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2章 永恆之守望

賢首手執法杖,靜靜站立。他站在那裡,就如一慈祥的老者,渾身上下散發着平和中正的氣息。而在他對面,葉初身上繚繞着魔氣,一朵又一朵魔焰驀然出現,環繞着葉初跳躍着,襯的他如妖似魔。

賢首的目光沒有去看葉初,他偏過頭,看向葉初一側的皇甫也靜。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三十年,亦或者是五十年?”賢首開口,平和的聲音中流溢着滄桑。他活過的歲月,很久。

皇甫也靜將兜帽摘下,露出她並不驚豔的容顏,她的眸中散發着神光,看向賢首,平淡道:“歲月最是無情,如今的你,老了。”

“我終究比不上你,黑暗時代最強的王者,女帝殿下。”賢首一嘆。他的話,讓身後的人都是一驚。

袁連山已經站起身,他的身上還包裹着光繭,璀璨的光雨在其間繚繞。“女帝……”他低語,眼中帶着詫異。

女帝,黑暗時代最強的王,沒有之一。她開創夢之一道,巔峰時期,她的追隨者成千上萬。那些人,奉她爲神。她留下太多的傳說,締造了太多的傳奇。那是一個時代的夢魘,亦是一個時代的輝煌。

中興時代來臨,女帝隱去蹤影,她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罪惡之城。

唐真眼中也帶着驚詫,雖然呆萌,可她也聽過女帝的傳奇。唐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親眼見到如此傳奇之女子。她突兀出現,她帶走唐真,帶走葉初,帶着這兩人,近乎環繞地球一週。她的容顏並不驚豔,她的話語並不多,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制霸着一個時代。唐真,不敢相信,卻不得不相信。

這裡面,最平靜的人是葉初。因爲,他不關心這個。在他這裡,身側的女子,就是皇甫也靜。

“那麼,這就是你找的人?”賢首一頓,看向葉初,“來殺我的人?”他的語氣依舊平和,他看向葉初,甚至還帶着幾分笑意。

“是他。”皇甫也靜淡淡說着。

“很好。”賢首點頭,他又一次看向葉初,平和的眼中帶着幾分審視。在他面前,葉初長身而立,他有一雙桃花眸,和記憶中的那個女子不同,眼前這人的桃花眸子很是妖異。

葉初也看着賢首,在他眼中,一身樸素白袍的賢首周身繚繞的氣息,讓人心寧。葉初的拳,卻在悄然間握緊。

“年輕人,你身上的戾氣太重。”賢首淡淡說着。

“那又如何?”

“是罪惡,就當審判。”

葉初笑了,“我曾有一年,置身無邊的煉獄,每一日都在尋求救贖,而你就是那救贖的源頭。殺了你,我的殺路纔算是走到盡頭。”

“如此,我幫你救贖。”賢首輕輕說着,手杖前指,一道聖光降臨在葉初頭頂。

賢首,毫無徵兆的出手了。

這一道聖光落下,葉初身上翻滾的魔氣開始消弭,發出茲茲的聲響。跳躍的魔焰,一朵一朵消散,重回虛空。

賢首,要生生煉化了葉初。

叱——

強烈的破空聲驀然驚起。

有劍從葉初眉心衝出,這一劍如一道長虹拖着長長的青色尾焰,直襲賢首。

這一劍的速度,是在是太快。

這一劍帶出的聲勢,也相當的浩蕩。

這一劍下,虛空都在震盪,隱約間有細細的虛空裂縫被劃開!

面對這一劍,賢首不閃不避,他只是伸出手,執在手上的法杖飛了出去,豎立在賢首身前。

法杖,潔白如玉。臨在半空,散發出驚人的宏光。這光芒,如大日降臨,尊嚴又華貴。

葉初的劍,徑直而行。一劍,將法杖洞穿。青色長虹,消散了一半,劍的去勢卻沒有止住,它還在前行,它帶出的聲勢,依舊浩蕩。

葉初的劍,刺向賢首。

無形的領域在這一刻展出。

葉初的劍破開領域,如衝破海浪,一層又一層。卻在賢首身前一尺處,止住了身影。

這一柄劍,露出了真容。不足三寸,整個劍身就如一腐朽的木頭,其上密密麻麻,全是小洞。

這是一柄,枯劍。

看着枯劍,賢首低語,“這就是至強者遺留之物?”他的神態依舊平和,手一招,白玉法杖飛回。

賢首手中的杖,名爲神諭。它的等階,是天啓!

