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年紀大些的也是被請了出來，都是坐在劉俊東佔張懷德這一桌。這桌子大，做個十幾人不成問題。
野豬肉也是煮好了，熱氣騰騰，整個過程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近五百公斤的野豬肉，竟是將兩百人的村宴給撐的滿滿的……每個桌上都是一大盆豬肉。再加上桌子上的其他菜式，雖然不豪華，卻是豐盛的很。
菜已經上了一大半，張懷德酒就是讓大家吃喝，當地的白酒慢慢道上一粗瓷大碗，又辣又嗆。
這純野豬肉，吃起來有些怪味，劉爽以前吃過，只是吃過一次，就是夠了。如今本來是不想吃那鐵盆裡的野豬肉的，但是受不了那香味吸引，便是用筷子夾起一塊，放在嘴裡咀嚼起來。孫小波從沒吃過這個，期待的想看看劉爽的反應。
誰知豬肉一入口，劉爽就是精神大振。張懷德笑着問道：“好不好吃……”劉爽連連點頭，因爲豬肉太燙，卻張不開嘴說不了話，只得豎起大拇指。終於是將肉嚥了下去，說道：“一個字……香！”
旁邊孫小波受到鼓舞，也是夾起肉塊，品了起來，讚不絕口。
一旁過來送菜的婦女聽到劉爽這麼說，忍不住說道：“那還用說，這肉像不像，還要看是誰做的。”
旁邊桌子上的二愣子忽然插話道：“嬸兒，就知道臭美！”那中年婦女忽然走過去，放下飯菜，狠狠的在二愣子頭上來了一下子，二愣子吃痛，便是老老實實地吃起東西來。
劉俊東也是吃的興起，這鄉村風味，確實別具一格，劉俊東雖然出身農村，但是村子裡卻是從來沒有辦過村宴，更不用說見過了。大西北的人豪爽，劉俊東也是真正見識過了。
張懷德跟梁國榮在一起拉着話，很少吃東西，就好像兩人有着說不完的話。
村宴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張懷德跟梁國榮還有桌子上其他上了年紀的老漢談的火熱，不時哈哈大笑。
梁國榮忽然問道：“老班長，還記得涼山那一戰前，你給幾個戰友唱的那民謠麼……”說到這，梁國榮忽然哼哼起來：“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
張懷德忽然哈哈大笑，道：“老戰友，這可不是民謠，是老腔，是陝西華陰市裡的老腔，起源地就是俺們村啊，只要是俺們村裡爺們，都能吼上幾句……”
二愣子也是說到：“俺知道詞兒……”便是放下筷子，唱到：“男人笑女人哭都在炕上，男的下了種女人生了產，男人上了塬，女人……”還沒唱完，就是被村裡的大娘在腦袋上打了幾下，二愣子只好閉嘴。
張懷德說道：“大老遠的來，怎麼也得讓你們見識一下俺們老腔的聲音，明明……”張懷德的孫女張明明趕緊脆生答應。“明明，把咱家裡的樂器都拿出來……爺爺今天唱一段……”
村民們都是鼓掌歡迎，問道：“他大爺，唱哪段……”
“老戰友來了，就唱《將令一聲震山川》咋樣……” “好！”
張明明甩着一條烏黑的大辮子，快速跑回家裡，連揹帶報，取出來一大串樂器,裡面胡琴，鈴鐺等等。
張懷德全部接過，對桌子上六七十的老人問道：“各位爺們，行不……”桌子上的老人們都是來了精神，一口將粗瓷碗裡的白酒喝乾，接過樂器，說道：“就是八九十俺們也唱的動……”
張懷德也是將面前碗裡的白酒喝乾，此時深秋正午，陽光溫柔，仗着白酒衝勁兒，桌子上八九位老漢都是流出了汗，搬出板凳，騰出一片空地，便是表演起來。
張懷德看了看周圍的老漢，大聲喊道：“都來咧！”老漢們便是回到：“來咧！”
“好！那就吹打起來！”張老漢精神飽滿，身邊人也是六十多歲，張懷德坐在正中間，便是開口唱到。
“將令一聲震山川，人批盔甲馬上鞍。大小三軍齊吶喊，催動人馬到陣前。”
“頭戴束髮冠，身穿玉連環，胸前獅子扣，腰中挎龍泉。彎弓似月樣，狼牙囊中穿。催開青鬃馬，豪傑敢當先。正是豪傑催馬進，前哨軍人板一聲”
張懷德幾人唱的歡，劉俊東幾人也是看得呆了。張懷德聲音嘶吼，動人心魄。打擊樂器的老漢打出的節奏鮮明，聲音清脆。打板凳的老大爺掄圓胳膊，力道十足。整個老腔演唱，震耳欲聾，氣勢逼人視覺震撼，一羣上了年紀的老漢的表演極具生命力。
說起這華陰老腔，很有歷史。華陰老腔誕生於黃河、渭河、洛河交界處的老腔，盛行於乾隆元年至十年(1736—1745)，以三國故事爲主要題材，因而又稱“英雄戲”“好漢戲”。舞臺上表演的老漢，個個精神抖擻，甚而殺氣騰騰。在全場近半小時的表演中，每人都投入了百分百的精氣神，以像秦腔那樣幾乎扯破嗓子般的力氣高歌。這華陰老腔，曾有“衆人幫腔滿臺吼 驚木一擊泣鬼神”的說法。
如今，劉俊東幾人可真是被震撼到了。梁國榮看着這震撼的表演，彷彿一瞬間，又是回到了七九年的那個春天……
張懷德表演完了以後，便是坐回桌子，笑呵呵的看着劉俊東，劉爽，孫小波三人震撼表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村宴也是結束了，衆人吃得肚子鼓得厲害。
下午時分，劉俊東三人還有梁國榮便是跟隨張懷德前去家裡喝茶。只是時間過的太快，轉眼間便是夜晚，四人只得回到華陰，尋到昨天的旅館先行住下。回到旅館，劉俊東點了根菸，看向旁邊的梁國榮，問道：“感覺怎麼樣！”
梁國榮滿是回味，回道：“見到老班長了，心裡的一樁心事也是了了，無牽無掛的，挺好。”梁國榮忽然握住劉俊東的雙手，粗糙的雙手哪裡是一位老警察應有的，梁國榮繼續說道：“劉俊東，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這輩子心裡都不是滋味啊，現在心事以了，明天就跟老班長打個招呼，回去吧，你們還有工作。”
劉俊東點了點頭，說道：“行，今晚還是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