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水臺左側方向,石壁凸起的位置上,一支樹椏伸了出來,此時鐘離魂就站在樹枝之上,曼妙的身姿隨着秋風舞動,在這一片狼藉之地,卻有出塵若仙之意。
鍾馗擡頭望了一眼,只回了一句:“哦,義妹找到軀殼了,多年不見,甚是想念。”
鍾離魂早已沒有了那份冷淡和驕傲,現在是擺出了十二分的溫柔,李少陽從未見過這隻妖狐如此嬌媚的樣子,看來是將妖狐的媚惑之力發揮到了極致,可惜鍾馗對此視而不見,輕輕一跺腳,又震碎了清水臺的一根木柱後,便大搖大擺的閃身而出。
“大哥……”鍾離魂一跺腳,也是身形飛起,拼命的追了過去。
李少陽看得奇怪,這情形似乎是鍾馗不願與這個義妹相見,而鍾離魂卻是死追着不放,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故事。
他現在也沒時間琢磨這個了,鍾馗剛纔那一腳震斷的是最後一根承重柱,清水臺下數十米高的木柱現在已經無法支撐樓體的重量,要開始塌陷了。
李少陽踩着清水臺上的懸崖石,登上了音羽山的頂峰,在這山峰之後,八尺塔傲然而立,木製塔身高三層,最上層還有一根豎起的“緣木”,整體造型很像是華國的天壇,但塔身的中間部位卻有一圈顯眼的紅色光暈,如果仔細看,就算現在是大白天也能看得很清楚。
李少陽知道那是因爲妖力聚集產生的能量反應,而這種能量的聚集,很可能是因爲第二層塔裡聚集了太多妖怪的緣故。這時他也感受到了鍾馗的氣息,正在二層塔中。
一聲巨響從背後傳來,清水臺終於倒塌了,木製結構倒塌後會產生大量的碎片,從音羽山往下又是一個大斜坡,眼看着清水臺的那些碎木之物就像泥石流一樣向下滾動時,一道明亮的火焰忽然生出,這火焰一開始細如小河,但轉瞬間就如大海覆蓋,捲起了所有的木頭碎片,在半空中就化爲了灰燼。更讓人驚奇的是這火焰並沒有產生多高的溫度,就好像光影一樣,很快消失了。
這火焰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看起來沒有什麼,但稍微有點修爲的人,都能察覺到剛纔空氣中的靈力變化,如果說妖力也是靈力的一種,那麼這火焰出現的時候,整個妖力都被抽空了,而當火焰消失的時候,這些妖力卻又被送了回來,而且明顯比剛纔還要濃厚。
李少陽無法理解這種力量的變化,因爲那只有一個可能:有一個強大的高手,將剛纔的火焰之力吸收了,然後轉化爲了妖力,這符合能量守恆定律,但要做成這種能量的轉換,此人的修爲該得是多高的境界?簡直無法想象。
三層塔之間,有很多人伸出了腦袋,大呼小叫的看着山下,更多的人開始討論剛纔的妖力變化,能進入這個二層塔的都是異能人士,也是神社和寺廟以及道場這個聯盟裡的核心角色。
李少陽快步走入塔中,直接登上了二樓。
推開二樓的門,這裡赫然坐着站着最少上百人,而空間還算寬敞,地面鋪着地毯,一條條長凳擺開,上面有點心和茶水,李少陽看到鍾馗就站在右邊的窗口處,而鍾離魂乖乖女的站在他旁邊。
李少陽急忙走了過去,他現在的身份,自然要先跟鍾離魂見面。但他最擔心的還是鍾馗說出了自己的僞裝,畢竟自己現在還在扮演六道寺這個角色,而鍾馗可是知道自己體內地藏元丹的。只要他跟鍾離魂說那麼一句,鍾離魂必然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來。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鍾馗對他微微點頭,然後對鍾離魂道:“我既不願與你相見,你就繼續做自己的事,不要再來找我了。”
鍾離魂的聲音很沉重:“大哥……不,鍾判官,地府神族現在支離破碎,打開地府之門遙遙無期,您是實力最強大的判官,爲什麼不幫小妹一把呢?”
