命。再有就是崔嶽與萬歸藏關係莫逆,才被萬歸藏容忍免除殺身之禍。
所以說崔嶽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主和派,他的性格品行方不言是佩服的,原書東島最後論道滅神之戰,與復出的萬歸藏決裂,寧死不屈,血性至此,可歌可嘆。
還有與他莫逆知交的沙天河,同樣最後因堅持公道真理被萬歸藏辣手除去,身形瘦小卻不掩其靈魂偉岸。
對於這般堅持公義的人物,方不言向來敬佩,不忍與他們動手。如此一來,幾人便成對峙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