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鄉座,怎麼沒跟楊縣監一起來啊?”
張昊一看時間,差十分鐘到七點。
就算楊瓊華自重身份,要晚一點來,也太晚了些不是?
“楊縣監下午去市裡辦事,沒有跟我聯繫!”
魏文馨下意識看了看手錶。
不過,當領導的去上級那裡辦事,通常說不準時間,不能取決於自己。
張昊趁領導沒來的時候,把李秋蘭介紹給了魏文馨。
給李秋蘭的身份,是他在離川鄉的助手,外帶利益代言人。
有了這個身份,魏文馨自然不能怠慢李秋蘭,即便李秋蘭當過公主,那又怎樣?
說話的時候,楊瓊華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穿一套中規中矩的女式西服,先行致歉:“不好意思,從市裡回來,路上車子出了小擦掛,遲到了三分鐘!”
“楊縣監是本縣父母官,有遲到的資本!”
三人都站了起來,張昊開起了玩笑。
楊瓊華聞言哈哈大笑,主動伸出和張昊握了握:“張昊啊,聞名不如見面,太年輕了。”
“我年輕,那是自然年齡。楊縣監年輕,那是心理年齡。不過,楊縣監保養極佳。乍一看,我還以爲是魏鄉座的姐姐。”
張昊說起通用的恭維語。
然後,楊瓊華理所當然坐了上座。
魏文馨、張昊分坐其身邊,李秋蘭叨陪末座。
楊瓊華不會不禮貌到不聞不問,在得知李秋蘭的身份後,笑道:“張昊,想不到你借花獻佛,慷我之慨,搏美人一笑。”
“沒辦法。來一趟縣城不容易,總不能我來吃香喝辣,讓李助理吃素咽糠吧?再說了,這年頭,男人不帶個女秘書之類的,就不要說自己有身份。”
張昊順便給了李秋蘭最新一個頭銜。
張昊發現,助理這個頭銜,適用範圍真的很廣,就跟同志差不多。
“我酒量不行,張昊,你要喝,儘管喝你的,別因爲我,影響了你的酒興。”
楊瓊華內心中更高看了張昊一眼。
蓋因普通羣衆,見到她時,眼中除了巴結與討好,就沒別的。
張昊見到她,卻是不卑不亢,完全把她當成平等交流對象看待,一點也沒把她當成一言定生死的主宰者。
這種不卑不亢,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有底蘊的表現。
“張昊啊,我聽小魏說,當時她還向你下跪,肯請你出手相救杜相成,可有此事?”
喝了幾杯之後,楊瓊華進入正題。
“是的。當時……”
張昊也不隱瞞,包括魏文馨要他承認紫虛烏有的事實。
他爲了能有一個強有力的證人,儘快擺脫官府的調查,不得不予以配合。
“周亞輝在縣常會上,已經給你的行爲定了調,說你是正當防衛。你打死人的時候,他還沒來現場。當他來現場之後,才與你見面,並詢問了你。你們談了些什麼,讓他如此肯定你是見義勇爲?據我所知,周亞輝這人,素來懷疑一切。”
楊瓊華敏銳地發現其中脫節之處。
周亞輝與魏文馨並不熟,他不可能完全相信魏文馨所說的。
但是,跟張昊一陣私聊後,周亞輝當場放走了張昊,連象徵性帶走詢問都沒有。
“很簡單。因爲我告訴他,明堂寺裡的明心師太,正是京興集團總裁史艾菲的親姐姐,而我是服侍和保護她的。”
張昊認爲史明心的身份,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傳播了。
畢竟史艾菲這座大神,有些份量,會讓清仁縣一干人等掂量掂量。
“原來是這樣……”
楊瓊華跟周亞輝一樣,一聽這話,所有疑問,瞬間得到最合理解釋。
事實上,真實就是最大的解釋。
“張昊,你服侍兼保護史明心,是直接聽命於史艾菲史總裁囉?”
楊瓊華雖然有些小失望,畢竟張昊的工作範圍,對她的進步,起不到太大作用,只能是聊勝於無。
“哦,眼下我掛名益興集團財務總監助理,但能向史總直接彙報工作。”
張昊聽出楊瓊華話中的失望,於是,給她拋出了一個希望。
“什麼?你說你是財務總監助理?還能向史總直接彙報?”
楊瓊華大吃一驚!
