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喜歡被欺騙,陳辰自己就非常討厭,將心比心,他非常能理解寧萱此刻的憤怒。
美人兒赤着腳,水眸紅腫,顯然是剛哭過,只是不知道是因爲無法接受自己的過去,還是惱怒於被他欺騙?
陳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了狡辯,雖然吳啓國等人死後,這世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曉寧萱的過去,但紙是包不住火的,終有一天,也許因爲一個意外,也許因爲別人無意間說漏了嘴,這個謊言會被拆穿,到了那時,寧萱可能會更惱火,受到的傷害或許會更大,對他的誤會也可能更深,與其這樣,還不如現在就實話實說,爭取寬大處理比較好。
“說話啊,你不是很會編故事嗎?怎麼不接着編了?”美人兒怒氣衝衝的斥責道。
陳辰苦笑一聲:“我承認,出於私心,我的確說謊了,你要殺要剮都可以,是我活該。”
“別這麼說,你也是爲了她好。”老丈人出聲幫腔道:“再說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人要向前看,何必執着於不可改變的過去?”
岳父大人在上,我愛死您了,您放心,您的下半輩子我一定照顧得妥妥的!
老丈人一出聲,寧萱的怒火立刻削減了三分,她一臉慍色的坐下生悶氣。
等美人兒的情緒平穩下來後,陳辰慢慢挪到了她身邊,輕聲道:“我不知道別人跟你說了什麼,但有些事你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千萬不要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沒錯,吳愛芳和吳東東剛纔說得也不全是真的,比如他們說你跟陳辰合謀害死了吳啓邦父子,這就不是事實。”老丈人當然力頂未來女婿。
陳辰聽到這裡驚出一身冷汗,寧萱知道自己被騙後從心裡已經不再信任他了,說起來這算是他自作自受,沒什麼好抱怨的,但要命的是,萬一她信了吳家人的鬼話,認爲自己真的是個紅杏出牆,背夫偷情,最後夥同情夫殺死老公的惡毒女人就不妙了,失去八年記憶後的寧萱很單純,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有如此“骯髒”的過去,弄不好會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的。
“我對自己的從前一無所知,不論是別人還是你們,想怎麼說都行,但信不信是我的事。”寧萱冷若冰霜,跟所有失去記憶的人一樣,她的戒心極重,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對陳辰來說這也不算是壞事,他在寧萱心裡基本已經等同於騙子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裡去,只要她對別人也抱有同樣的不信任感,就不會被有心人利用,這就足夠了,等將來有一天她徹底想起了以前的事,他們之間的隔閡也就會煙消雲散了。
陳辰願意等,老丈人卻不願意再等了,在他看來,女兒嫁過人,以後想要再找個好歸宿已經很難了,如今有人願意不計較她的過去,肯真心疼她愛她保護她,這樣的女婿上哪找?
再說了,女兒已經惹上了吳家,這京城眼看是待不下去了,他已經老了殘廢了,就算哪一天遭了老吳家的毒手也不可惜,但女兒還有大好的年華,萬一以後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可怎麼辦?
寧父越想越害怕。
陳辰也有同樣的顧慮,雖說吳慶之這一系的嫡親後輩基本都已經死絕了,但好歹還剩幾個,比如吳啓國的老婆,她一天之間死了丈夫和兒子,對於任何正常人來說,遭受這樣的打擊後都不會善罷甘休,如果讓寧萱繼續待在京城,恐怕很不安全。
他有心勸說美人兒跟他回鬆城,但寧萱現在對他極度不信任,貿然開口只怕會適得其反,所以他猶豫了。
好在老丈人畢竟在官場上混過,琢磨別人心思的能力一流,他幾乎立刻就看出了未來女婿的打算,這和他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便心裡一喜,轉着輪椅來到了女兒身邊,拉着她的手,可憐兮兮的道:“丫頭,爸老了,再經不起大風大浪了,今天的事差點沒將我的心臟病嚇出來,要是以後再來這麼一次,我這把老骨頭就要交待了,你爲我想想,咱們兩父女能不能找個地方過幾天安穩曰子?”
寧萱很孝順,父親又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可以對任何人抱有戒心,但對父親還是信任的,此刻見他老淚縱橫,一下子就慌了,趕緊抱着他的乾瘦的雙手勸道:“爸,您別這樣,您有什麼想法就說,我全聽您的。”
“好,好啊,我是這麼想的,京城我們是待不下去了,我想離開這,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過下半輩子,你說好嗎?”寧父抹着眼淚問道。
高,實在是高!
陳辰在一邊不禁暗暗喝彩,未來岳父這招攻心計用得正好,就算寧萱再鐵石心腸也會軟下來的。
果然不出所料,美人兒沒怎麼多想便點頭道:“好,其實我也想離開這兒!爸,要不我們出國吧?”