當今之世,唯有三件天啓武裝。其中一件,就是賢首手中的神諭。

潔白如玉的杖身,一尺寬的窟窿異常顯眼。現世最強者唐擎留下的枯劍,只一劍,就洞穿了天啓武裝神諭。

握着法杖的賢首撐開領域,層層光霧瀰漫而出,這一刻,看不清賢首的身形。他整個人,已被一團光籠罩,光璀璨耀眼,如天上的曜日。

被定在半空的枯劍,發出嗡嗡的聲響。它還在試圖前行,可賢首的領域卻在對它進行絞殺,一道又一道璀璨的聖光接連落在枯劍之上。

枯劍的木,似乎更爲腐朽。

葉初也展開領域,黑暗的域延伸過去,一朵又一朵魔焰出現在領域中,它們灼燒着,葉初黑暗之域,化作一團火海。

血色的紋路,開始攀爬。黑色魔氣周圍,有血氣在瀰漫。

不遠處,袁純心下一顫。葉初留給她一個背影,黑色的長袍上一彎血色殘月,在他身周,魔氣滾滾,血氣濤濤。葉初,就像是從地獄中走出的魔神。

血妝開啓,直接疊加到三層,黑色的火海中有血氣蒸騰,氤氳的血氣在一瞬間化作一血湖。

下一個瞬間,葉初的領域與賢首的領域碰撞在一起。

這是,光與暗之戰。

葉初的領域在破碎,一片又一片,如同鏡面裂開。

賢首的領域也在破碎,一片又一片,也如鏡面裂開。

“有點意思。”賢首在域中喃喃。

下一刻,賢首整個人身上衝起一道光,這光,似是要直抵蒼穹。賢首的腳離地,懸浮在半空中。他身上的綻放的光,如太陽。賢首的領域在此刻恢宏到極致。在他域中,有璀璨的光雨飄落,一道又一道光影從領域中走出,光霧籠罩下,看不清他們的身影。只能隱約看到他們手執聖劍,在他們背後是伸展開的光翼。一如天使,神聖又璀璨。

這些“天使”環繞在賢首中央,牢牢拱衛着他,襯的賢首如一尊神祇。

領域再一次碰撞,只是一擊,葉初的域驟然碎裂了一半。

葉初也爆發了,他的眸再一次變得猩紅,其間血紋陣陣,隱有電閃雷鳴。在瞳底最深處,兩枚玄奧的符文載沉載浮。背部隆起,鮮血飛濺而出,其後,一對巨大的翅膀衝了出來。這是一對骨翅,潔白如玉。很快,魔氣繚繞上去,黑色的光羽浮現。

葉初展翼,同樣懸浮在半空中。黑色的魔翼,每一片光羽上都有一朵魔焰在跳躍。這一對羽翼很長,如垂天之翼般垂落在地上。

墮三十三天魔翼,魔主賜下的魔器。

羽翼一震,葉初域中,黑色的火海在翻騰,血色的湖泊在咆哮!

葉初的域與賢首的域,又一次碰撞。

這一撞,葉初的領域在破碎,賢首的領域亦在破碎,再一次的勢均力敵。

罪惡之城,這裡是沉淪者的天堂,兇徒的救贖之地。長街之上,打開的窗戶,從裡面透出的目光曾一道比一道兇狠。只是在此時,在此刻,這些桀驁不羈的兇徒們全部目瞪口呆,兇惡的眼中帶着濃濃的驚駭還有深深的驚懼。他們能感受到老者的不凡,可也沒有想到他會那麼厲害。那恢宏的氣勢,近乎如神祇。而與老人對戰的年輕人,更是讓這羣兇徒心驚,渾身上下煞氣滔天,就像從九幽冥府歸來。和他比起來,這羣兇徒身上的煞氣,實在是太弱。年輕人就像是一尊魔神。