在她看來,張昊呆在明堂寺,就是史艾菲爲了親姐過得稍微舒服,安全上有保證而己。
張昊是服務人員,而非管理人員,與經營活動無關。
卻沒想到,張昊居然掛了一個財務總監助理的職務。
掛職是有講究的。
通常情況下,官府裡面掛的都是虛職,比如說某部副部長,某鄉鄉座助理,有些乾脆就標明掛職二字,讓別人一看就知。
就是隻享受待遇,卻不管事的那種。
企業在掛職這方面,同官府差不多。
但是,企業裡面掛職掛到財務部的,卻是極爲少見,就算有,那也是財經專業人士。
看張昊這年齡,怎麼看也不像大學畢業,談不上是財經專業人士。
這裡透着種種古怪。
“沒錯。總之,我跟史總有個約定,但暫時必須保密,恕我不能說出來。史明心在寺裡養好身體之後,會離開明堂寺,但她的根,還是有不少會留在這裡。”
張昊笑了笑,大口吃菜喝酒。
楊瓊華本來酒喝得很少,做爲中年婦女,注重養生,每次都是略沾一下嘴脣即可。
聽見張昊曝料是一個接一個,由不得她多喝了一些壓驚。
“楊縣監,我在西益打工的時候,就聽說你是個很有魄力的副區長。你排除壓力,不建商品房,也要公園。建成的化成公園,在化成區名氣很大,就算你調離,可還被化成區羣衆所稱頌,說這個益民項目,不是花活,是真的爲民辦實事。”
李秋蘭並沒有說假話,其它區都以高大上項目爲政績,也就楊瓊華,搞了公園項目,可謂另類無比。
“羣衆對我們這些當官的認識,都是從某某大工程,由誰主抓開始。其實,我並不喜歡搞大工程,我寧願當個文化館館長!”
楊瓊華聽了這話,很是受用。
“楊縣監官運亨通,所以別人自動忽略了你其他方面的愛好!”
張昊從魏文馨口中,得知楊瓊華是學建築的,特別喜歡繪畫。
所以,纔有此一說。
“說實在的,在官員這個圈子裡呆久了,就有一種厭煩感,想從這個圈子裡跳出來。紅樓夢裡的賈政,就有這種想法,可是身不由己啊。”
楊瓊華大發感概。
“假如由我來混官員圈子,首先是新鮮,其次是越幹越有趣,到最後,越幹越來勁!這相當於升級打怪一樣,打到大boss的成就感,可不是一星半點。”
張昊對楊瓊華的感概,直接理解爲無病呻喚。
“張昊,你年輕,到了我這個年齡,纔會把功名利祿看淡!”
楊瓊華笑了笑,張昊初生牛犢不怕虎,真個陷進去,才知道處處是陷阱,遍地是地雷。
“每次聽楊縣監聊天的時候,總讓我生起出塵離世的想法。這樣下去,可不得了,我豈不是要到明堂寺出家爲尼?”
魏文馨打趣道。
“出家當尼姑?不信你問李助理,她纔在寺裡呆了幾天,就嚷着要到縣城來放風。若是你也出了家,我這嘉陵125摩托車,可載不下三個人。”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這頓飯大夥吃得很高興,連平素不怎麼喝酒的楊瓊華,也喝了不下三杯酒。
當然,沒指望一頓飯,就能讓雙方徹底成爲朋友。
這只是交往的開始。
那啥的,張昊可是說過,以後的離川鄉,肯定不是這樣,會成爲全國聞名的一處聖地。
至於成爲什麼聖地,張昊沒有說。
不過,楊魏二人沒有懷疑張昊在說假話。
要讓別人覺得你是否值得重視,有時並不需要太長時間。
有些小地方、小細節,就能得到證明,尤其是對一個真正擁有強悍底蘊的人來說。
飯後,張昊被李秋蘭拉去逛街。
縣城九點過就沒什麼人,委實沒有什麼好逛的。
可是,架不住李秋蘭極高的興致。
這是自打她父親患病以來,過得最愉快的一天。
沒有什麼比獲得充分自由更高興的事。
沒錯,表面上看,她的人身是自由的,財務卻不是自由的,就像一道無形的牢籠,讓她不得不自動鑽進去。
牢籠沒有門,但她不能跑出來,跑出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也就是張昊,讓她毫無顧及地逃出了這個無形的牢籠。
李秋蘭買了大包小包的衣服還有小零碎。
當然,沒有讓張昊付費。
張昊載着興高彩烈的李秋蘭,深更半夜會到明堂寺。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月,張昊除了下山採購物資,就在山上呆着。
史明心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身型明型變化,寬大的僧袍,能被撐起來,不再像最初那樣,有似衣架。
張昊給史明心配製了穩聲丸,史明心一試之下,那個狂喜勁,甭提有多高。
要說張昊給她打開一扇嶄新的音樂之門,也不爲過。
這一天,史明心又在山上練嗓子。
站在一塊巨石上,眼前大片大片樹木,層林盡染,遠處雲遮霧繞。
立於其上,有似世外桃源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