鍾馗嘿然:“你要聚齊十八枚碎片,重新組成冥河石?那可真是一件大行動啊。”
鍾離魂立刻道:“這個行動已經進行的很成功了,我們找到了很多碎片……”
鍾馗揮袖道:“這麼多年了,隨着十殿閻王和諸位神族休眠,地府一直處於無序的混亂中,你這樣貿然打開地府之門,那些逡巡在門口的鬼怪豈不是一口氣全被放出來了,對人界來說,這簡直是滅亡的災難。”
鍾離魂低頭而笑:“這也沒什麼。”
鍾馗搖頭:“你知我的脾氣,也該知道我的選擇,我是站在人界這邊的。”
鍾離魂便咯咯笑道:“我們神族也不想毀了人類啊,那樣就沒有足夠的軀殼了,更沒有奴僕爲我們服務了。”
他們兄妹對話之時,一張無形的結界早就佈置在身邊,除了李少陽,四周的人都是無法聽到,這結界應該是鍾馗立下的,無形無影,卻能隔絕所有的能量溢出,就連妖力,似乎都被隔離在裡面,而外面的妖氣被飛快的吸入進來,所以在這結界裡不但隱蔽,而且擁有充足的妖力。
但鍾馗和鍾離魂卻是話不投機起來,此時鐘離魂已開始斥責鍾馗當年爲了一個凡人女子,放棄地府事務,導致一千五百年前,地府最後一位能掌控局面的人離開,這才被迫關閉。
從鍾離魂的話裡,李少陽才瞭解了地府關閉與冥河石碎開的真相。
原來當年諸神進入崑崙境休眠時,地府這個獨立空間卻還在運轉之中,當時是鍾馗這個三界判官坐鎮,據說他的實力甚至已超過了十殿閻羅,足可比肩東嶽冥神,所以只要鍾馗在,地府的冥河神殿就一直穩定,所有鬼卒都會拼命積攢功德,從冥河神殿裡用功德兌換東西。
也正是因爲地府這種封閉的空間,通過神殿又可以自給自足,所以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地府卻還是一片興旺。可惜,這種興旺沒有維持多久,臨時代理閻王的鐘馗卻悄然離開,帶着楊貴妃遠遁東瀛,不聲不吭的封印一千多年。
隨着鍾馗離開,地府卻開始混亂起來,沒有人能壓制那些鬼怪們,最後一場席捲全地府,千萬級鬼怪進行的世界大戰開始了。按照人界的時間計算,戰爭連續打了一百年。
當時爲了補充地府的鬼魂,地府裡的軍閥們公然到人界作亂,人界的死亡人口大大增加。那時候正是安史之亂開始到五代十國的時候,華夏人口從唐武宗時期的五千萬損失到了後周時的一千二百萬,損失人口三千萬以上。簡直沒法描述那個黑暗的時代。
百年的地府戰爭,導致了地府之門被關閉,冥河石在亂戰中化爲碎片落入人界,像是鍾離魂這樣的判官和黑白無常等中階鬼怪都被迫休眠了。
李少陽聽到這裡不禁嗟嘆,沒想到五代十國那段黑暗歷史竟然跟地府百年戰爭有關,不過說起來五代十國不到八十年的歷史裡,有58個黃帝,前後42個皇帝死於非命。簡直沒法描述。
此時卻聽鍾離魂厲聲道:“大哥你口口聲聲爲人界考慮,當年要不是你忽然離開,大天魔那傢伙怎麼會逃出地府,他到了人界附體到黃巢身上,簡直是屠戮人間,就大天魔一個,差點就毀了你所謂的人界。”
李少陽差點驚呼出聲,黃巢那個吃人的大魔王,果然……竟然是地府裡逃出來的。史載說黃巢所過之地,百姓淨盡,赤地千里。而《舊唐書》更是記載:黃巢率領全軍圍陳州近一年,三千巨碓,同時開工,成爲供應軍糧的人肉作坊,流水作業,日夜不輟。將活生生的大批鄉民、俘虜,無論男女,不分老幼,悉數納入巨舂,頃刻磨成肉糜,並稱之爲“搗磨寨”。陳州四周的老百姓被吃光了,就“縱兵四掠,自河南、許、汝、唐、鄧、孟、鄭、汴、曹、徐、兗等數十州,鹹被其毒。”
這樣的傢伙,鍾馗聽了,臉上一片血紅:“大天魔!我走之前提醒過崔府君,爲什麼,大天魔都能逃出去。”
鍾離魂嘆了口氣:“崔府君謀略無雙,但武力不足啊,他控制不住地府的情形,最後只能哀求地藏菩薩出手,地藏王每一世輪迴都要重新修行,所以實力也不足,只能以身與大天魔同歸於盡,這才消了滅世的危機。”
兩人說到這裡,鍾離魂還要勸說,卻聽結界外面傳來一陣雷聲,隨着這雷聲,道道耀目的火焰化作飛虹鋪在了半空中,純粹由火焰拼成的地毯從倒塌的清水臺一直延伸到了高塔。一名少年卻是傲然從火焰之橋上踏步而來。
這場面,這排場,實在是夠大的。
鍾離魂咦了一聲,驚奇道:“招魂社說是派來了一位使者和我談判,也說是名少年,難道是他?我卻從未聽說過這人。”
鍾馗卻是臉色一變:“這氣息……很古怪,有種高階神族的感覺。”
空騰鍵二踏入高塔之內,這位火神祝融心情實在是不錯,所以一進來就大聲道:“玄龍會的使者呢,出來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