唯有神,才能制衡神。

領域碰撞,激盪出的能量開始肆虐,長街上,有淒厲的慘嚎聲響起,那是被波及的兇徒,在肆虐的能量中身亡,僅僅是餘威,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受不了。

袁純護着袁連山後退,她撐開領域,抵擋着肆虐的能量。她的心,顫動不已。

袁連山說過,葉初將要面對的人都是站在這個世間巔峰的至強者,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袁純才真正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

“有意思。”賢首又一次輕聲喃喃,眸中的光如曜日般璀璨。

轟——

勢均力敵的天平在這一瞬間完全傾斜,葉初的領域在一瞬間破碎。魔焰交織的火海消弭,翻滾激盪的血海被蒸發。

葉初整個人在空中倒飛,他在咳血,他的血,灑滿長空。

賢首的領域也在這一刻散去,他踏在地面上,他身着白袍,手執法杖。他的神態平和,氣勢不在恢宏。他就如一慈祥的老者,靜靜站在那裡。他的目光,深邃又悠遠。

整座小島,開始晃動。

長街之上,一棟又一棟房屋接連倒塌,慘嚎聲不斷響起。

賢首,動用了小世界之力。

界主之威,如威如獄。

這纔是真正界主境實力,而且是巔峰界主之力,葉明哲半吊子界主與他一比,如浮游對皓月。

罪惡之城,上方。

一道烏雲壓了下來,其間雷光涌動,跳躍的雷弧跳躍翻滾着。

罪惡之島的天,暗了下去。

兇徒,開始惶恐,他們滿臉驚駭的仰望蒼天。這羣無法無天之人,心在悸動。

是天劫。

在現世,有等階壓制,戰力不過萬。可這是罪惡之島,天機被矇蔽之地。這裡是現世唯一能發揮全部戰力的地方,所以,這裡是強者的天堂,是弱者的地獄。這裡,有最赤裸的叢林法則。

這全部戰力,也有上限,那就是巔峰聖者境。

而在此時,賢首動用了小世界之力。自然有天劫落下,天劫存在的意義,就是刑罰破壞規則之人。

賢首依舊靜靜站在原地,在他頭頂,有滅世的天劫在醞釀,可在他身上卻沒有一絲能量波動。這一刻的賢首,有返璞歸真之勢。

天在醞釀殺機,地在開裂,在搖動。

地動山搖中,賢首舉步,一步一步,緩緩走向葉初。

半空中,葉初已止住去勢,鮮血從他嘴角滑落,魔翼在他身後垂落。下一刻,墮三十三天魔翼,驟然消散,沒有一絲前兆。

魔翼散做片片黑羽,從半空中飄落而下,一片又一片。

葉初從半空中墜落,單膝跪地。繚繞在他身上的魔氣還有血氣都向背部涌去,葉初的臉,在一瞬間蒼白如紙。魔翼的反噬,到了。

賢首走到葉初身前,站定。他俯視着葉初,平和的眼中帶着憐憫。

“這就是你的救贖。”他說。

賢首的手摸向葉初的頭,他要淨化葉初。

一道身影驀然出現,擋在葉初之前。

葉初猩紅的眸,驟然一縮。

一襲白裙,長髮垂落在腰間。她氣質出塵,如下凡的謫仙。她是,蘇離。

扣向葉初的手,扣向蘇離。

蘇離伸出手,與賢首對了一掌。

這一掌,整個地面完全裂開。天上的劫雲,在翻滾暴動。

這一掌後,賢首一步未退。蘇離倒退一步,她來到葉初身側,她的手輕輕放在葉初肩上。

“我來晚了。”她對葉初說。

葉初的眸,對上蘇離的眸。

葉初的心,在顫動。

“這世上,何時又多了一位界主?”賢首看着蘇離,問道。

蘇離不語。

“可惜,未曾名動世間,就要隕落。”賢首絲毫不在意蘇離的態度,他搖着頭,似是在嘆息。

“我要殺的人,沒人能救。我走過的路,無人能擋。”賢首說着,再一次向前,又是一掌轟出。

蘇離上前,又和賢首對了一掌。

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掌,卻讓整座小島劇烈晃動,一條又一條裂縫驀然出現,長街上的房屋已全部坍塌,島邊的罡風在呼嘯,海浪在拍打着。

界主,每一擊都加持着小世界的意志。

這已不是兩個人在對決,而是兩座小世界在碰撞!

