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全都死了.....”
石田空站在原地，萬念俱灰，他在這一瞬間徹底化成了行屍走肉，看着向自己望來的周高義，心中那原本束縛他的恐懼，忽然在此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自己也要死了，這一次沒有人可以救自己了，而自己也不可能逃脫對方的手掌。
說是玉碎，但到頭來，恐懼終究戰勝了勇氣，武心已破，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臉面苟活在世上了。
怎麼回去？帶着這麼多人的屍體回去嗎？
宮本劍聖的遺體還留在石階的前沿，邊上原本擡着遺體的人，此時卻也成爲了和那遺體一樣的東西。
死亡與寂滅必然是一起出現的，石田空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全都完了。
周高義嘆息了一聲，眼中卻顯露出一種大慈悲來。
“用你們的說法，該是成佛了？石田宗師成爲佛了，這是好事情啊，你知道嗎，最後成佛的人，一般都會有優待的。”
“去西天靈山極樂往生吧！”
周高義的影子已經蓋在了對方的腦袋上，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後面傳來了一道蒼老的制止聲。
“住手。”
聲音不大，但卻準確的傳遞到了周高義的耳中，他前行的步伐停下了，不解的轉頭，看着那出現的老人。
“嚴老？您要阻止我殺他？”
周高義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嚴教授從臺階上走下來，渾濁的雙眼望着石田空。
“嚴老.....您不要說，這傢伙是您的某個遠方表親吧？之前您通知我動手的時候，可沒有特意關照過這個事情啊。”
嚴教授咳了一聲，呵斥道：“放你的屁。”
石田空擡起了頭，聽清楚了這句話。
目光移動到遠處的嚴教授身上，他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一個局。
小天師同意讓宮本劍聖帶着自己這些人來踢館，這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整個東土的絕世人物全都聚集在這裡了，從自己這些人踏上這片土地的一瞬間，這些東土的渾天們就沒有想着讓東瀛羣雄活着回去。
“薑還是老的辣。”
石田空的語氣不帶着任何的情感，嚴教授的雙手垂在身邊，雙眼漠然到了極點。
是的，看着這雙眸子，石田空忽然打了一個冷顫。
就好像是九幽厄土，森羅地獄中的注視一般。
是了，一個活了幾乎一百五十年的，從上兩個世紀那動盪的年歲活到如今的人，從一八七幾年，等於說是從清朝末年活到如今的人，經歷了兩個時代的存在，他怎麼可能對東瀛人抱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好感？
估計，只怕是恨不得把所有東瀛的人全都斬盡殺絕爲好。
差點亡國滅種的仇恨深種在這個老人的心中，只怕是這一次的請求被答應，也是他的意思，而並不是那位天師的意思。
這老人出現在這裡，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他要把所有的東瀛高手一網打盡。
但，爲什麼剛剛周高義要殺自己，他卻又出現，制止了這位大內護衛？
石田空想不明白，但很快，嚴教授就開口了，帶着那種冰冷到極點的聲音。
“我不是憐憫你，亦不是要救你，只是忽然想到，讓你回去，帶給東瀛那些雜種一些話，讓一個活着的，精神與信仰崩潰的大宗師回去，總比那些人看不到屍體，胡亂猜測來的要好一些。”
“也比胡亂猜測，給你們的打擊更大一些。”
嚴教授注視着石田空：“所以回去吧，苟延殘喘的回去，活着到達海的彼岸，你們這一次應該還有另外一個劍聖沒來，所以告訴他，告訴他宮本被百步飛劍所殺，告訴他你們的天才種子一個都沒有留下來，告訴他，總有一天，富士山上會豎滿你們武道界所有高手的墓碑。”
“你也要活着，永生永世活在黑暗的影子中，被恐懼不堪折磨，遭受你們武道界後輩的口誅筆伐。”
“人的精神一旦被擊潰，就再也難以凝聚回來了，不是說沒有這種人，而是說很少，非常少，而你恰恰不是那種人。”
“你沒有勇氣去死，所以你正是傳播恐懼的最佳人選。”
石田空無言以對，他看着那個老人，明明已經是風燭殘年，但卻仍舊帶着一種不可匹敵的威嚴，讓他心神俱顫。
周高義哦了一聲，忽然蔑笑起來，石田空麻木的低下頭去，開始向着山下後退，一步一步，最後居然掉頭狂奔起來。
是的，這個老人說的不錯，他石田空的精神已經崩潰了，現在的他就只是一個瘋子而已，並且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任何人都救不了，甚至連自身的存活都是恥辱，如果他的精神還沒有崩潰，自然會記住這一次的經歷，日後發了瘋一般的修行，等下一個時代的到來，再度踏上這片土地，一雪前恥。
但這一次不行了，他已經完全沒有再出手的念頭，滿腦子想的，都只有一個逃字。
嚴老看着那個背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目光中，邊上週高義道：“這就是恐懼瘟疫，讓一個被打擊的精神崩潰的大宗師回去，所造成的恐慌必然會迅速的蔓延，而東瀛死了渾天，連屍首都拿不回來，必是舉國譁然。”
嚴老等他說完，纔開口，輕輕一嘆。
“不論是殺了他，還是放了他，其實發展到最後，結局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放了他，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更有利一點。”
“人如果沒有了退路，那就會拼死一戰，但人如果有了退路，就會生出貳心。”
“放石田空回去，也是一樣的道理，服部會投鼠忌器，那些數個時代前的老頭或許會行玉碎之事，但他們已經老了，老到了牙齒都掉光，氣血也只能提起一次的程度。”
“年輕一代的苗死了個乾淨，後面陷入青黃不接的情況，而且宮本帶來的這些人，全都是東瀛武術界的泰山北斗，放一個活的石田空回去傳播恐慌，比丟一堆死屍回去讓他們憤怒來的更好一些。”
“但這同樣是養狼般的謀劃，東瀛不能滅，至少在下一次世界之戰前不能滅，就只能這麼拖着，不讓他死，也不讓他活的快樂，就這麼半死不活的吊着，讓東土的人有些敵手，感到壓力，這纔是最好的。”