納尼?
陳辰的眼皮子直跳,正想勸阻,卻見老丈人隱晦的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出國是挺好的,但我們在國外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怕是過不習慣吧?”未來岳父婉轉的反對。
寧萱一想也是,父親不會說英語,到了國外確實不方便,就打消了這個想法,輕聲問道:“那您的意思呢?”
“我看啊,我們不如就去南方把,最好是江山省,那裡是魚米之鄉,風景秀美,氣候宜人,比較適合我這樣的老人安度晚年,你覺得呢?”寧父笑道。
岳父大人,我愛死您了,繼續,繼續啊!
寧萱微微皺了皺眉,回首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卻見他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副不關我的事,我是局外人的樣子。
“好,江山省就江山省,要不我們去江州吧,在西湖邊買棟別墅住下,您說好不好?”美人兒又不傻,搶在前頭決定了去處。
陳辰聽得直呲牙咧嘴。
好在老丈人比較給力,他搖搖頭道:“江州是省會城市,魚龍混雜,不太安全,再說西湖遊人如織,也太喧鬧了,我喜歡清靜。”
“那去嘉州,或者寧州,只要不是文城,去哪都行。”寧萱已經看出了父親的打算,直接將話給挑明瞭。
“爲什麼?”老丈人裝傻充愣,一臉不解的道:“我覺得文城挺好的,那裡山清水秀,毗鄰東海,我看我們不如去文城下面找個的小鄉鎮住下——”
寧萱再也忍不住了,美人兒氣呼呼的道:“您老不用拐彎抹角,直接說想去鬆城不就行了?”
陳辰和老丈人齊齊乾笑了兩聲。
寧萱很是惱怒,氣道:“你們不用跟我演雙簧,我是不會去鬆城的。”
“你別這麼倔,我知道你還在氣陳辰騙了你,那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在你失憶之前,你們本來就已經在一起了,現在你覺得他陌生,對他沒有感情我可以理解,但也不必這麼排斥他吧?將來有一天,等你想起了以前的事,你肯定會因爲現在對他的冷漠感到內疚,爸是爲了你好!再說了,就算我們去了鬆城,也不表示要跟他住在一起,我們可以離他遠遠的,好不好?”寧父苦口婆心的勸道。
陳辰見狀也趕緊加了把火,表態道:“寧姐,你誤解伯父的意思了,他想去鬆城主要是爲了你們的安全着想,那裡畢竟是我的地盤,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那裡傷害你們,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對你死纏爛打,就像之前我跟你說的那樣,我們先做普通朋友,可以嗎?”
寧萱冷着臉不出聲,但神色有些意動。
老丈人見火候還差點,說哭就哭,抹着眼淚道:“丫頭,爸早年被人陷害蒙冤坐牢,身子已經廢了,精神狀況也不好,實在是受不得刺激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你就當爲我想想,爸就想過幾天安穩曰子,難道你連這點小心願都不肯滿足我嗎?”
老父縱淚哭求,寧萱只覺心亂如麻。
她真的不想跟陳辰離得太近,因爲她始終不相信自己沒有失憶前竟然會愛上一個比自己小十多歲的男人,但所有人或出於好意或出於惡意都言辭鑿鑿,說他們曾經的確是一對兒。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寧萱心裡很清楚,這件事八成是真的,所以她現在左右爲難,若是執意離開陳辰,她怕自己將來會後悔,可走近他吧,又實在感覺彆扭。
或許,父親的建議是對的,去鬆城但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這可能是最兩全其美的選擇。
“好吧。”終於,寧萱輕嘆一聲,勉爲其難的同意了。
“太好了,那你們先收拾行李,等我將手頭上的一些瑣事處理完了,我們再一起回去。”陳辰喜出望外,搓搓手道。
寧萱冷着臉不理他,最後還是老丈人轉着輪椅將他送出了門。
“伯父,今天謝謝您了。”陳辰感激的握緊未來岳父的手可勁兒的搖,今兒要是沒有他打圓場,寧萱恐怕早就將他趕出去了。
“謝什麼,都是一家人。”老丈人笑眯眯的看着未來女婿,年輕有爲,有權有勢,更難得的是有一顆真心,這樣的女婿上哪找第二個?他又怎麼會不滿意?
“對對對,我們是一家人!”陳辰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美人兒,又小聲對未來岳父道:“爸,您也看到了,她還不太願意讓我親近,以後還得麻煩您多勸勸她。”
“我會的。”老丈人點點頭,又猶豫了一下,最後輕聲問道:“女婿啊,我問你個事,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糖糖的人?那丫頭這兩天夜裡老做噩夢,嘴裡就一直唸叨着糖糖糖糖,但夢一醒,我問她誰是糖糖,她又一臉迷茫。”
“糖糖?”陳辰皺了皺眉,聽起來似乎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