蘇離在後退,不斷後退。賢首在向前,不斷向前。蘇離嘴角有鮮血滑落,賢首風淡雲輕,平和依舊。

蘇離,進入界主境畢竟是太短。而賢首在這個位上,已坐了百年之久。

劫雲終於狂暴。

一道滅世雷霆劃破蒼穹,轟向賢首。

熾烈的雷光中,蘇離終於不再退。她知道,她再不出手就再也沒機會出手了。在天劫之下,蘇離全力出手了。她如謫仙一般臨空飛渡,飄向賢首,輕飄飄的擊出一掌。

也在這個時候,一直置身於戰場邊緣,不聞不問的皇甫也靜驀然現身。她向賢首走去,她走的很緩,看似很慢,可在地動山搖間卻相當的平穩,如履平地。在皇甫也靜身邊,有聲音在梵唱,一道無形的域展開,並很快從無形變到有形。

皇甫也靜的領域很廣,以她爲中心足足向外輻射了千米之遠。領域之寬廣,讓所有人駭然。就是六境巔峰聖者,領域也不過百米,只有她的十分之一不到。單論領域之廣,中興時代最強者葉正奇不如她,賢首也做不到。

一道又一道身影驀然出現在領域中,他們從一開始的虛幻漸漸凝實。看不清他們的臉,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只能看到他們的背景。因爲在此時,他們都跪伏在地,如朝聖般朝拜着領域中心的女子。他們每個人都穿着紅色長袍,在他們背部都有一彎血色的殘月。

領域中心升起一祭壇,皇甫也靜站在祭壇中央。無形的風吹過來,將她頭髮吹散,飛舞在空中。

領域衆人,皆是她的信徒。

這是,她的國。

皇甫也靜還在向前走,她動,祭壇動,信徒亦動。

信徒低吟,如跪拜神祇。

某一個瞬間,所有信徒身上燃燒起熾烈的火焰。這火將他們灼燒,他們依舊跪拜,唸誦着虔誠的信條。他們的身影從凝實,開始虛幻。

皇甫也靜的國,在破碎。而她渾不在意,這個眸中透着神光的女子一臉淡漠,如俯瞰衆生的神。

她在活祭!

信徒被活祭,從他們身上升騰起一縷又一縷光,這些光無形無質,純粹到極點,繚繞着信仰之力。這些光開始匯聚,到最後,信徒身滅,她的國支離破碎,所有信仰之光匯聚成一株火苗。

皇甫也靜伸手,這一株用信徒活祭凝練而成的火苗並沒有衝向賢首,它輕飄飄的,看似很慢,卻在一個瞬間來到蘇離眉心處,一沒而入。

加持了信仰之力的蘇離,眉心處綻放着耀人的神光,她輕飄飄的一掌,終於落在賢首身上。也在這時,暴動的雷霆轟了下來,同樣落在賢首身上。

這一擊後,定生死。

肆虐的劫雲,刮出腥風血雨。天地間一片黑暗,是極致的暗,沒有一絲光,讓人絕望的暗。

罪惡之城,亦或者罪惡之島徹底裂開,這個諸多兇徒生存之地,在今日覆滅,它開始沉淪,整個島裂成兩半,向大洋中墜落。

直到劫雲散去,天地間才又有了光明。

葉初擡起頭,勉強浮在半空中,他腳下的島已經淪陷。他向左邊望去,袁純扶着袁連山,也浮在半空中,在她身側,還有唐真。這讓葉初的心,稍安。

葉初的心,在悸動,莫名的悸動。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有什麼重要的人就要離去。在剛剛,天地間只有滅世雷霆的怒吼,可葉初在隱約間,像是聽見了世界的破碎聲。

有世界,裂開了。

葉初擡眼,從高空中墜下一人。看着她,葉初終於知道了心悸的源頭。

一襲白裙的蘇離從高空中墜落,她的氣質空靈,如下凡的謫仙,三千青絲垂落着,襯的她異樣的絕美。在這一個瞬間,她的眸對上了葉初的眸。她檀口輕開,似乎要對葉初說什麼,可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她只是看着葉初,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弧度,露出一個能讓所有人驚豔的笑容。這之後,蘇離緩緩閉上了眼,三千青絲在空中飛揚。

咔嚓一聲——

似乎又有什麼東西破碎了,葉初輕輕撫着胸口,他的眸再一次猩紅如血。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住。他搖搖欲墜,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就在他要墜落之際,一隻手輕輕抓住他的手,皇甫也靜出現在他身側。他轉過頭,就在他要對皇甫也靜說什麼時,一道人影驀然出現在他身前。

這一道身影出現後,所有浮在半空中的人盡皆變色,神色駭然。袁純的手在悄然間握緊,袁連山的眼眯了起來,唐真揪着衣角,驚駭中帶着濃濃的擔憂。

這一道身影,直接從虛空中走出。這是一老者,他的白袍有一些破舊,甚至有些破損,他的面容很恐怖,一半枯萎凋零,一半飽滿聖潔。

他露在外面的手,左手白嫩如玉,右手枯槁似骨。

他是賢首。

這一刻的賢首,神聖與邪惡並存。

皇甫也靜的眸凝了起來,“你邁出了這一步?”她輕聲問着。

從虛空中走出,掌握空間之奧義,神聖與邪惡並存,是生與死的奧義。空間,生死,是神魔才能踏足的領域。

賢首看着葉初,還有皇甫也靜。他的眼,一枚綻放着神光,另一枚中是無盡的邪氣,光與暗並存,正與邪並立,他看着他們,明明是平視,卻若高懸於九天的神魔,俯視着他們,眸中沒有一絲人性的光芒。

神魔皆無情,視萬物爲芻狗,看世人如螻蟻。

“是時候結束一切了。”賢首開口,他的聲音是疊音,一道透着光明,一道沙啞如魔。

賢首向前走,在他手中黑白之光凝聚,光與暗在交織。很快,一柄黑白交錯的長劍出現在賢首手中。

賢首提着劍,出現在葉初身前,他揮出了這一劍。

賢首,一身行走在光明中,一身行走在黑暗中。

這一劍,是他的最強奧義。

這一劍,名爲光暗永罪。

長劍來襲,皇甫也靜牽着葉初的手在悄然間握緊,黑暗時代最強王者在此刻,一臉平靜,她平淡的說着:“這一段因果因我而起,我將與你一起,面對死亡,直面一切。”

葉初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從天空墜落的身影,靜靜的看着。葉初,他沒有皇甫也靜那麼平靜,他不甘,他想嘶吼,他想咆哮!該殺之人還沒有殺,他怎麼能死!

可,光暗永罪已經揮下,牢牢鎖定葉初,還有皇甫也靜。

這一劍,並不恢弘。

這一劍後,葉初將神魂魄散。

近了,更近了。

吼——

葉初終於咆哮出聲,猩紅的眸中,有血湖盪漾。隨着他的咆哮,在他身後,突然裂開一條虛空裂縫,一陣高亢的龍吟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頭天龍先探出爪,後探出頭,這一頭天龍,渾身金黃,渾身上下散發着濃烈的皇道氣息,它盤旋而上,將葉初襯的如一尊遠古皇者。

龍頭探下,一個小丫頭坐在其上,這個小丫頭,只有葉初能看到,齊齊的劉海垂落在額前,粉雕玉琢的容顏,身上穿着代表九五至尊的真龍黃袍,在她身上,有皇道氣息。可她的小臉蛋上,卻有一些蒼白,露着病容。

小丫頭看着葉初,葉初也看着小丫頭。

葉初的心,開始顫動。看着小丫頭,他有一種血脈相連,血濃於水的悸動。

小丫頭好奇的看着葉初,“是爸爸嗎?”她輕聲問着。

葉初的心,顫動的更厲害。

賢首的劍已經落下。

“我幫你。”小丫頭說,她站了起來,站在天龍頭上。她擡拳,葉初也擡拳。她的粉拳向前一揮,葉初的拳亦是向前一揮。

高亢的龍吟,響徹整個天空。盤旋在葉初身上的天龍,咆哮而出,對上的賢首的劍。

兩者相撞。

沒有震天的轟鳴聲,甚至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寂靜無聲中。

叮——的一聲。

似乎又有世界破碎了。

浮在半空中的賢首如站在一片雪白的冰原上,他看了看左手,那裡白嫩如玉,他又看了看右手,那裡枯槁似骨。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可就在下一刻,如玉般的左手化作白色光點,消散在空中。枯槁的右手化作黑色光點,同樣消散在空中。

“怎麼可能?”他的眼眸中不再如天道一般無情,而是透着驚愕,這是人性之光。唯有人,纔有感情的波動。太上忘情的,那是神魔。

消散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賢首整個人化作一團光雨,從空中飄落。

黑暗時代的王者之一,三大學院院長,深不可測的界主,甚至半隻腳踏進神魔領域的賢首在人間湮滅。他所有的一切,隨着他化作的光雨,隨風飄散。

葉初的世界依舊是白茫茫一片,他揮出了那一拳,可小丫頭卻已不在,到最後,葉初只看到高坐於天龍頭上的小丫頭對他揮了揮手,連同那頭龍,一起隱沒進虛空裂縫中。她輕輕的來,又輕輕的去,卻讓葉初的心,亂如麻。

葉初行走在白茫茫的世界,舉目望去,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他向前走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世界的中心出現了一株梧桐,這株梧桐似乎與天齊高,落葉飄落着。葉初,向梧桐走去。

葉初,越走越快。他的心,越跳越快。他看到,在梧桐樹底下,靜坐着一白裙女子,她的氣質空靈如謫仙,她輕輕淺淺的坐在那裡,她的眸,輕輕閉着。

在她身周,圍繞着一羣小妖。兩隻松鼠精,一隻叫多多,一隻叫朵朵。一頭青牛妖,名叫大黑。半空中飛着一貓頭鷹,它叫二禿子。有不會說人話的毛球,還有三條小犬妖。這些妖,圍繞着蘇離,它們的神態佈滿擔憂,它們輕聲呼喚着娘娘。

蘇離,依舊坐在那裡,輕輕淺淺。

葉初走近,她的眸,終於睜開。

“你來了。”她說。

葉初的心,悸動到了極點。他走向蘇離,他看着蘇離,她說他是她的緣。

這個世界,有些字,玄奧又複雜。

緣字,便是其中之一。

它是恩,亦是怨。是因,亦是果。是相聚,更是別離。

蘇離起身,看着葉初,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她笑了,一笑傾城。手指一點,一株小樹從她眉心衝去,直直衝向葉初眉心,一沒而入。

“不!”葉初低吼,他的桃花眸中泛着痛苦。他當然知道那株小樹是什麼,那是界靈。他更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蘇離將界靈留給葉初,意味着她要身死道消。

蘇離,這隻修行千年的白狐,這個視他爲緣的女子,要死了。

葉初的心在破碎,很痛很痛。他不明白,爲什麼他很重視的人,到最後都會爲他而死?袁純是這樣,韓笑月是這樣,蘇離,也是這樣。

蘇離輕輕上前,她張開雙臂輕輕擁抱着葉初,她的眸,對着葉初的眸。

“我不會死,我會成爲界靈,活在妖怪鄉的天空之下。永遠守望着你,與你同在。”她如是說道。

蘇離輕輕靠在葉初懷裡,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葉初的手,撫上她柔順的青絲。

一抹鮮血從蘇離嘴角滑落,是如此殷紅,滴落在葉初身上。

蘇離在葉初懷中化作一片光雨,漸漸消散在這方天地。留給葉初的,只有一抹淺淺的清香。

圍繞在梧桐樹下的小妖,盡皆悲鳴。

葉初站在梧桐樹下,一言不發,良久之後。

“我發誓,永遠不會以此界開啓戰端。這裡,將是永恆的淨土。”他如是說道。

葉初仰頭望天,在天邊,似是有一個清淺女子在對他輕輕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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